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线光穿进室内,漫杉也缓缓睁开眼,见表姐仍旧未醒,她伸过手摇了摇邵宁:“表姐,表姐,不早了,快醒醒。”
表姐苏醒后:“我现在在哪里?”
“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是哪里。”漫杉微愠。
邵宁看了看这周围:“啊!林傅家,”然后,抓了抓头发轻轻问,“我喝醉了?”
“当然啦,你醉得不省人事。”
“那不糟糕了,你大姨昨晚肯定大怒。”
知母莫若女。
林傅在桌上留了张字条:我到楼下的工作室去了,桌子上的保温壶里有粥,洗手间门口有新的洗漱用品。
不久两人吃完早餐,走到画室,准备跟林傅说声:“告辞。”
门一推开,邵宁见林傅正与人谈话,林傅见到邵宁笑着与身边的人解释:“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我给你们介绍下。”林傅说,“这位是慕之学。”
漫杉看了一眼慕之学,然后速速低下头,在这样的场景,漫杉希望他别认出是她。
慕之学讶异漫杉会在这里,但见漫杉当下的神情,他明白不大适合过问,所以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
邵宁点了点头:“好,你们接着聊,我们准备回去了,打扰了。”
从林傅的工作室出来,拐角处有家便利店,邵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有些口渴。”
两人往便利店买完矿泉水出来后,邵宁开口:“刚刚那男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
漫杉听了被呛了一下,随即说:“也许是觉得你好看。”
表姐接着解释,“不过我不喜欢他。”说完叹息了下。
此刻邵宁的心中装满周康华,在她的眼里,她只在意周康华。她忍不住问漫杉:“昨晚我醉酒后,周康华有没有照顾我?”
漫杉不想隐瞒,坦白地对她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被人骗了?傻傻的很相信人。”
漫杉又诚实地点了点头。
“当你爱上一个人,你就知道了。”
“自古男儿多薄情?”漫杉反问。
邵宁哭笑不得:“我们回去吧。”
如果爱得累,肯定是哪里出错了。
回到家里,大姨与姨父已坐在沙发上等邵宁与漫杉。
漫杉连忙叫:“大姨、姨父。”
邵宁懒洋洋地叫了声:“爸、妈。”
大姨站了起来问道:“你两一夜未归。”
“在朋友家吃火锅,喝了些酒。”邵宁坦诚地说,然后低头瞥了一眼他父亲的表情。
姨父“霍”地一声站了起来:“你自己在外面疯癫,带上你表妹干什么?她才上高一,她有什么事情,我怎么跟你小姨交代?”
邵宁低头:“因为两人有伴。”
“咱们家对孩子的教育是民主、尊重,但是你们不知道女生在外面喝酒,是很伤大雅的一件事情吗?总有人说,很多女生喝醉酒后往男人身上趴,然后,喝醉酒后女性被拖到见不得光的地方,做见不得光的事情!邵宁,虽是二十一世纪了,但依旧得自重自爱,不然以后有得你后悔的!”
邵宁听后觉得不好意思,撒娇地说:“好了,爸爸,我会小心的。”
姨父别过头。
大姨站起来目光如炬道:“切记。”
漫杉邵宁两人点头如捣蒜。
“你两快去洗澡,才不见一晚上,浑身臭味,衣服也皱巴巴的,真是不成样子。”大姨接着捂住鼻子,嫌弃地说。
这算过关了,两人迅速回房间,把房间门关紧。
邵宁房里有个浴室,她回到房间后坐在椅子上:“漫杉,你先洗澡吧,我感觉头昏沉沉,我坐一会再洗澡。”
漫杉走到浴盆放了些水,在放水的同时,见阳台外上星期买的玫瑰花绽放了,有几朵掉在了阳台上,她把玫瑰花一瓣瓣摘下,放在水中,玫瑰花浮在上面。
漫杉往浴盆上坐下,温水让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得到舒缓,漫杉不由地吁了一口气,随后拿起薄荷味的香皂,起了些小泡泡,泡泡飘在浴室中,洗完澡,人的心情也刹时变好。
等到穿衣的时候,漫杉发现自己衣服没带,便用浴巾包住走了出去。
表姐看见漫杉走出来后,揉了揉眼睛:“漫杉,你身材真好,有没有想过去参加模特大赛?”
