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空牵念,错扣同心结(1)

饮食,沉睡,若有若无的梦境,因久睡而昏沉涨疼得快要炸裂的脑壳……

到后来,清醒时的生活,也被割裂成了断断续续的梦境,分不清是梦是醒。我只是个无知无觉的睡美人,或者,应该说,一个沉睡着的猫或狗,由着人将我当成包袱般拎来提去,哪怕是拆分零割也不会叫一声疼。

最后,那不知是梦是醒的片段中,我见到了拓跋轲。

“宝墨!”他俯着身,脸庞刚硬冷峻,眸子却很亮,有惊卷的波澜在那种近乎炽热的明亮中若隐若现。

这是梦。

我提醒自己,然后木愣愣地盯着梦中的魏帝,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宝墨!”拓跋轲宝剑一样凌锐的眉峰皱起,如钩弋一样弯了起来。

“怎么回事?”听不到我应答,他拂袖而起,含怒转身,对着外面站着的人。

他的声调一如当日那般沉凝有力,并且是少有地抬高了嗓门,有怒戾之气如利箭般腾腾而出。

外面有人惊慌地回禀:“启禀陛下,南朝失了公主,四处搜索,一路盘查极严,因此在文墨公主身上下了极强烈的迷药,一路不曾间断,可能一时伤了公主心智了。”

“伤了心智?能恢复么?”梦里容易出现幻觉,我竟然听出拓跋轲的话音里有一丝紧张。

“陛下放心,绝无大碍。如果能有熟识的亲友照料,恢复得应该很快。”

“亲友……”玄底金绣的衣袍在床榻前来回摆动片刻,这男子负手喝命:“把原来服侍她的侍女找过来。还有……南朝那个该死的郡主,放过来服侍她。”

他垂着眸又看我,粗糙宽大的手掌抚着我的脸庞,长年执握兵器磨出的茧子蹭得肌肤有点疼。

可这是梦,这一定只是梦而已。

拓跋轲那样凛冽可怕的人物,那双深邃如海水的蓝眸,绝对不可能浮现那样如春日晴好的天气,微风拂过海面般的温软柔和。

我木然地瞪着梦里的这个身形,半天不霎一下眼睛,居然感觉不出眼睛的涩疼来。

最后,伴着一声低低的叹息,那双粗糙的手拂上我的眼睫,抹下我的眼皮,“宝墨,睡吧,睡吧,再睡一觉醒来,还是那个只会乱涂乱画天天哭鼻子的小丫头……”

闭上眼,其实还在梦中。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或急促或轻盈或沉重的脚步声,低低的交谈声,还有不时来把脉的大夫,不时送到口中的苦涩或香甜的汤汁。

服侍我的人,声音很熟悉,偶然睁开眼,我又看到了轻罗高高的颧骨和连翘温柔的大眼睛。

我觉得我应该是在梦中,不小心又梦到了春天在广陵时的灰暗岁月。

如果在梦中,我便不用怕。我总可以等到清醒时脱离噩梦的那一刻。

后来,当我见到初晴时,我更以为自己在梦中,只是已有不知哪里来的寒气,如冰刃一般,细细地沿着心口处往上划拉,让我对着初晴那双明媚却焦急的眼睛吸着气,喉中呼呼地响着,万分地不解,为什么在我的梦中,初晴会和轻罗、连翘站在一处。

她是南齐的郡主,闲散宗亲的女儿,虽尊贵却绝不可能与任何北魏或南齐的利益扯上关系。

难不成南北又议和了,动不了我,这回将初晴郡主送了来?

“阿墨,阿墨你到底怎样了?”初晴将我扶起,纤长的手指拍着我的面颊,鸦黑的长睫扑展如蝶翼,更显出那杏仁般眼睛明澈动人。

我用力地喘着气,好久,好久,我终于能眨着眼,问她:“初晴……姐姐么?”

初晴身后的轻罗、连翘立时面露喜色,相视笑着轻声道:“醒了醒了,总算醒了!”

醒了?难道不是在梦中么?

我迷惑地转动眼珠时,初晴正急急点头:“阿墨,我是初晴,你……你能看到我么?”

睡得太久而虚软的身体无力地倚在初晴身上,温暖而柔软的躯体,一如我以前贪玩爱闹时伏倒在她身上的感觉,熟悉,却惊心。

“这是……哪里?”

我问得吃力,但眼珠转动时,心口处的寒气已往上蔓延着,快要掐住我的喉嗓,让我无法呼吸。

卧具陈设精致洁净,一时辨不出是南朝还是北朝;可一旁站着侍奉的人显然是北魏装束,何况身畔还站着当日侍奉过我的轻罗和连翘。

初晴脸庞上保持着笑意,但却僵得有点冷硬。她转头瞥一眼身畔的侍女,低声道:“阿墨,快些醒来。我们被带到青州行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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