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整件火烧事件没这么单纯,好像是有人在设一个局,但设局的人并不想让我死,而是想救我。这个人究竟是谁。我却着实猜想不出。
酒楼内,我没能见到四爷。
在那烧得乌黑的房间中,我和小葵都在仔细寻觅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小小的角落。
“快点。让四爷知道我就惨了。”胖护卫有些不耐烦了:“一把破琴有什么好找的,早就烧成灰了,还找什么。”
我几乎是趴在那些漆黑、横七竖八的木碳中用双手刨着,希望能有一个奇迹发生。
那一截截烧焦的木头让我揪心,我又仔细环视了一遍房间,什么都烧没了,那把七弦琴怎么可能还完好无缺呢。
就在我几乎绝望的瞬间,我看到那一堆木头下面压着的一小截焦木上隐约显现着一个“闻”字,我喜出望外,冲过去,将那截焦木刨出,轻轻抚摸那个仅存完好的闻字。若不是这个字,我怎样也分辨不出它化成焦木的模样。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我在口中轻念这首诗。一股莫名的哀愁涌上心头。
“行了,行了,快走快走。”胖护卫将我和小葵赶出房间,末了,还不忘加一句。“这样的人也值得用一千两白银来交换,真是。”
“一千两白银,你说什么白银?”
我一惊。
没等那胖护卫再次开口,一个瘦一点的护卫上前将胖护卫拉开,紧张的看了看四周,一脸惧色:“你不要命了,乱说话小心四爷砍了你。”
胖护卫吓的一脸土黄色。赶忙和瘦护卫逃也似的离开。
我在他们身后一脸愕然。一千两,谁用一千两白银买了我的自由,怪不得四爷会因为我烧了房子而赶我出去,原来是有人出了高价为我赎身,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个又一个的迷团弄的我神思混乱,我竟一直理不开头绪。看着身边同样陷入迷雾的小葵,我想从她嘴里知道点什么,估约也是不可能的,小葵一脸茫然,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
“姐姐,会不会是云溪哥哥?”
我一惊,随即摇摇了头,我已经伤了他的心,他怎么可能会回来救我,再说那可是一千两白银,云溪曾还戏言,连出钱请我为她弹琴的钱都没有,他又哪来的这一千两?
“那难道是姐姐在睡梦中一直叫着的那个人?”小葵又问我。
““漠——帧。”我惊叫出声。
小葵点点头。
可我却疑惑更深了。我和漠帧分开这么久,难道他来了京都吗?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白银。难道是芊羽吗?碧池山庄,天下第一庄。会是芊羽的帮助吗?难道她们一起来了京都吗?
一起,我忽然心里没来由痛了起来。
为什么还我自由的人会是她,辛芊羽。
我宁愿一辈子被关进那样高深的围墙里,可是我也不愿接受你对我的好。你对我出手相助的那一千两,如一根根针深深扎在我的心里。
本以为离开了就会风平浪静,从此再无牵挂。
可是你这一千两白银,赎了我的身,却禁铟了我的心。你让我生生世世的记住了你。记住了你对我恩情,芊羽,对你这样一个纯真善良的女孩,我究竟要怎么办好呢。
“姐姐,你是不是累了。”小葵见我失魂落魄的模样,忙扶我在一家路边茶馆坐下,要了两碗清茶。
我伸手捏了捏疼痛的额头,自火烧事件到现在我似乎一直未曾清醒过,若是那场火烧死了我该有多好,我便一了百了。多好。
我以为自己是很坚强的,可以看着漠帧和姐姐相亲相爱,只因那是我的亲姐姐,我同样也深爱的人。只是芊羽,我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九年啊。我足足等了漠帧九年啊。
这九年来多少个日日夜夜,我看着漠帧却不能表露心迹。想着他却只能躲在被窝里痛哭发泄,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一段平淡的恋情,过一个平凡女孩子想过的生活呢。
九年朝夕相处,漠帧待我好,却当我是他最爱之人的妹妹。眼下姐姐离去,我时时刻刻想站在漠帧面前,对他大声说出来,可不可以也把我当作一个女孩子看待。我不想只做你的妹妹,不想,真的不想。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清水楼阁,推开层层锁心的门,我终究又回到了这里。
漠帧的房间依旧整洁如初,墨黑的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在。窗台上摆放着姐姐曾送他的一盆兰花,兰花娇艳高贵,发出淡淡的清香。
还是那张红漆雕花床,明黄的被褥,我轻轻拿起贴于脸颊,仿佛还保留着那人的余温,那股熟悉的芳草香传来,仿佛置身于漠帧温暖的怀抱之中。
小葵悄悄替我掩上了房门,转身离开。
阳光轻照进窗台,我沉醉在这片刻的温柔里。
书桌旁的大青瓷瓶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引人注目,我走上前,伸出颤抖的双手将藏在瓶中的画像取出……
“你这幅画好像差了什么了?”