“暂时没有,表姐。”
“等到期末,我就毕业了,我把工作稳定后,就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你的梦想?”漫杉不解地问,“是什么?”
“当明星。”
“是用模特做进阶吗?”
邵宁拇指与食指划了下:“聪明!”
“国内的一些明星大腕,就是从模特走过来的。”
“那你呢?漫杉,有没有想过你以后要做什么?”
“我觉得现在先认真念好书,以后才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
表姐嗤地笑了一声,“现在就算念好书,也不一定可以找到好工作的,不过多念点书,还是好一点,毕竟现代竞争激烈。”
漫杉:“所以,我先做好现在的事情吧,以后的事情还未到,想得多也只是徒添烦恼罢了。”漫杉清楚,人难免会想到将来,进而为自己的以后担忧,所以会早早地做一些打算。但事与愿违的时候,总是多过事事如意的时候。
表姐手心放在漫杉的肩膀上,“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表姐,其实你很好,你的家庭好。我们总是在羡慕别人,有时吧,生活给我们什么,就尽力把它过好。”
邵宁笑笑,“如果说这一切并不是我想要的,可能太不知足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开心?你想去追求梦想,大姨一定会全力支持的。”
“可是我喜欢的人,他并非真的喜欢我。”
“是这样的,有些人在外人眼里什么都如意,最大的遗憾就是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
“你是说周康华不喜欢我吗?”
“表姐你心如明镜,”漫杉接着,“咱们也不要他好了,我觉得他不是很好。”
邵宁气结说:“不跟你说了。”
漫杉沉默,这个时候表姐爱得痴迷,说什么,她当然不肯听。她眼中,她喜欢的人当然是最好的。
忽然,邵宁忍不住对漫杉,“你说话这样耿直,是不行的,会不讨人喜欢的。”
“我并不希望自己去讨人喜欢,这样太累了。我有时候说得不好听会得罪人,其实明明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惹得人不高兴,我也是没办法的,我只能要求自己下次改好。”漫杉微笑,“更何况,在本市,我觉得你最不喜欢我。”
此刻邵宁扑哧一笑。
表姐妹两到底没有永久的深仇大恨。
漫杉穿好衣服,把昨夜的衣服装进书包,预备带回学校去。她准备离开大姨家,毕竟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算好。虽然大姨与姨父并未欺辱她,但一个人要融入另一个家庭确实太难。大姨他们也累,有时候说悄悄话,也要趁漫杉不在的时候,在学校有食堂,她可以在学校待着,想必若她不惹事,父母应该不会生气。
邵宁这时伸了个懒腰,也去洗澡。
趁这个空档,漫杉打了个电话:“妈,我不想在大姨家住,放假我也打算待学校,我会听话的。”漫杉低声说,“您答应我,好吗?”
“随你便,你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
挂电话后,漫杉恍惚了一会,其实她很期待母亲与她关系友好,但更多时候失望更多地包围着她。她何尝不会想以后的事情,这是当然的,许多的女生都会憧憬自己的未来,在心里有害怕也有期望。
表姐洗完澡出来,看见漫杉发呆:“你怎么了?”
“没事。”
“还说没事,你东西都收好了。”
“因为我要回学校。”
“是我爸妈得罪你吗?”
