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么一问,阿针和董孝麟瞬间就相视一看,立马明白过来刚才的思路确实没错——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帮疯狂的凶徒果然是为了那部名叫《夏夜之梦》的电影而来!
接电话的是霍媛媛的母亲李凤娟,据她所说霍媛媛自打演了《夏夜之梦》之后确实是有了不小的知名度,所以平日里应酬也是极多的,虽说观众们对于她演的心机坏女人形象十分厌恶,但这其实也是从侧边印证了她的演技高超,所以深得各个电影公司的喜爱。
昨天晚上她就是盛装打扮去参加联华影业公司举办的新年舞会,据说这也是联华影业公司想要和她签长约的第一步,如果初步谈得顺利,后续的签约就不成问题,所以霍媛媛对这次会面还是十分重视的,走的时候还特意跟家里人交代过可能会稍晚些回来,让家里人千万不要打电话去催促,反倒是失了体面惹人家不快。
“哎呀我现在真的是要悔死了!”
李凤娟在电话里哭个不停:“她说如果能进联华以后戏约肯定是少不了的,让我们等她签约大公司的好消息,可没想到整整一夜过去了也没见媛媛回来……我担心的要死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就忍不住往举办舞会的酒店打了个电话,结果他们那里的人跟我说根本就没有看到媛媛出席,我又往联华公司打电话,他们也是这么说的,还说因为媛媛无故缺席所以他们老板很不高兴,说是以后再不要和这种不守时不守信的演员合作了!你们说这不是胡扯吗?我们媛媛光化妆打扮就花了三个小时,怎么可能不去的嘛?!从家里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能没到场?”
董孝麟最受不了这种絮絮叨叨,立马问道:“昨天晚上失踪,到现在都没见人影,为什么没有报警?”
尽管他这么问,但其实心里面早已经有了答案。这年头的上海滩,绑票案多得数不清,绑匪们都默默形成了所谓的“江湖规矩”,不报警老实交票子赎人,那下回就绝不再绑这个苦主;可要是不听话报了警,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即便上海滩每天都有发生绑票案,但真正肯报警的却是凤毛麟角……
毕竟就算是报了警也不一定就能保平安,就算真保了一时平安,哪个又知道会不会遭到绑匪的报复?
果不其然,李凤娟一听他的话就哭得更厉害了:“哎哟,我是觉得应该报警的,可媛媛爸爸说可能是因为媛媛现在太红了,所以被有心的人给抓去,然后让家里准备赎金去换人,搞不好现在就守着我们家门口,万一发现我们报了警,媛媛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呀!”
这话虽说是人之常情但也真的是蠢出天际,董孝麟气得刚要破口大骂,电话就被阿针接了过去,她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焦急和懊悔,所以没有像董孝麟一般那么强硬,而是软着声音说道:“阿姨您先别着急,我想知道霍媛媛是怎么从家里去舞会的,是坐车吗?”
问证词这种事一般最好是一个人从头问到底,实在有纰漏再由其他人补足,可是阿针所言不错,霍媛媛的失踪时间至少可以确定是在昨晚七点半以后,在这之后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人报警,查她昨晚的行踪从交通工具查起确实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式,董孝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由得她问。
李凤娟抽泣了两声才自怨自艾地答道:“哪来的车子嘛!我们家境又不好,我们老两口以前就都住在南市老城区的,媛媛之前拍戏这么多年也没挣到什么钱还不是都靠家里给贴补?好不容易拍了一部女配角的戏赚了些钞票,在租界里给家里买了套公寓,还得给她两个弟弟把留学的钱备出来,抛去这些以后她之前的片酬也就不剩下多少了。本来还想着如果能更上一层楼跟华联签约,就用签约金再买车子……”
这明显是为了儿子拼命压榨女儿,挣的钱全给了家里,好歹也算是个当红的演员了连个车都不给买,而作为家里人甚至是最亲的母亲,现在担心女儿也只是害怕没了摇钱树而已,这种让人窒息的亲情简直是令人发指!
尽管打断长辈说话没礼貌,但阿针还是不想再听她说废话,没等她絮叨完就说道:“所以,她到底是怎么走的?”
李凤娟:“黄包车……吧?哎呀,这我哪里清楚呀?家里又没有车子,就一辆她弟弟的自行车,总不好让她骑出去丢脸吧?所以她从家里出去,一般都是拦黄包车的,昨天应该也是这样的!”
