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寿宴（二）

甄氏一身松鹤延年五福万字深色褙子，下面是一条灰蓝色马面裙，一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头上插了几枚金簪，额头正中戴着一条深色织锦抹额，中间缀着一块硕大的翡翠。

姚氏姜氏还有几个面生的妇人都陪坐在下手，其中竟还有二叔顾端海一家，李氏怀中抱着顾玉蓉也向她看了过来。

顾玉蓉眼神一亮，忍不住冲她招了招手。

顾锦珠快走几步，弯腰先向甄氏施礼道：“祖母大寿，孙女回来晚了，望祖母恕罪，孙女祝祖母年年岁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顾锦珠弯腰施礼，哪知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甄氏让她起来的声音，顾锦珠微微抬眼，就看到上面甄氏阴沉着脸看着她，带些讽刺的道：“你到还知道回来晚了，莫不是现在成了什么王妃，连我这个祖母都不放在了眼里？”

顾锦珠面色不变一分，垂下睫毛恭恭敬敬道：“孙女不敢，只是祖母大寿必定是父亲和诸位长辈先来道贺，孙女自是排在长辈之后，不敢抢了风头。”

她这话回答得恭敬又滴水不漏，本来便应该是顾清远和姚氏先来给甄氏请安，她一个小辈哪有往前靠的道理。

甄氏被她这样一堵，脸上便显出了几分不悦，顾锦珠不等她说话，便将芸香手中的一个盒子拿了过来，向前一步打开道：“祖母，这是孙女特地寻来祝贺祖母的生辰礼物，是从北海寻来的鲛珠，晚间光亮犹甚，祖母挂在帐子中，晚上起夜便不需燃灯了。”

她说着便把手中的盒子递了上去。

甄氏只扫了一眼，眼神就是一亮，那盒子中躺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晶莹剔透，光彩照人，这还只是白日，如果是在夜间的话，想来光亮更甚。

这么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实在少见，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了。

甄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模样，淡淡道：“好，你有心了。”示意身边的婆子把盒子接了过来。

顾锦珠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她倒不好再当众为难她了，下颌指了指旁边道：“你坐下吧，待会儿你二妹妹她们也该到了。”

顾锦珠闻言坐下，却知道自己来的并不是最晚的一个，原来到这个时候顾碧彤还没有来。

她面上却没有显露一分不满，微笑着向旁边的人打招呼。

她先向旁边的姚氏福了福，称了一声，“母亲。”

姚氏面色有些尴尬，淡淡“嗯”了一声便转过了脸。

毕竟在逃亡时她遭遇了那样的丢脸事，是被顾锦珠相救，她生怕她在外面乱说话，现在对着她倒是不敢摆出谱来。

顾锦珠转头，还没说话，旁边的姜氏倒是站了起来，冲她端端正正地施了一礼，笑道：“婢妾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姜氏只是顾清远的妾氏，身份和顾锦珠差的老远，所以要给顾锦珠施礼，顾锦珠点了点头笑道：“姜姨娘一向可好？”

姜姨娘有些受宠若惊，笑得合不拢嘴，忙答道：“好，好，托王妃娘娘的福，婢妾好的很。”

和她说完话，顾锦珠才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李氏，从上次逃亡之时，她就没有见到李氏一家，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她微笑道：“二婶。”

李氏还没说话，顾玉蓉就跳下了她的膝盖，冲着顾锦珠兴高采烈的道：“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她想向顾锦珠扑来，身后李氏却不动声色的拉了她一把，扯住女儿的衣裳笑道：“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也不怕你大姐姐笑话。”

制住顾玉蓉的动作，她才转头对着顾锦珠笑道：“王妃娘娘，好久不见，这段时日还好吧？”

她嘴中说的关切，神色却淡淡。

顾锦珠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这位二婶的心思。

李氏一向势力，若是以往她身为御王妃，李氏一定会忙不迭的上来讨好巴结，但她现在身份尴尬，京中人人避之不及，李氏的样子一看就是怕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顾锦珠也并不戳穿她，只是微微颌颌首笑道：“还好。”

她脱了狐皮大氅坐在了一旁，心头有些叹息，可惜了小蓉儿，性情活泼伶俐，却怎么摊上这样一位母亲。

看着这姜氏李氏都在，她脑中情不自禁便想起了赵氏和四妹妹顾芷月，想起在逃亡中最后一次看到她们时，顾芷月被饿得面黄饥瘦的可怜样子，心头便有些难过。

她托了萧璟去打探她们的消息，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她们的下落，之前那般混乱的形势，说不定她们母女二人活都活不下来，可现在看顾家这其乐融融的样子，竟连提都没人提问她们母女一句。

她低垂下睫毛，掩住眼底的冷色。

陆续又有人进来拜寿，屋中渐渐热闹起来，妇人们围着甄氏说说笑笑，却有意无意地冷落了顾锦珠，她身边形成了一片空白之地。

顾锦珠却像是半分也觉不到尴尬，只是坐在那里喝些茶吃些点心，顾玉蓉几次想跑过来跟她说话，却都被李氏制住，到最后终于被扯了出去。

倒是姜姨娘觑了个空，坐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话。

看着她小心翼翼，容色又苍老了几分的样子，想来她在顾府的日子也并不好过，顾锦珠心头想着要不要找个时机，把顾碧瑾的事和她说了，可看姜氏现在一副万事无求的样子，只怕说了，她心头最后一丝指望也没有了。

正随意和姜氏说着话，就听到外面小丫头高叫，“端侧妃娘娘到。”

屋里的众人都抬起头来，就见门帘一掀，一身华服的顾碧彤快步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粉缎缀东珠裙袄，外面罩了一件蓝狐皮披风，头上戴着一整套珍珠首饰，妆容浓艳，看起来明艳无双。

顾碧彤一进来，随意觑了一下屋中众人，看到坐在上首的顾锦珠，目光落在她头上的翡翠头面上，暗暗闪过一丝愤恨。

她快步向前，冲着甄氏露出一个笑容道：“祖母恕罪，早上出门迟了些，早上皇上宣王爷进宫议事，孙女帮着侍候，直等三爷出了门才能过来，祖母，您不会怪孙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