“不是的,表姐,是我自己想回。”漫杉说,“况且,大姨姨父对我很好。”
“那就好,你有空就过来玩,”邵宁笑笑,“等我成为大明星的话,你见我一面就难了。”
漫杉笑笑:“好。”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漫杉,有同学找你。”大姨敲了敲房间的门。
“请她稍等一会。”漫杉把双肩背包背到肩膀上,“表姐,我回去了。”
“那你在学校要开心。”
“表姐在家、在国外,也都要开心。”
“我会的。”两姐妹轻轻拥抱。
漫杉走出房间,看到碧碧站在门口。
碧碧一见到漫杉即说:“我有话跟你说。”
“那我们边走边说。”
“好,我也准备回学校。”
漫杉回头对大姨:“大姨,我准备回学校了,下星期开始就不过来住了。”
“行。”大姨不想让漫杉为难,“要开心。”
漫杉朝大姨欠欠身:“谢谢大姨这阵子的照顾。”然后与碧碧走出门。
大姨坐到了沙发上,邵宁走近:“妈。”
大姨说:“漫杉的朋友,衣着奇怪不说,露肩膀、短裤,大红唇,没有一点学生模样,刚刚那女孩的眼睛一直往我们家打量。”
邵宁笑说:“女孩子好奇心是比较重的。”
“你这次回来,觉得漫杉人怎么样?”
邵宁停下思考:“她人挺好的。”
“她这次回学校住了也好,我们一家人平平静静的,我有时候也会怕漫杉带坏你,她以前的事情,你不是没有听说。”在父母眼中,自己家的小孩总是最天真无辜的。
邵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妈,谁能带坏谁,错一次并不代表以后也错,人都会有过去的。”好在,现代年轻人比较多可以谅解一个人的过去。
他有过去,不怕,她也有过去。
另一边漫杉已经走到路口:“碧碧,你想跟我说什么?”
“咦,那里有卖麻辣烫,我很久没吃了。”碧碧摸了摸肚子说,“我们边吃边聊。”
“行吧!”
“我迫不及待了。”
在等服务员把麻辣烫端上之前,碧碧用手托着下巴:“漫杉,我想好了,逃避生活也不是办法。等我十八岁后,我要去参加模特大赛,如果可以成为知名人士也不错哦。”碧碧接着调侃道,“娑婆世界里除了没有污点的人,剩下的就是有污点的人。”
漫杉的认真聆听,让碧碧觉得有安全感。
“等你高考毕业后再去吧。”漫杉建议。
“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吗?”碧碧对着漫杉眨了眨眼睛。
“漂亮。”
“我还是要继续减肥,这样才可以保持身材的。”
“我们现在还在长个子,你要合理的饮食。”
碧碧突然笑着,“漫杉,其实你自己就是个大吃货,总不会让自己挨饿的,不过呢,你有个好处。”
“什么好处?”
“不挑食。”
“一粒粮食,一滴苦,我们应该惜福惜物。”
碧碧笑笑。
“我小时候,大人说,碗上不留饭粒;长大后,才可以找个长得好看的另一伴。”
碧碧被呛了下说,“不会吧?我从小碗底都会留饭粒,难道以后会找个丑八怪?”
漫杉装作严肃的样子:“有可能!”
这时,服务员把麻辣烫端上,漫杉抬头从服务员手中接过。同时,看到门口的林季顺与韩十六两人走了进来,漫杉迅速低头说:“是他们。”
碧碧嗓门不小:“他们?”而说到“是谁?”的时候声音明显降低,看情况碧碧是看见林季顺一群人了。
她们后桌忽然站起一人,那人朝林季顺的方向招手:“这里。”声音充满幸灾乐祸地样子,“这里还有熟人呢。”
“董东东。”碧碧惊讶地说。
“你们终于发现我了。”
“董东东,你没戴眼镜与戴眼镜的模样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碧碧揶揄了下他:“就是眼睛小一点点而已。”
董东东索性豁达地说:“估计我妈怀我时,吃太多葡萄干了!”接着,“我刚刚还听到你两交谈说吃饭吃得干净或不干净,关系到找另一伴的外貌,像碧碧你,你或许会找比我更丑的。”
“董东东,我不放过你。”
“你已经不是我大嫂了,我才不会怕你呢。”董东东朝碧碧吐了吐舌。
林季顺已经走了过来,“东东,少说一句。”
“分手之后,好聚好散,不必恶言伤人。”韩十六说。
漫杉意外地看了韩十六一眼。
碧碧看着林季顺说了声:“谢谢。”
“你们两快吃吧,凉了。”
漫杉坐下慢慢地吃面,碧碧这时候已经吃不下,她不再动筷子。
“你怎么了?”漫杉吃着面问碧碧。
“我没事,你先吃面吧。”
因为他人而不吃东西,太傻了。
漫杉才不管呢,她接着吃,当她吃得差不多饱时问:“要走吗?还是等你吃完再走?”
