尽管现在还没有什么实证可以证实徐泽真的一系列猜想，但董孝麟还是拍了拍小黑，让他把刚才的话全都记录下来——这种无言的尊重，反而更让徐泽真觉得心里一热。

董孝麟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徐泽真已经往屋外的小花园走去。

尽管是地处大上海，但拜上一任房主所赐，这个前院花园怎么看都是一副典型西式花园的格局。有草坪有花圃，花圃中种满了玫瑰，倒是与门口“玫瑰公馆”的门牌十分相称。

只不过，也不知是疏于管理还是因为现在天气寒凉，草坪早已枯萎，连那些看起来根茎粗壮的玫瑰，也干枯得只剩下枯枝，零星有几株上面还有花朵，也是枯萎得不成样子，花园中那大理石打造的喷水池也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样子，更显得整个院子都是一副破败之相。

徐泽真在分隔两边花园的石子路上慢慢走着，走到女佣倒下的位置才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石子路又看看两侧的草坪和花圃，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下，她忽然原地转身往别墅的高处看去。

董孝麟和申小六他们也随着那目光往那边看过去，除了看到寒风中显得有些萧瑟的房顶，还真没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就在董孝麟忍不住要问她到底在看什么的时候，徐泽真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不在这里。”

“什么？”董孝麟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不在这里？你在找什么？”

“现场。”徐泽真这次的回话非常短，但是语气却透着几分坚定，“杀人现场，不在这里。”

董孝麟一听这话，把目光转向申小六，似乎想从对方那里找到一些相同的迷惑。果不其然，申小六和小黑两个人都是一脸呆滞，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虽说在这栋房子里还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可找不到不代表没有，在对整个房子和院子进行详细搜查之前，怎么就能这么肯定人不是在这里被杀被砍头的呢？

徐泽真一向敏锐的神经在三人脸上的疑惑中看出了一丝不信任，但她这次却没有生气，而是深吸一口气，一脸认真地给他们解释道：“室内从一楼到三楼还有地下室酒窖我们都已经看过了，房间很多但里面没有一个呈现出曾经有人在里面杀人分尸的迹象。你们可能会觉得是找得不够仔细或者凶手打扫清理过现场，可是切掉一个人的头颅而且还有打孔，一定会留下大量的血迹，就算是表面清洗干净，但那么大剂量的血液，造成的那种浓郁的血腥味我想你们应该比我还要更敏锐，现在除了一楼客厅有人头留下的血腥味，其他地方都没有，也没有任何用香水或者其他气味大的东西来遮盖血腥味的迹象，这说明至少这栋楼并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石子路两边的花园接着说道：“花园不小，但是也没有大到一眼看不明白格局的地步。花园荒废至此，喷水池看起来也是很久没人打理，说明如果不是那个神秘的房主特意交代女佣不用打扫，那就一定是女佣偷懒，而凶手或者还有那些参与‘聚会’的人，为了某种原因都是趁着晚上才来这里，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庭院里的花圃有没有被打扫。”

董孝麟看向申小六，申小六立马明白过来：“我随后去跟那个陈庆芳确认一下这一点。”

徐泽真看着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心里莫名有种羡慕的感觉。她眨眨眼让自己的表情不要显露出过多的情绪，尴尬地看向两边的草坪。

可就是这样的反应，却让董孝麟觉得她好像是在看申小六看得有些出神……

他看了一眼怎么看都傻兮兮的申小六，实在没明白这家伙到底是有什么魅力？怎么会这么招徐泽真待见呢？真让人不愉快！

徐泽真却没注意到他那一副怨妇的表情，指了指石子路两边的草坪说道：“草坪虽然枯萎了，但是泥土看起来很松软，草枯萎了正好可以让脚印什么的显得更加明显。现在两边的草坪都没有近期有人踩过的痕迹，说明杀人第一现场也不会是在院子里。”说到这儿她顿了顿，随即补充道，“当然，保险起见还是让人再仔细查探一遍比较好。”

申小六立马应承道：“好的，我让兄弟们好好查。”

徐泽真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向别墅那极具西方风格的尖屋顶：“我本来想着如果室内和户外都不可能，或许房顶也会有可以动手的空间，这种尖顶房子的顶确实是不可能用来处理尸体，但这种格局一般都会有阁楼。我们刚才在三楼看到了通往阁楼的入口，想着把一个人专门弄到阁楼上去杀害分尸几率应该不会很高所以就没上去。你们最好也再查一下，确保万无一失。”她看着申小六，申小六则看着小黑，后者立马把这些在本子上记好。

分析完房子目前的状况，徐泽真又把话题带回了之前关于“聚会”的说法：“既然杀人地点不在这里，那么这个做成骰子的人头就应该是被人刻意从其他地方带过来的。这么劳师动众做这些杀人行为之外的动作，说明把人头放在这里，对于凶手而言是有一定意义的！而这种意义，我觉得大概率是一种威吓。”

