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黎明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想当初在上海，他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会反复陷入惊慌失措当中。

死亡、威胁、恐惧、未知、仇恨！

仿若一切的负面情绪，化作滔天巨浪，一波又一波，要将他彻底淹没、埋葬、吞噬。

等赵黎明来到三亚，那种暴戾与压迫，莫名之间，像是无法给赵黎明带来太大的困扰，他的情绪逐渐开始稳定。

也许，从知道女娲还活着，赵黎明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还有一种愉悦，最关键是一种释然。

没有人知道女娲的强大，可是赵黎明知道。

拥有女娲，赵黎明觉得天地之间，他都不再害怕。

只有创造过它，才知道它的不凡。

赵黎明从一开始就反对销毁，公司销毁女娲，对于赵黎明来说，就是摧毁无数人的心血努力，同样，他也不完全信任女娲，这听起来很矛盾，可这就是赵黎明的真实心情写照。

任何事情，都要从辩证角度去思考，赵黎明便是这么理解的。

古人早就说过，尽信书，不如无书。

女娲，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样的存在，如果能够为人类所用，人类走上星际空间，都不是奢望。

更为关键一点，兴龙集团那个人工智能，赵黎明内心压根瞧不上。

女娲像是她的杰出成就，她还没有绽放辉煌，就被武断地销毁，结果弄成现在无比被动的局面。

兴龙集团的人工智能，现在竟然堂而皇之，大有成为人类之光的架势！

“真是讽刺！令人作呕！”赵黎明冷冷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帽子男提醒说道。

赵黎明嘴角一撇，转移话题说：“身后的人，不是我担心的麻烦，应该是那帮警察。”

“警察？你招惹警察？”帽子男露出惊讶之色，“老学长，你要是违法犯罪，可不能拖累我啊。”

“你看我，像一个犯人吗？他们只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又把一些事情想得太复杂。”那个“网络”如果要追踪他，根本不需要这种手段。

那个家伙好似无形，又无处不在！

能够开着车，在后面贴着跟踪地，用屁股想，也知道是那个袁霜。

赵黎明一瞬间捏住下巴，想到之前的几个关键节点，他有太多的疑惑，想好好问问女娲。

“你没骗我？”帽子男一个油门，速度快上三分。

“徐天河，你上有老下有小，学长可不会害你！学校相处多年，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赵黎明淡淡说道，“一会直接把我送到酒店门口，该干嘛干嘛，如果明天警察来拜访你，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徐天河一愣，赵黎明是他的学长，虽说是校友关系，但是在学校几年，他们的关系非常之好，大学毕业之后，他直接回到三亚老家，专门从事水产生意，家里还开一家海鲜馆子，小日子过得也算逍遥。

“真的随便说？”

“如果真来了，你都可以说，只是海底的事情，你不能说，这个事情说出来，对你只有坏处，没有任何好处！”赵黎明目光瞥向后视镜，见身后的车子，始终紧紧跟随。

“行，你说怎样，我就怎样！”徐天河担心说道，“我实在纳闷，你们做人工智能的，怎么现在搞的，跟军事机密一样。”

“说得夸张一点，比军事机密重要多！徐天河，如果我出意外死了，你记得去江苏找刘光。”

“你这么说，我有些担心！”

“没关系，不会有人对你动手，我说的。”赵黎明宽慰说道，“真正可怕的不是明处，可怕的永远都是在暗处。”

“那现在不管身后？”

“不用管，你也不需要加速，就让他跟着好了。”赵黎明一只手撑着额头，在他的视野左上角，有一个细小的字幕，缓缓闪动着。

“匹配读取中.....”

“3%......5%.....”