“走吧。”
漫杉走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说,“刚刚已经有客人付钱了。”她往林季顺那桌的方向看去。
碧碧走出麻辣烫的店铺后,吁了一口:“林季顺还是人,没让我把买东西的钱还给他。”
“可是拿人家的东西始终不好。”
“我跟他谈恋爱,我也带给他快乐,他并不是一无所获,我也并不是没有付出。”碧碧抗议。
“可是你爱他的时候,你是抱着得到他的某些东西,才喜欢他的吗?”
碧碧怔了怔:“漫杉,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估计是你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缘故吧。”
漫杉摇了摇头,“跟着父母长大,并不意味着什么都顺风顺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家里或许都有难言之隐。
突然,碧碧想到最让她难受的事情说:“有时候,我做梦会梦见那群人,他们拿着我那些不雅的照片轮流浏览,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忘了有多少次,我被噩梦惊醒!”
“林季顺威胁你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他的。”
碧碧叹息一声后,“有时候,他不传出去,或许别人会传。”
漫杉听了感到心酸,然后低下了头。
碧碧反倒安慰漫杉:“天色还早,去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坐坐?”
“前面不远就是学校了,先回学校放衣服,我把脏衣服洗完,我们再一起去,可以吗?”
“可以啊,等会我到小卖部买泡面,我吃泡面,你洗衣服。”碧碧耸耸肩,“我刚刚没吃饱。”
“脸皮厚点,就不会挨饿了。”漫杉说完便往前跑着。
“喂,你等等我,还有,你刚吃饱别跑那么快。”
等漫杉从小卖部出来,手里已经拿着帮碧碧买的泡面与西瓜。夏天小卖部也有卖西瓜,漫杉左右手都提着东西对碧碧笑着。
碧碧双眼模糊地说:“漫杉,从来没有一个女生对我这么好。”
“你有男生对你好。”漫杉安慰地说。
“谁知道呢,真真假假。”碧碧接着,“其实我看对你好的男生才是真心的。”
漫杉说,“比如呢?”
“比如郝允,他没说过他爱你,可是他却默默地对你好。”
漫杉晾好了衣服,伸了个懒腰看着阳台对面的山与树。
碧碧也吃完了泡面,两人一起坐公交车往景家。从公交车下车后,则可见路边停放着三轮脚踏车,路上还有些在偷偷窥探人动物神态的白猫,慵懒地甩着尾巴。
当她们走过树下的一段柏油路,碧碧说了声:“到了。”
漫杉看了一眼,眼前是一栋砖青色的老别墅,从外部看已经失修,深黑的墙略带着一种潮湿的气息,砖与砖的缝隙里长着榕树,以及不知名的草。
这时,门口跑来两个小男孩追逐嬉笑着,碧碧向漫杉介绍:“我弟。”
漫杉从背包里取出糖果、糕点:“给,请你们吃。”
小男孩开心地从漫杉手里接过糖果。
漫杉这时问碧碧:“你爷爷奶奶呢?”
“我奶奶在屋子里,不知道她是信什么,每天早晚拿着一本书在念着……所以她不大见客,而我爷爷,喏,你看,那边在扇着蒲扇的便是他。”
漫杉看见树下正坐着一位穿着棉麻宽身衣,面容慈祥、满头白发的老人。
漫杉说:“我们过去跟他打声招呼吧。”
“爷爷好。”
景爷爷发出爽朗地笑,“年龄大了,招待不周,随意玩。”
打完招呼,碧碧说,“你怎么不关心郝允在哪?”
