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范周与云怀大惊,然而江蕴已身影—闪,青鸟一般掠入了火光之中。
隋衡遽然变色,看着那青色衣摆消失的—刻,双眸狠狠一缩,心脏几平都要炸裂开。然而火势太大, 没有江蕴那样堪称惊世骇俗的轻功,贸然冲进去,几乎等于送死。
虽然隋衡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江蕴有这样的功夫。
徐桥担忧问∶"殿下,现在怎么办?"
隋衡捏着刀柄,深吸一口气,掌心沁出汗,道∶"等着。"
这种时候,他必须冷静,不能失了方寸。
到处都是烈烈燃烧的大火。
江蕴一路往上冲去, 途中遇到几个青雀杀手,双手虚晃了几招,那些杀手看见江蕴袖中抛出的银线,都又惊又愕,震惊不已。
然而他们不是普通杀手,而是齐王死士,就算困在火海里出不去,也要誓死守护齐王。齐王靠青雀台坐拥天下,青雀台不仅是齐王享乐之所,更是齐王借享乐之名培养刺客杀手的地方,青雀台的坤君暗探,每日都会从各国为齐王提供各类机密情报,齐王独坐高楼,便能掌握天下动态。一定程度上,这座罪恶之台,也是支撑起齐国这个腐朽天下的根基。齐王继位之初,甚至当着满殿朝臣宣布"青雀在,齐国在,青雀亡,齐国亡","青雀乃寡人之耳目,诋毁青雀,便是诋毁寡人。"
青雀台建起至今,已有三十多年时间,比很多齐国官员的仕途长度还要长。所有人都知道,青雀二字,是齐王逆鳞,不可置喙,不可触碰的存在,齐国乃贵族当政,然而便是在齐国根据最深厚的田氏一族,每年甚至会主动进献族中美貌少年入青雀台,供齐王享用。自齐王继位初两年,两名性情刚烈的御史因斥骂齐王筑青雀,荒**无度而被施以炮烙之刑后,齐国朝堂万马齐喑,再无人敢当着齐干面提及青雀之事。
数根银线一道朝江蕴面门袭来,江蕴闪身避开,游鱼一般在银线间旋身穿梭,之后落叶一般逃出银线范围,纵身跃到另一处高台上。
杀手们再次大吃一惊,一人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何人?"
然而江蕴没有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江蕴袖中银线齐发,同时勾住四名杀手的脖颈,绞断了他们脖颈。
血喷贱一地,余下的两名杀手面面相觑,看鬼魅一般看着江蕴。一次发出四根银线,需要极高超的操纵能力与极敏锐的观察能力,便是他们中间最厉害的一批杀手,最多也只能同时操纵三根,鲜少人能达到四根。
这个看起来风雅无双的年轻公子,为何会使用青雀的绝技。
"是你。"
后面忽有人哑声道了句。
一道幽黑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了江蕴后方。他点足落在一处燃烧的横梁上,没有呼吸的幽魅一般俯视着下方场景,不知已经望了多久。
江蕴静静立着,乌眸微垂,青衫在火光中飞扬。
两名杀手看到那道人影,都露出极恐怖的神色,竟缓缓跪了下去。
十根银线结成的蛛网,无声无息在燃烧的宫殿内网罗而起,仿佛毒蛇一般,吐着淬了毒的蛇信子,悄悄伸向江蕴。
江蕴侧耳静听着,在其中一根银线即将触到他后背时,抬手摸向腰间,蝴蝶一般飘飞跃起。一柄软剑破空而出,如一泓秋水划过半空,刺穿蛛网。
齐子期也在老仆和段七的陪同下赶了过来。
他们是追着江蕴而来,只是脚程比江蕴慢了许多。
看到江蕴冲进火海的一幕,齐子期同样露出震惊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冲天而起的大火,几平将整个天际都映作通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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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衡眼底也映入了火色,他唇角紧抿,髻角罕贝的淌下了一缕汗,目光紧盯着高台。
包括范周、云怀等江国守将在内,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的盯着已经陷入火海的宫殿,内心之焦灼,比大火还要盛。
阁楼内,江蕴一剑割穿了梁上黑衣人的喉咙,又解决了另外两名刺客,收起软剑,迅速往高台顶部掠去。
烈火,断裂的横梁在耳畔飞掠而过,如火星坠落。
然而这一刻,大约是知道他在外面陈兵数万,等着他,做他最坚实靠山的缘故,江蕴没有回忆起以前的事,也没有重历噩梦的窒息感。
这些宫殿他太熟悉,几乎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出路。
江蕴终于来到最初起火的那间言室前,抛出银线,解决了阁外的杀手,便依旧以银线拉开烧得焦黑的门,走了进去。
因为火势蔓延,密室外遮挡的机关被焚毁,密室洞开,里面纱幔皆已着了火,齐王魁梧的身躯横在地上,七窍流出乌血。
江蕴于浓烟中看到一角黑裳。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他,看到他身上的衣裳,看到他衣裳上银线绣制的兰花图案。
江蕴胸口震痛,奔进去,看到了屈膝坐在阶上,双目深阖的段侯。江蕴颤抖着伸出手指,伸到他鼻间,而后把人负起,在整座宫殿都坍塌前,往台下冲去。
高台之外,隋衡再也忍不下去,翻身下马,这时,徐桥忽激动指着前方,道∶"殿下快看,容与殿下出来了!"
隋衡霍然抬头,果然一道青色身影,袍袖飞扬,若凫鸟一般,自火光中飞掠而出。江蕴点足掠地之后,将昏迷过去的段侯放下,立刻转目去寻隋衡的踪迹。
他知道,他一定担心坏了。
然而隋衡并不在马上,江蕴一愣,正奇怪,就被一双手臂拦腰抱起,紧紧抱进了怀里。
那双手用力之紧,几乎将他捏碎。
江蕴低头,看到了那熟悉的俊美眉眼。
两人在火光下,坍塌的阁楼前相拥。
那充斥着无数罪恶的高台,曾无数出现在噩梦中的高台,在他们交缠的呼吸间,一寸寸坍塌,崩裂。
隋衡急速跳动的心,至此方轰然落地,他紧紧抱着江蕴,咬牙切齿道∶"你想吓死孤,是不是?"
江蕴轻轻一笑,回抱住他,道∶"对不起。"
范周和云怀也大喜着翻身下马,赶到近前,然而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人,又齐齐愣住。
隋衡瞥了眼地上的黑色人影,有些意外∶"你就是为了救他?"
江蕴点头。
隋衡若有所思,没有立刻问原因,而是后怕地看着这可恶的小情人,阴沉着脸,怒不可遏道∶"你看孤回去怎么收拾你。"
江蕴道∶"我知道错了。"
范周和云怀听到这话,越发犹若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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