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的到来,让赵牧一倍感意外。
同时。
心中隐隐又有不安浮现。
莫非已经开始收网!
但为何又突然找上他?
因为是个小狱卒,平日里也从不主动卷入任何斗争的旋涡,他并不是很担心韩非会设计他。
毕竟。
嫪毐跟吕不韦的安排,更多的只能算是意外。
不是他。
也可能会有另外一人充当他的角色。
而吕不韦除去在骊山宝库的计谋之外,也并未有其他设计,更是主动帮他清扫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么韩非呢?
他跟霜姬,难道也要面临离别了吗?
思索间。
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沉重的心思。
小晏姐是半个家人。
小妮子是人生偶遇。
槐儿是亲密的妹妹。
霜姬则是难得的朋友。
相处的自在。
也许做不到无话不说。
却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付。
他在霜姬面前,也是最为放松。
“牧一,你倒是来迟了。”
刚走到信上所说地点,便见到韩非已然在二楼栏杆处站立,淡然一笑。
他忙加快脚步。
进入大堂。
又听得女子调笑。
“九爷今个儿这么急躁,槐儿刚走,便急着在白日来青川轩解闷了?”
他诧异的转头。
看到了熟悉的一袭紫衣。
没记错的话。
那应该是槐儿说的,留守青川轩的江儿姐姐?
“有公事要办。”
他尴尬的咳嗽两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江儿解释。
说来郁闷。
青川轩环境优雅,私密性又有保证,的确适合谈事。
唯一的问题。
就是他来的次数,似乎过多了些。
真要细究。
那肯定瞒不住别人。
很快。
在韩非仆人的引领下,他来到了韩非所在的雅间。
“见过九公子。”
他率先行礼。
相比上次,韩非多了一丝疲倦,却难掩意气风发。
信里。
韩非只留了一个地址跟时间,他尚且还不清楚韩非的目的,只是暗自打定主意。
要是韩非让他办事,尽力推脱掉。
“快来尝尝这一壶酒,是我特意从韩国带来,采初春的第一批桑叶酿成,有润肺清热之效!”
韩非邀请他坐下后,又命仆人送来热好的温酒,亲自为他倒酒。
这让他更加惶恐,苦笑连连。
“九公子,有话不妨直说,实在是折煞牧一了。”
韩非摇了摇头。
“按你性格,不让你吃点、喝点,亏欠于我,又怎么让你替我办事?”
“没记错的话。”
“我那块玉佩你早不知丢到何处了吧?”
就不爱跟你们这些聪明人聊天!
被摸透了的他,内心暗叹,双手端起酒杯,主动接酒。
一番推杯后。
韩非感慨出声。
“想你我总共见过三次。”
“第一次在渭水畔。”
“第二次在审讯处。”
“直到第三次,才同坐一席。”
他同样有诸多思绪。
刚要开口。
又被韩非给打断。
“相比说是你的荣幸这种客套话,不如聊些你我都感兴趣的,才不辜负这大好春光。”
“你且看渭水。”
“真是难得的热闹景象啊!”
他有些头疼。
想说的话,又被猜到。
难不成。
在韩非面前,真就无法伪装?
烦躁的他,顺着韩非所指望去。
渭水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条蜿蜒的长布坐落咸阳。
边上不断攒动的人影。
则像是长布上绘着的奇特图案。
青川轩下。
一只灰羽鸭子,摇摆着身体,带着一群小鸭子,朝着渭水方向而去,似乎要试探一下渭水的冷暖。
他收回目光。
内心暗叹,选择跟韩非直接摊牌。
“如今咸阳下了逐客令,九公子这时候前来,路上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如果韩非说没有。
那他便找借口直接离开。
要说有。
他便可以根据麻烦的大小,考虑是否要帮韩非的忙。
这也不算伪装。
不过是一种说话的艺术。
“逐客令针对的是客居咸阳的人,我为韩国使臣,自然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倒是你。”
“近来可是有人盯上了你的钱财,还是得多加小心啊!”
韩非饮下一杯,淡淡开口。
对他来说。
却像是一颗砸入湖泊的巨石,激起巨浪!
先前散落的条条线索,被一条线成功串联。
或许。
他被少了半只耳的那人盯上,正是这个原因!
而张松柏口中所说的,对李铁下手的大人物怕也是这人。
拿了李铁的财富后,仍旧不满足。
通过张松柏。
又知晓了他的存在,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只要一日没有拿到他的钱财,就一日不会死心。
“还真是麻烦事啊!”
“牧一,多谢九公子提醒。”
他苦涩笑笑,道了谢。
心中。
却是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应对。
甚至。
萌生了下黑手的念头!
“你我何须言谢。”
“上次你的一番经济论,让我受益颇多。”
“若有一天,我掌管典狱之事,说不定还得再向你请教!”
韩非按下了他想拱手行礼的双手,笑着说道。
他顿时了然。
看来。
韩非当真要在大秦入仕了!
涉及典狱。
自然也是绕不过最大的咸阳狱。
他无法知道,韩非到底想从他身上获取什么,又会在何时开口。
但是。
他已知晓韩非的命运。
此时还是没有忍住,劝谏了一句。
“律法一事,向来如同战场,只能有一人笑到最后,取得号令的虎符,万万没有共存之理。”
李斯跟韩非师出同门,又都是法家大家。
现在还没共事。
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可韩非一旦选择入仕,那就不一样了!
大秦需要商君。
秦王也需要如同商君般的人物。
有了韩非,势必就不再需要李斯,李斯的仕途,可能也会到此为止。
试问。
李斯又怎会甘心?
“又是一个有趣的观点,牧一啊,牧一,你在小小的咸阳狱,还真是屈才了!”
“我写了些心得,正愁无处述说。”
“不如替我瞧上一瞧?”
韩非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并挥手叫来下人。
看样子。
就是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又或者,对自己有自信,不以为意。
他看了眼桌上酒杯。
又看了眼下人送到桌案上的那一册竹简,有些神伤。
竹简上。
第一篇文书,便是后世极其闻名的“自相矛盾”的故事。
如此大家。
他得幸同坐一席,却只能看其一步步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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