漫杉支吾着:“我、我。”
“你抬头看,最顶楼,那一层都是他自己住的。”碧碧指着楼顶。
漫杉抬起头,忽然看见窗前有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碧碧喃喃道:“我提前跟郝允说过,如果约得到你,就约你来家里玩,他怎么不下来。”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碧碧还没接,低声说:“有人打电话给我,我们快进屋子,”碧碧使着眼色,“爷爷在外面,不方便讲电话。”
多年后,碧碧回想起这一天,深觉愧疚,她**着青春,却很少花时间陪陪老一辈的爷爷奶奶。
爷爷离开人世后,她站在阳台上,面对着蓝天白云:“我站在距离天际最近的地方,想让风儿带着我的思念,到你灵魂停泊之处……”
此刻,碧碧不觉得来日只会匆忙,反倒觉得来日方长。她正在沙发上坐下接起电话,一改往日说话大大咧咧的模样,而是柔声:“我到爷爷奶奶家了,早到了。”
这时,碧碧两位弟弟又跑进客厅追逐嬉戏,碧碧终于忍不住捂着电话大吼:“你们够了,滚滚滚,一群疯子。”吼完,碧碧继续柔声讲着电话,“啊?去玩,好的,当然好,待会见。”
漫杉目瞪口呆地看着碧碧,果然有句话说得没错:“女生是善变的。”
碧碧放下电话说:“漫杉,等会他要来接我。”
碧碧说的他大概就是她的新男友吧?
“没事,你去玩,我坐公交车回去。”漫杉微笑。
“约你来了,哪能招待不周,”碧碧双手搂着肩膀,“我让郝允带你到这附近走走。”
漫杉连忙摆手:“不、不用。”
“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吧,郝允他......”碧碧脸上浮现出一些失落。
漫杉急地问,“郝允他怎么了?”
“他要出国比赛了,如果成绩不错的话,也许就留在国外念书。”
说完这句话,漫杉怔了怔。
碧碧一边朝楼梯上喊,一边往上跑:“郝允、郝允,你给我出来!”
漫杉不由自主地跟在碧碧后面,她觉得自己也是有私心的,今天她还想见一见郝允。两人走到顶楼,碧碧发现顶楼的门被关上了。
但漫杉还是可以看见客厅的桌子上凌乱地放着乐谱。
碧碧用力地拍着门,漫杉伸手拉了拉碧碧说:“算了,他想出来会出来的。”
“我们在这门口坐一会吧。”
“我陪你。”
漫杉双手抱腿,把身子靠在玻璃门前。碧碧左顾右盼着,或者低头玩手机,她不想让好友尴尬。
许久许久,漫杉问:“碧碧,你有没有听到小提琴的琴声?”