赵黎明控制着表情，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情绪，这么看来，他海底中的冒险，目前看来是值得的。

“我这么做，到底是在拯救，还是在毁灭？”赵黎明忍不住问自己。

犹如一把宝剑，掌控在自己手中，那是挥向敌人的利刃，如果有一天这把宝剑，拥有自己的意识，那么也可能会把自己给斩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不断逼近的“网”，显然要对很多人、很多事下手。

当选择变成灾难的时候，赵黎明只有选择女娲。

经过安慰之后，徐天河情绪稳定不少，也不急着加速，身后的车，很有默契地跟随，不疾不徐。

“我们来的时候，没有他们的踪迹。”

“有可能，我们不知道而已。”赵黎明轻笑一声，登时想到那个傲慢而冰冷的警花。

好吧！

算不上警花，应该说是隐秘署的人。

赵黎明不喜欢这个人，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调查，也不是对方的身份，他只是单纯讨厌这个女人！

总是摆着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摆着我就能看透你的样子，摆着你逃不过我的掌控的样子！

实在让人生厌！

现在，这辆车跟在后面，虽然看不清楚车内中人，但是赵黎明很清楚，这很符合那个娘们的做事风格。

疯子一样的偏执狂，故意的示威，以为可以给他造成压力。

幼稚而愚蠢的想法！

“身后的警察，干嘛要追踪你？”忍了半天，徐天河开口问道。

“有一个探员，怀疑我杀死他的同事。”赵黎明慢悠悠说道，这句话他憋了很久，上飞机的刹那，他便明白袁霜到底想歪了什么。

徐天河咕咚吞一口唾沫，露出快要哭的表情：“学长啊，你再说的话，我感觉自个也要进去了。”

“别怕，我又不杀你！”赵黎明调侃说道。

徐天河吓得脸都绿了，方向盘都要握不住。

“你别慌啊，我要是杀人犯，还能这么轻松吗？”赵黎明没好气说道。

“大学时候，你心理素质就好。”很显然，这番话给徐天河很大的心理阴影。

“你好好开车！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保持沉默。这才是最好的。”赵黎明淡淡说道，眼前那一行进度条，缓缓增长着。

“明白！”徐天河也懒得多想，人家都不着急，他急什么？

当越野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赵黎明下车，从背包中掏出一个红包，塞到位子上：“你儿子我也没看到过，这个红包当是学长的一点心意。”

“老赵，你这是干什么？”徐天河一愣，赶忙拿起红包，就要塞回去。

“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学长！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儿子的！赶紧拿着！”赵黎明故作生气。

这句话很是管用，登时让徐天河一阵迟疑，只好道：“那谢谢学长。”

“弄这么晚，耽误你时间，你早些回去。”

“学长，你要是得空，就去我那里玩玩，我做好吃的给你。给我一个电话，我来接你。”徐天河邀请说。

“嗯，我方便的话，会去的！”赵黎明提起背包，“你也回吧！”

徐天河点点头，轰一脚油门，车子转瞬离开。

赵黎明瞥一眼道路上头，见一辆车缓缓停着，并没有开进来。

“哼！”

赵黎明眼神蓦地一冰，转身回宾馆。

........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宾馆外的柏油马路上。

副驾驶位置上，袁霜眯着眼睛，目送赵黎明消失在酒店大厅。

驾驶位上，一个年轻男子，好奇问道：“袁探员，这个人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怎么？你觉得他很普通？”袁霜告诫说，“汤文山，这几天你再调几个人，帮我盯着他，我要知道他一切的行踪。”

“我看他很普通，很多搞研究的都是他这样，我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特殊的。”汤文山摸着脑袋，“他一路行程我调查过，抵达宾馆之后，他几乎没有出过宾馆。”

“那今晚不就出来了吗？半夜三更，好端端地跑去潜水，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袁霜判断说道。

“我看未必，也许就是想感受一下。那辆越野车车主，我方才调查到主人，那个人三亚本地人，当地很有名的潜泳爱好者，最关键，他跟赵黎明是校友，一个来度假，一个来迎接，一起去潜水，非常合理。”