董孝麟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立马说道：“意思是，凶手知道会有人在这里看到这个人头，所以才刻意把人头放在这里？”话虽然是问句，但这语气里却没有半点质疑的成分，看起来是也认同了这种说法。

徐泽真点点头：“想要吓某人，也知道某人会来，这说明他知道这种恐吓一定是有效的！如果知道死者的身份和这个被恐吓人的身份，或许距离神秘人就不会太远了。”

对于这种说法，董孝麟立马就表示认同：“房子豪华，但信息并不多，看来确实还得是从人身上下手。我觉得，既然我们现在拥有的最大线索就是人头，那就应该先从人头骰子本身入手。”他看着徐泽真的眼睛，一脸认真地征求意见，“你觉得呢？”

徐泽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自己的看法，脸上瞬间显出了一丝惶恐，两朵红晕就慢慢升了上来，轻轻咳了两下才说道：“你们有自己的办案流程，不、不用考虑我的意见……”

“那哪行？”董孝麟笑起来，“你可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当然得考虑你的意见了！啊不，是高见！”

这话说得徐泽真脸更红了些，心里却是欣喜的。毕竟，这种被人认同被人重视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着迷。

忽然，一个小警员“哒哒哒”地从屋里跑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对董孝麟说道：“老大，贾医生打了电话过来，说是让您和徐先生去一趟医院，说是从那个‘人头骰子’里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了不得的东西？

不止董孝麟，徐泽真和申小六他们一听这话均是一愣。刚才他们还说到要从最直观的证据“人头骰子”下手，贾玉卿那边就来了消息，还真是够默契的！

既然目标明确，董孝麟立马开始安排玫瑰公馆这边的工作。申小六和小黑被留下，落实刚才提到的几个地方的现场搜证工作，顺便得等着此刻正在赶往这里的前任房主的律师，得把之前电话里说到的一些关于神秘房主的问题进行细节补充。

他还给小黑下达了新的任务，那就是联络电话局查清楚这个房子自从前任房主去世以后直到现在所有的电话往来记录，看能不能从电话这方面查到一些线索。

安顿好了这边的工作，董孝麟就带着还处于亢奋之中的徐泽真驱车往医院赶去。等到了医院门口，徐泽真才算是反应过来，自己等下是要再次面对那个恐怖的“人头骰子”，这简直是要她命啊！

贾玉卿进行尸体解剖的房间就在地下停尸房的旁边，这个由仓库改建而成的房间门口居然还挂着个“手术室”的牌子，空气中漂浮着令人窒息的福尔马林气味，楼道里的灯还时不时就因为电压不稳而闪烁两下，实在是让人不由得就会心生畏惧。

尽管有董孝麟在前面开道，但当房间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浓郁的福尔马林和血腥味混合的气味就扑鼻而来，瞬间就让徐泽真的脸色变得比隔壁停尸房里的尸体还要煞白，不由得从身后悄悄抓住了董孝麟的衣服，战战兢兢地跟着他准备往进走。

可董孝麟似乎是知道她会害怕一样，推开门却迟迟没有要往进走的意思，反而是站在门口，冲里面戴着口罩举着两只戴着手套的手正往门口瞅的贾玉卿一招手，就把人从里面叫了出来。

贾玉卿原本显得有些不耐烦，但一看到董孝麟身后跟着个徐泽真，口罩上面露出的眉眼就瞬间柔和了不少：“哎呀，我说嘛这个姓董的平时都是一踹门就直接闯进来了今天怎么磨磨唧唧站门口，原来是为了照顾我们小真啊！”他瞥了一眼董孝麟，“可以！这才算是求贤若渴的正确态度，算你小子有点长进！”

董孝麟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少废话，发现什么了？”

贾玉卿的眼中瞬间带了点杀气，没好气地说道：“你就不能对我稍微客气点！我可是帮你破了无数大案的功臣，一毛钱都不给还这么对待我，你就不怕我哪天撂挑子不干，让你滚回巡捕房用你们那些没什么鸟本事的洋法医？”

说罢，他气鼓鼓地又走回了手术室，冷冷地扔下一句：“等着”！

不一会儿，他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还托着个玻璃制成的透明小碟子。碟子里一枚沾染了不少血迹的圆形物体瞬间就吸引了董孝麟和徐泽真的所有注意！

见成功让两人怔住，贾玉卿十分骄傲地扬起下巴：“没想到吧？人头里居然藏着这么大的线索！你俩要不要猜猜看这是从哪找到的？”

董孝麟一脸你最好赶紧说少废话的表情，可徐泽真却是几乎没有思考就吐出了两个字。

“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