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万事无巧不成书,谁成想阿标随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能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刚才徐泽真一直纠结于那个不起眼的牙印,说牙印很有可能是关键的时候,董孝麟心里还是有所保留的。
尽管死者身上已经千疮百孔还没了脸难以辨明身份,但按照董孝麟以往处理无名尸的经验来看,只通过一个牙印去查出死者身份难度是非常高的,主要还是得靠旁证来查明,怎么着也得费一番功夫。
可现在徐泽真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实在是让他激动到有点不敢相信,忍不住感叹道:“徐泽真,你那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啊?我可真想直接把你捆了,拿麻袋扛回我们捕房,把那些陈年旧案疑难杂案什么的全都丢给你!你以后别说打我骂我了,你怎么着我都行,老子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啧啧,你小子简直就是个破案天才,是福星!你这种人才当什么巡警啊,你不来我们巡捕房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啊!你开啥条件都行,老子就算拿枪逼着也得把你挖到手!”
他这话说得活像是要强行拉人落草为寇似的,听得贾玉卿和申小六立马开始揉眉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告诉这位说话办事永远像个土匪一样的家伙,徐泽真跟谁都能友好相处唯独对他冷脸相向才不是人家故意要区别待遇,绝对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徐泽真一听这话,刚柔和了没一会儿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捆人还拿麻袋扛回去拿枪指着,那不就是劫持?我、我可以报警的!”
“报吧,我就是警察呀!你想咋报都行!”董孝麟不以为然一脸坏笑,似乎还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挺到位,“你别怕,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没打算真拿麻袋装你。只要你乖乖来报到,我怎么可能拿枪对着你呢?咱们以后就是亲兄弟!放心吧,以后我绝对把你保护得好好的,只要你好好查案,我天天夸你跟你套近乎!”
徐泽真、申小六、贾玉卿:“……”
连威胁带吓唬,哪有人是这么跟人套近乎的?!
徐泽真忍不住翻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大白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决定不搭理这个说话办事都像极了土匪的家伙。
可是,尽管董孝麟实在是让她又怕又烦,掺和在租界的案子里,她也总是有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意思,但想起董孝麟之前为了救人而不顾自己危险的样子,还有对于“人命”和“天理”的那份执着,她还是动摇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个听话的人。小时候听孙婆婆的,长大了听老师的、听姑姑的、听上司的,规规矩矩默默无闻很少被人注意到,这就是让她最舒服的状态。
可尽管她极力践行着不起眼不冒头的准则,只想安安稳稳当碎催,但她心里永远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标尺。只要事情逾越了那根标尺让她觉得不合理,那她就没办法妥协,所以总让人觉得她神神叨叨的还特别爱较真儿。
可就是这样的她,心里却渴望着一种释放。那些阳光一样耀眼的人,让她艳羡却也让她更能看清自己的平庸——董孝麟就是这种人!
他没规没矩无拘无束,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大大方方去说去做,看似大大咧咧却对生命充满了敬畏和怜悯,活得与谨小慎微庸庸碌碌的自己截然不同。
这种人,她尽管再不喜欢,却也没法真的讨厌!
董孝麟想让她帮忙破案也不是第一次了,徐泽真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立功或者有其他私心;而那两个人赤身被丢进狗舍,死之前很有可能还是清醒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如此虐杀,实在是惨得让她难受。更何况,这事情还牵扯到了她“认识”的小来力……
思忖良久,她终于暗自打定了主意:就再“多管闲事”最后一次吧!
为了惨死的人也为了自己能心安,她要尽己所能查明真相,如果能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解决这桩双尸命案,也算是能让两个无辜亡灵一些慰藉吧!
最后一次!案子结束,什么巡捕房,什么董孝麟,通通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心里这么下定了决心,她立马振奋精神转而看向阿标,一向沉稳温和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凌厉:“你说说细节,什么时候、怎么咬的?咬的哪个位置?越详细越好。”
见她开始认真问话,董孝麟也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确实是高兴地太早了。如果阿标所说的情况跟死者手臂上的牙印不符,那一切就等于是白搭,还得从那二百多个赌客下手。
想到这里,他恶狠狠地瞪了正发愣的阿标一眼,呵斥道:“听见徐警探问你话,还不赶紧利索点儿说明白?我看你是想尝尝我们巡捕房里那新添置的家伙事儿了吧!”
他的威胁一向有效,阿标原本看徐泽真文文弱弱还打算随口敷衍两句,让董孝麟那满脸杀气一吓唬,立马就打了个哆嗦腿都软了不少:“哎哟,您就绕了我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事情是这样的,冯老板前些日子跟夫人闹了些不愉快,夫人就随着几个姐妹去苏杭散心买布料去了。大概三四天前,夫人要从苏杭回来,冯老板为了哄她就带着我和几个兄弟特意去车站接她。哪知道刚接到人,就遇上了那个癞痢头小赤佬,看着像个花子围上来要钱,可其实是个玩剪绺的,手段还不高,一下子就让冯老板发现了!”