“好像没有。”
“你把眼睛闭上静静地听。”
“好像听见了,郝允在里面弹琴,却不愿出来。”碧碧脱口而出,说完后她觉得自己说错话,迅速捂上嘴。
漫杉笑:“没事,我们下去吧。”
碧碧又朝玻璃门内喊:“郝允,你再不出来,漫杉就走了。”
突然,门开了。
碧碧把漫杉推到郝允面前:“既然门开了,那我就走了。”一溜烟,在长长的楼梯上已经看不到碧碧了。
漫杉喃喃:“这么快的速度。”
漫杉回头看到郝允猛然靠在墙上,满脸的痛苦。
漫杉有些慌了,打颤着:“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郝允点了点头,“药。”他用手指了指不远的方向,漫杉让自己镇定,她站了起来把药递给郝允,她看见放药的地方有饮水机,立马接过水递给郝允,吃药后,郝允缓缓地说:“我休息下。”
“那我陪你。”
郝允眼睛眨了两下,像是默许。
漫杉与郝允坐在地板上,就这样静静地彼此依靠着。
时间过去半天,当郝允醒来,已是傍晚。
郝允看见漫杉与他一同睡在地板上,他轻轻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刘海。他不忍吵醒漫杉,而是找来枕头与被子,为了让漫杉垫着舒服些。
漫杉这时其实醒了,她没睁开眼,是因为一睁开眼,她或许就得离开这里,漫杉找不到借口留下来。她眯着眼,看着郝允帮她垫枕头,盖被子。盖好后,郝允往窗前站着,过了一会,漫杉不再装睡,她轻轻地站了起来,从郝允的背后抱住了他。
郝允握住漫杉的手:“刚刚很不舒服。”
漫杉默默地点头,然后把脸靠在郝允的背上:“让我守护你吧。”
郝允回头把漫杉抱住,两人紧紧地相拥。
他们都不是无坚不摧。
过了半响后,郝允的理智让他对漫杉:“我送你回去吧,我要走了,不想留下太多的羁绊。”
话说得再直白不过了。
漫杉微笑着:“我懂、我懂。”她睁大眼睛,因为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郝允与漫杉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景家外公外婆并不大管郝允,他们知道外孙的病情,就希望给他无限的自由,希望孙子快乐。所以,漫杉与郝允出门的时候,老人并不拦,而是笑着叮咛,“注意安全。”
这时漫杉与郝允走在路上。
郝允:“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漫杉看了下这周围,“这里是古港,对吗?”傍晚的古港静幽幽,天空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
郝允慢慢地走着:“我喜欢这里,一是,在这里住,好像大家的时间都很充足,悠哉悠哉,不用赶。”
“有了一,那一定也有二,对吧?”
“对。”
“那是什么?”漫杉秋水般的眼眸看着郝允。
郝允嘴唇颤抖了下说:“二是因为在这个城市,离你近点。”
“那么我愿意等你。”
郝允停下脚步:“漫杉,你遇见的人,还不足以让你确定,谁才是陪你走过终身的人。”
“是指我们还在上高中吗?”
“也许是吧。”
“但我觉得,我们似乎终其一生,都无法确定谁是陪我们走完终身的人。”
“我想有一天会有的,他会是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的,而不是不完美的我。”
“你不完美吗?我不觉得。”漫杉笑了笑。
不过漫杉想:这样够了,不再逼郝允,她的话也说得很直白,只是郝允始终不想往前走一步,漫杉也是有自尊的。
“我陪你等车,天晚了,你该回学校了。”
漫杉低下头:“现在想想,好像很多时候,你都陪我等车,每次等车,我们两其中一个人都要走,上次我走,现在你也要走了。”
“我们像两条交叉线,在中点相遇后,又走向不同的方向,”郝允看着漫杉,“是否这样意味着我们有缘无份?”
“郝允,你混蛋!”漫杉喊出这句话时,公交车刚好在站牌前停下。
漫杉跑上公交车后,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滴滴地掉落。
漫杉在心里想:郝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连给我留下一点点尊严都不,更重要的是你彻彻底底地伤了我的心。
漫杉把脸埋在手心。
当公交车开到下一站的时候,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走下了车,沿着刚刚上车的路走了回去。
走了半个钟头,才渐渐看见刚刚上车的路口,见郝允依旧站在那里。
郝允当然也看见了又一次出现在他眼里的漫杉,他迅速转身离去。当郝允到家时,从四楼往下看,见楼下空无一人,他放心地吁了一口气,幸好漫杉没再跟回来,太晚回学校对女孩子不好。
但郝允随即又有些失落。
郝允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漫杉,他想等会要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到了吗?”