我接过漠帧手中的笔,一脸深思。
漠帧低头仔细看着他的画像,笑了:“我就说嘛,自己画自己总画出不神韵来,要不,你替我改改。”
我掩唇一阵窍笑,今日闲来无事,便缠着漠帧让他画他的自画像,在我的死缠烂打下,他终于同意了。
画中的男子白衣翻飞,俊逸脱俗、温润如玉、眼眸中所散出来的暖意般的阳光,他都完美无缺的刻画出来了。
只是这幅画却太完美、太真实了,令我有想哭的冲动。
我拿起画笔,轻轻在他嘴唇两侧画下了两撇黑黑的胡子。
漠帧不解的看着我,而后又笑了:“你是在画我老去的样子么。”
我低头不语,轻轻将画晾干卷起,小心的放进他书桌旁那个大瓷瓶里。
眼前这幅画像又完整无缺的呈现在我的眼前,那两条黑黑的胡子轻贴于漠帧的嘴唇两侧,我伸手轻拂。
当日只因他那画像太完美,婉如仙人。我非得要加这么两条胡子来消消他的俊美之气,只可惜即便是这样的画像,看在眼里,也无法让人平静。
画像中的他暖暖的笑容,仿佛只要一瞬间就要将我心底的寒冰融化。我合上画卷,放回青瓷瓶,不忍再看。
小葵推门进来,轻声问道:“姐姐,要先吃饭吗?”
我转身抱以这个善良的女孩甜甜的微笑,摸摸干瘪的肚子,和她挽手走出了房门。
小葵是个勤快的女孩子,在我的旧居里,她仿佛才是主人,将这里的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论我起的多早,她总是在水缸里伫满了水,在灶前堆满了柴火,在桌了上摆满了可口的早餐。那个女孩,勤快的惹人怜,她做这么多的事,如同每晚没有睡去一般。
我在她的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心疼的看着她,:“以后别这么累了,很多事情我也可以做。”
“不,你是我的姐姐,这是我应该做的。”小葵一边啃着排骨,一边语气坚定诚恳的说道。
从她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许久之前的自己,姐姐在世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不辞辛苦的照顾她。却从来不觉得辛苦,那是一种在照顾亲人的时候才有的快乐。
可是我与她相识不足半年,以前我是酒楼的琴师,衣着华丽、奢侈享受,而如今,我什么都没有,这样一间朴素平常的屋子,她居然愿意跟在我身边受这么多的苦。
我坐到小葵身边,将她轻轻搂入怀里,一阵心痛:“好小葵。你能告诉姐姐,你这般执着待我的原因吗?”
“姐姐”,她圆圆的脸颊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明净:“我没有亲人,姐姐待我很好,所以我也要好好待你,小葵把你当亲人。”
亲人,她说把我当亲人。我将小葵更紧的搂在怀里,眼睛却被一层淡淡的薄雾迷失。
在这个世界上我又有了一个亲人,从此我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窗外,明月一轮,繁星闪烁。
旧居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梦境。
修长寂廖的背影,一袭白衫,背对于我,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就在那道绝美的白光里披着柔美的光缓缓走远,乌发像瀑布一般轻轻泻下来,没及腰部,婉如画中仙人。
他的衣袖轻拂过的地方一股好闻的味道传来,淡淡的清香,仿佛在哪里闻过一般,却始终是想不起来了。
“姐姐”,迷糊中仿佛有人在轻推我的身子。
我睁开朦胧的双眼,小葵取出丝帕为我擦干额上的汗珠,她惊奇的看着我。姐姐又梦见他了吗?
“他,你说谁”?我追问,也期待这个答案,那个始终不曾转头的背影到底是谁?
“就是你上回提到的啊,好像……”小葵抓了抓后脑勺:“叫漠帧。”
“漠帧。”我如梦初醒,原来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想到我竟是重复着同一个梦,我是这般想他,他却连在梦里也不曾对我回过头来温柔一笑。
想越多,头越痛。小葵再次担忧的递过丝帕来,我却是再也不法安然睡去。
东方鱼肚白,天微亮。
我轻轻为小葵掖好被角,提着木桶,悄悄走出房门。
念帧湖,百花齐放、雾气环绕、芳香扑鼻。
我一袭墨绿衣衫提着水桶没入那仙境般的美景之中。瀑布从天而降,落在湖面,泛起大朵清透洁净的水花。
我将裙角系紧,小心的踩着石头,将木桶丢入水中,看着那一股香甜的泉水缓缓流入桶内,满心欢喜。
小葵终于可以喝到香甜的泉水了。她那丫头,哪里会知道这个绝美之地呢。想着不由笑出声来。
一阵低沉悠扬的箫曲传来,打断我的思绪。
箫声婉传流淌,那曲调是如此熟悉,难道是……
我一惊,脚一滑,整个人便向水中滑去……
阳光绽放笑脸,一缕柔美的光向我传来,我只觉得在那束温暖的光芒之下,仙子一袭白衣、一根玉箫,蜻蜓点水般掠过湖面,撩起木桶,而后将我拦腰抱起。
那缕阳光一直萦绕在他的脸旁,暖的让我睁不开眼睛,周围的树木花草从我眼前一一掠过,时间仿佛缓慢了下来。
天地万物停止了呼吸。
“漠帧,是你吗?”我伸出颤抖的手轻拂他的面颊,却又迟迟不敢触及,我只怕那里一片冰冷,只怕这又是一个美丽的梦境。
漠帧伸出手来将我的手轻按上他的面颊,一脸暖暖的笑容,飘逸的发丝在风中轻轻翻飞,温热的气息自他的脸颊传至我的手心,我终于是止不住的大哭出声,上前拥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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