“剪绺?”对于这些个黑话,徐泽真没听明白,隐约觉得应该是指小偷,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董孝麟:“就是贼!绺就是衣服带子,老话说剪绺就是说剪开衣带偷人东西的意思。”说罢又变了个脸色盯着阿标,“你说点儿人话!弄些个老古董黑话,显摆你混过是吧?还小赤佬小赤佬的,我看你就是个赤佬!”
阿标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让他这么一骂瞬间满脸委屈却又敢怒不敢言,继续老老实实地说道:“冯老板发现钱夹子丢了就开始到处找,那个小赤……小癞痢头也是够胆大的,一直说没偷,还不让翻他的破包包。我们几个人按住他,果然就从他包里找到了钱夹子。人赃并获还嘴硬,冯老板一生气就拎着他的脖子想教训……呃不,是想抓他去警局,可那小子就跟个疯狗似的,趁冯老板不注意就挣脱了还又踢又打的,冯老板一下没挡住就让他在胳膊上咬了一口,当时还流血了呢!”
他指着自己左臂侧面中间的位置:“就是这儿,冯老板往开推他的时候被咬住这一块了!当时我就在跟前,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小子别看瘦,可是灵巧得很!冯老板说把他打一顿或者丢到警局太便宜他了,就把他带回来让他选择是直接赔二百块钱医药费还是卖命抵债。那小子一穷二白哪有钱啊!冯老板这才让他打几天比赛,既能挣工钱还能还上医药费嘛!”
位置是对的,尸体上的牙印,不管是从形成的时间和位置,都跟阿标所说的情况一致——其中一具尸体,就是这个冯老板!
徐泽真给贾玉卿和董孝麟点了点头,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阿标还不知道尸体上有牙印的事,见他们几个脸色不好看还以为是咬着让小乞丐斗狗这回事,立马吊儿郎当地说道:“各位,那小子要不是偷东西,我们也不会为难他对吧?而且,我们这也算是给他个挣钱的机会,您可不能拿这个说事儿吧?”
这话摆明了是想推卸责任,听得徐泽真立马眉头紧蹙:“就算他偷了钱夹子,你可以让警察来处理他,凭什么滥用私刑把他带到赌狗场来受折磨?而且他刚才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你才给他一块钱。二百块医药费,他有命挣得到吗?”
阿标嘟囔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让他偷东西呢!受一点小小惩罚,也是合规矩的呀!而且他打的都是活局,十分钟一到就给他开门,他不会有事的呀!小屁孩子成天在外面闯**,这种人我们见多了,他们滑头得很!哪有那么娇气的?”
徐泽真以前可没什么机会跟这种人打交道,一听这混账话气得脸都白了,好半天才恨恨地说道:“你、你不是说他不承认钱夹子是他偷的吗?你们一口咬定说他偷东西,有证据吗?”
“钱夹子是在他包里发现的呀!这还有假?”阿标平时横行惯了,见徐泽真一直追问瞬间就有些不耐烦,“警探先生,我看你也是年纪轻轻,可能还不懂江湖事江湖了吧?你搞搞清楚,我们设赌狗局的虽说是偏门生意,但我们也不会随便冤枉人的好不啦?”
徐泽真简直气结,可她可不是会跟人吵架骂街的性子,气得不行却又说不出什么,憋屈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董孝麟可见不得有人这么欺负他的宝贝人才,他一秒都没犹豫就决定替徐泽真出了这口恶气!
只见他微微一笑就从后腰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出来,笑眯眯地就塞进阿标的手里,弄得阿标一脸疑惑,还没懂他这番行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手腕就忽然像是被个巨大的铁钳攥住一样疼得钻心,紧接着膝盖跟炸裂了一样,整个人就“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口鼻里瞬间一股子铁锈味,疼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鼻骨肯定是碎了,可他的一只手已经脱臼了,疼得却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用另一只手捂着刚刚遭受重击的膝盖,满脸是血的哀嚎不止。
徐泽真没想到董孝麟会突然发疯,吓得差点惊叫出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董孝麟却笑起来,放开阿标已经脱臼的手腕,拿过自己的刀子假模假样的看了看,又看看地上痛不欲生的阿标,一脸遗憾地咂咂嘴:“啧啧,你看看你跑个什么劲儿嘛!又想逃跑还拿武器试图袭警,你说说看你不受点皮肉之苦怎么行?”
阿标牙都摔掉了几颗,嘴里呼噜呼噜冒着血泡,话都说不利索:“五、五没想逃跑啊!你不、不棱这么冤枉银啊!”
董孝麟咧嘴一笑抓抓脑门:“人赃并获,刀子是在你手里抓着的,你不跑我会打你?你搞搞清楚,我们警探是不会随便冤枉人的好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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