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在与狼共舞的日子里六十四(1)
韩冰大叔还是掉下了眼泪。我第一见这么老的男人在这种场合掉泪,所以心里颇不是滋味。想说一两句安慰他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叔不停的喝酒,见我吸烟,顺手抽去一根就吸,结果还是直吐不吸,一看就是不会吸烟的主儿。
“你们知道最爱的人是谁吗?她虽然死了,可她永远活在我心里。”大叔说。我心里想,可以理解。人谁没有个初恋旧恋的,不过,我要在这个年龄,绝对不会再谈论爱。
“这些年来,每一次回家乡的路上,哪一次不是这样?年轻时候的潜意识多么顽固,多少年过去了,她在我的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大叔说。这时候我才觉得他像个作家。大叔提到了乡下,我的大脑中顿时浮现出那美丽的,回味无穷的安斋——傍晚时分,晚霞把小路装扮得五彩缤纷,两旁的人家都搬到山下去了,这里显得有点荒凉冷静。小路从树木荫蔽的山坡间穿过,高高的马尾松苍劲扶疏,野蒿和狗尾巴草长得格外茂盛。耳边的鸟鸣逐渐稀少了,远处的山谷暮色渐浓,苗圃穿着叠花裙翩翩起舞,那充满青春气息的身影仿佛正从炊烟中走来。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读高中吧。她不知从什么地方转来的,当她走进我们班时,立刻给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带来了生机,就好像野草丛中绽放一朵圣洁的鲜花,光焰夺目,芳菲四溢。你们不知道当时的那种景象,真的,她太美了,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大叔意味深长地说。
我笑了,心想,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一点都不假,只要真的爱上了她,即便她是一堆稀屎,在他眼里也是美人西施了。
大叔接着说:“谁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我们每一个同学的注意,是她那衣着整洁的外表?还是她那白皙的皮肤,会说话的眼睛?或者是她那城里人超凡脱俗的气质?还是她那优异的学习成绩?”大叔一席话差一点就成十万个为什么了。我又想,不就是城里的一女孩吗?什么年代了啊,还讲什么城里乡下的,如今乡下可比城里好多了。
“当时,我是那种晚熟而内向的孩子,上课从不举手,课后也很少讲话,特别是和女同学交谈就会心慌意乱,满脸绯红,为此我背地里曾多少次痛恨自己,骂自己是窝囊废。自从她来到我们班之后,我几乎没和她讲过一句话,但觉得身边出现了异样的东西,生活很有意义。当她和同学们说笑的时候,我就感到特别开心,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好像从天上飘下来似的。”大叔说。我又笑,差不多吧,可能我老爸老妈那个年代的人都这么羞涩。不过,从天上飘下来的声音,除了那震耳欲聋的雷声,别的什么声音就很难说好听不好听了。这种形容或比喻,很符合大叔这个年龄的人。
我们都没有打断大叔的话,听他把自己的故事讲完。韩冰大叔旁若无人地讲着——
记得韩冰和她第一次讲话,是她到他们班不久的一次春游中,那是攀登大文豪吴承恩笔下的一座着名的山。山路崎岖陡峭,老是走不到头,正当韩冰登上一块峭壁,忽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喂,请拉我一把。”韩冰回头一看,峭壁下面的她正以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他还从来没碰过女孩的手,犹豫片刻,还是把她拉了上来。
“你叫韩冰吧,真像一块寒冬里的冰冻。大老爷们,整天一句话也没有,像个女孩似的——假丫头!”她嘴里叨咕着,“我叫卫蓝,我们这就认识啦,请以后多多关照,假丫头同学!”韩冰的脸“突”地红了起来。“假丫头”,这是对一个七尺男儿的称呼?要是换一个人,韩冰早就跟他急啦,可是她,韩冰能说什么呢?从此韩冰的“假丫头”的雅号在班里正式叫开。
让韩冰特别感激她的是在班里的一次联欢会上。击鼓传花时,那操纵击鼓的人明明知道韩冰五音不全,生性怯场,却故意要出韩冰的洋相。当花儿传到韩冰手上时,鼓声停了,韩冰的头“嗡”的一声大了起来。接着好几个捣蛋鬼推着韩冰上台表演,全班同学也跟着喊了起来:“假丫头——来一个!”正当韩冰困窘不堪,走投无路时,卫蓝跑了上来为韩冰打圆场,劝大家放他一马。可是那几个捣蛋鬼不答应,对卫蓝说:“为他说,没门!除非你代表他表演一个。”卫蓝起初不肯,后来见难以脱身,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到台前,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恭,“我就代表韩冰同学为大家唱一歌。”她唱完了,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久久地沉浸在那嘹亮悠扬的歌声中。等一个个反应过来,掌声雷动。没有人想到她有这么好的歌喉,有这么高的音乐天赋。而韩冰此时如释重负,心里暗暗地说:“卫蓝啊,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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