“为什么白天不去？非要等到黑夜？”袁霜一副要死不放的姿态。

汤文山翻了一个白眼：“我觉得你对他很有成见！”

袁霜猛地回头，眼神一下子冰冷得刺骨：“你的意思，我在公报私仇？”

“袁探员，你追查凶案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不过，我们办案，不能从情感层面主观判定！

赵黎明这个人，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在蓝图集团工作多年，还是洪荒工作室的负责人，参与女娲项目的核心构建，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这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汤文山一字一顿地说道，“聪明人行事，有些时候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我觉得赵黎明就是那样的人。”

袁霜深吸一口气：“我本来明天才会来，可是这个人太狡猾，我不想让他从我眼皮底下逃离。”

“袁探员，据我们从总部得来的消息，你现在应该把事情放在更重要的层面，而不是谋杀案的层面。”汤文山提醒说道，“现在蓝图和兴龙两家集团的事情，有失控的风险。这件事一旦把控不好，或者我们隐秘署没有获取足够多的资料，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什么意思？汤文山，你有什么隐瞒着我什么？”袁霜听到这话，明显有些失态。

汤文山沉声道：“上面刚刚宣布，你也得到解密权限。目前内部有认定，兴龙集团的人工智能，极有可能诞生独立意识。”

“独立意识？！”袁霜漂亮的大眼睛，此刻一下子瞪的滚圆，“你在说笑吧，那是科幻片里面才有的故事！我不相信！”

“你觉得隐秘署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汤文山不满地道，“事到如今，你还没搞清楚一件事情！我们隐秘署解决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你以为智能和智慧，这两个东西是相同的吗？

不！

只有人类才会有诞生智慧，甚至于.....也许我说得过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觉醒真正的智慧！

如果兴龙集团的人工智能拥有独立意识，这将会改变整个世界，这甚至会改变人类的命运。”

“我记得总部以前说过，兴龙集团的人工智能名叫‘烛龙’，蓝图集团的人工智能名叫‘女娲’。”汤文山一脸凝重说道。

“女娲三个月前就销毁了，烛龙应该也需要销毁。”袁霜脱口而出。

“此一时，彼一时。”汤文山叹一口气，“你知道为何要发展人工智能吗？”

“为什么？”

“因为决定人类科技大突破的，往往都是人类当中极少数的人。可是最近五十年来，人类在基础科学领域，已经卡顿很久很久了！”汤文山沉声说道，“纵观人类历史，从部落时代开始，只要人口增加，物资增量水平无法跟上的话，一定会爆发战争。然后达成某种平衡，平衡一旦失去，就会引发新的战争。

这个问题几千年都很难解决，一直到工业革命之后，生产力高速飞跃，战争的频率降低了，可是增量问题一直存在，所以一战、二战，世界级大战死伤达到恐怖的数字，地球这么大，几十亿人，有计划有组织的战斗，这个星球上，只有人类能够做到。

为何近现代科学技术一旦陷入停顿，便会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甚至会直接带来毁灭性的战争，在这个过程中，科技的发展与人类自身发展，逐渐不是并行的问题，最终成为一个取舍的难题。

发展科技，有可能引发人类灭亡，不发展科技，人类世界会引发战争与动乱，

向左还是向右，辉煌还是灭亡？”

“这......汤文山，你学什么专业的？”袁霜整个人都要傻了。

“本科计算机专业，辅修政治学。硕士攻读AI模块，我也是一名工程师。隐秘署的技术探员之一。”汤文山认真说道。

袁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东边的天空，还是黑沉沉的。

当赵黎明走进大酒店，袁霜、汤文山车中座谈，远方的海洋中，赵黎明下潜的区域，忽而一群银色的螃蟹，从深海中一阵爬动，他们围绕着海底旋转一圈，下一刻，所有的螃蟹，眼睛露出红色的光芒。

没有任何犹豫，这群银色螃蟹迅速爬上海岸，循着道路，疯狂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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