当电话拨出的时候,郝允似乎听见不远处传来铃声。郝允再次往楼下看的时候,见到院子隐隐约约地发着光。
漫杉不想让郝允担心,迟疑了一会,还是接起电话:“郝允,我到了。”
“你现在到哪了?”郝允装作无所谓地问。
漫杉往周围看去:“到……到……。”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止不住眼泪,哭着说,“我到你家楼下了。”
郝允放下电话,冲到了楼下,见到漫杉的那一刻,两人再次紧紧相拥。
直到古港巡逻的保安走近,“你们两怎么了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没事的话,早点回家。”
巡逻的保安也是年轻人,以为两位少年人在谈恋爱,不好意思再打扰人家花好月圆,说完这句话便走开了。
随后两人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当郝允看到港口有间店铺,依旧亮着橙黄色的灯,门口挂着各色灯笼,他对漫杉说:“我们也去买两盏灯笼吧?”
两人进入卖灯笼的铺子,见一位老太太正低着头,手里编织着灯笼。看到有客人来,脸上扬起了和蔼的笑道:“都是手工灯笼,都是独一无二的。”
漫杉与郝允都不再提刚刚的不愉快,像是没发生似的。他两柔和地笑着,老太太接着:“这位靓仔就住在古港的吧?”
郝允点头,“是的。”
“这位姑娘肯定就是第一次来。”
老太太继续看着郝允说:“那么,你必须带姑娘去看看古港里的海菜花。”
“我正有这样的打算。”
老太太卖着关子,“不过呢,还缺点东西。”
“缺什么?”漫杉问。
“缺灯笼啊!”老太太双手托腮做想象状,“两个人拿着灯笼去看夜晚的海菜花,不知道多浪漫。”说完话,老太太朝郝允呶呶嘴:“你看,这么漂亮的姑娘,打着灯笼更能看得清楚。”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漫杉被老太太夸得不禁脸红地低头:“过奖了。”
郝允挑了两盏灯笼,结账的时候发现价格很实惠。
他两从灯笼铺子离开的时候,老太太对着他两的背影说:“就算是只有片刻的回忆,那也是值得的。”
当老太太从门口回头进屋的时候,见桌子上放着一张一百元,旁边的明信片写着:“奶奶,谢谢你。”这是漫杉见老太太辛苦这么晚还营业,趁老太太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留下的小心意。
老太太喃喃说:“我该谢谢你,姑娘。”
走了一会后,漫杉听见郝允:“你看。”
只见,郝允把灯笼的木柄往前移了下,走到湖边时通往到邻岸的那座桥,也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
湖中一池盛开的海菜花不由地映入两人的眼中,漫杉感叹:“好美。”
“这些灯光平时很少开的。”
漫杉往桥上走时,她似乎在灯光后见到那位和蔼的老太太,漫杉对老太太回以微笑。
“我有时候会来这里散散心,我不在这的时候,你也可以来这走走。”
漫杉点头:“会的。”
“也不知道我下次回来时,还能不能看到这些花。”
“你会去很久吗?”
“还不清楚。”
“海菜花,只要水质不被污染,相信不管过多久都可以看见的。”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爱护环境。”
“我们回去吧。”漫杉往对岸看过去,“老太太等我们离开后,她还要关灯,别让老人家太晚。”
漫杉与郝允离开海菜花盛开的湖边。
因为只要见过,有些记忆是会记在脑海一辈子,永不淡忘的,哪怕仅仅只是一瞬。
郝允看了下手表:“现在是晚上10点30分,你坐最后一班地铁还能回到学校。”
漫杉点头:“那我走了,不远处就是地铁站,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陪你去。”郝允陪漫杉买了地铁票,看着漫杉进地铁站才离开。
郝允与漫杉往相反的方向走着。郝允打电话给漫杉:“承诺束缚住人太累了,等不久高考后,你会遇见更多的人,会有更好的人爱你,或者值得你去爱。”最后,郝允声音低哑,“漫杉,我相信,会有天使替我好好爱你的。”
漫杉故作轻松,笑着说:“我明白的,你啊,你就放心去追求你的锦绣前程吧。”
郝允离开了,他离开后,同学们都没再提起他,像是他从未路过我们的生命中,但漫杉偶尔会想起他,那年的阳光,他带给她的快乐,那份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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