“你……”对女儿毫不关心到如此境地,实在是让阿针没法再对她有半分同情,她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脸上带着浓重地阴郁把电话捏在手里不断地深呼吸,等到情绪终于平复一点之后才拿起听筒说道,“那你应该也不知道她平时习惯坐哪家公司的黄包车吧?”
答案可想而知,阿针的愤怒写在脸上,这让刚才还一肚子火气的董孝麟倒是挺意外。
从认识的那天起,他心目之中的徐泽真不论是在什么情况下,似乎都是一股清流一般,永远都是斯文秀气,除了偶尔发发小脾气很少见真的跟谁生气。现在为了霍媛媛居然把情绪全写在脸上,倒还真是个稀罕事。
想到这里,董孝麟赶紧把电话从阿针手里夺过来,简单地问了李秀娟家里的位置,然后又嘱咐她把所有的窗帘都拉起来门也都锁好不要出门,派去的警探没到之前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如果真的有绑匪打电话要求赎金或是有其他要求,一定不可以再瞒着……
李秀娟似乎现在才真实感觉到了害怕似的,对董孝麟的安排一一答应下,临了还一直催促董孝麟赶紧去家里保护他们,因为毕竟两个儿子还在家里,万一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就真的没法活了!
董孝麟也没见过这样当妈的,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眼看着阿针明显还在生气,叹了口气戳了戳她的脑门:“这种父母,挺扯淡的吧?”
“他们哪配当父母?”阿针好不容易找到知音立马来了劲,咬牙切齿地挥舞着小拳头,“儿子是宝贝,女儿就是粪土活该被压榨糟践吗?”
看她那一脸义愤填膺,董孝麟倒是一愣,忍不住说话就带了点酸:“啧啧,你还真是实打实的‘妇女之友’,之前就觉得你对女人好像特别怜惜,连那个姓谭的人贩子你一开始也都称得上是怜香惜玉,一见人家哭就给发手帕……现在跟霍媛媛认识也不认识,知道她受委屈你就这么生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是女的呢!”
一听这话,刚才还在认真生气的阿针立马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眨了眨眼一脸别扭地嘟囔道:“我、我姑姑说,一定要绅、绅士……”
这说法讲得通,董孝麟现在情人眼里出西施压根也看不出她撒谎,反倒是满目柔光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调笑道:“紧张什么?我这是夸你呢啊!我这人太直,实在不会跟女人啰嗦,以前查案的时候就觉得这样不好,总不能指望所有证人或者嫌疑人都是男的吧?你性子柔和,正好和我搭配,咱俩双剑合璧男女通杀,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这话更是让阿针如芒在背,正一脸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电话就忽然响了起来,竟是生生把她给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盯着疯狂作响的电话机愣怔了好几秒才舒了口气。
董孝麟接起了电话,对方居然是小佩,电话也是从巡捕房打来的,说是有人发现了无头浮尸,让贾玉卿赶紧派人过去看看。
一听这话,董孝麟立马说道:“什么人?在哪发现的尸体?尸体是男是女?”
董孝麟把听筒拿得离阿针很近,让她也听得见电话的声音,小佩听到是董孝麟的声音也是吓了一跳,也没敢问为什么打到医院是他接的电话,顺了顺气赶紧说道:“老大,是两个在老闸桥上玩炮仗的小娃儿发现的尸体,刚开始他们俩把炮炸点着了往天上扔,炸响了之后就掉进苏州河里,结果玩着玩着发现河里飘着个没脑袋的人吓得回家直哆嗦,他家里人才打电话报了警。”
听他这么说,阿针皱了皱眉就问道:“尸体身上有衣服吗?”
“徐队长?”听到是她的声音小佩有点意外,但很快就回答道,“是的,报警的人说尸体身上有衣服,但是好像泡水的时间太久他们也看不出个样子,只说是好像是个挺长的风衣,而且还带着个挺大的毛领子!具体是什么样,得等咱们的人到了以后把尸体捞上来再确认!”
一瞬间,阿针脑海里就把这些讯息跟之前的记忆给对上了,立马看向董孝麟。
“长风衣,狐狸毛领,无头尸……”
她的声音不大,但句句都让人震惊。
“很有可能是——布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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