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梁佩从学院楼走出来,她坐进车内,并没有发动引擎,而是从提包里拿出一本旧得已经褪色的记录本。
她翻开泛黄的书页。
十月十三日,实验失败,实验体被注射药剂后当场死亡。
十月十五日,实验失败,实验体毫无反应。今天傅正亭和我聊了几句,说他晚上邀请了江念辞一起吃饭,江念辞答应了,他看起来很高兴。
但我不太高兴。
十月十七日,还是失败,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五六十次了,不过我并不沮丧,因为傅正亭安慰了我。
十月十九日,失败。
十月二十三日,失败。
十月二十六日,失败。
........
十一月是个很好的开始,傅正亭听说实验有进展,连和江念辞的约会都取消了,专门过来看我操作。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到那时傅正亭应该会很高兴。
我也会替他高兴。
十一月中旬,大雨。
江念辞被江家的人强迫和陈家的小儿子联姻,他们反对江念辞和傅正亭在一起,因为傅正亭只是个beta。
为什么总是要歧视beta?
如果我能够研制出药剂,那些高高在上的alpha就会被踩在脚下了。
十一月二十日,小雨。
看来傅正亭是真的很喜欢江念辞,他去和江家的人谈话,但被赶出来了,还挨了一顿打,陈家的小儿子羞辱他是个私生子,是个连alpha的拳头都接不住的弱鸡。
他喝了好多酒,我也陪他喝,江念辞找到我想要把他带走,我说好。
江念辞虽然是个beta,但他却很像omega,他长得太好看了,怪不得陈家的alpha愿意和他联姻。
十一月三十日,晴天。
这几天傅正亭一直追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药剂,我知道他很着急,但我也没有办法,实验总是还差一步成功。
不欢而散。
十二月,好冷。
江念辞突然联系不上傅正亭,他又找上我,我快成他们两个的媒介了。
原来他们吵了一架,江念辞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他害怕傅正亭步入歧途,希望傅正亭能够停手。
他不知道这是很多beta的愿望,我也没告诉他,而是对他说了一句先把联姻的事情处理好。
他没有生气,只是表情有些受伤,我猜他对江家人是有怨恨的。
十二月中旬,大雪。
实验再次有了进展,这段时间江念辞老是来烦我,绝对不能让他套我的话。
十二月底
没想到我居然能跟江念辞成为朋友。
新的一年,药剂快要研制出来了。
梁佩深深吐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她放下记录本,有些糟心地拧了拧车钥匙。
作为姐姐,她实在有些失职,要不是梁凛临死之前留了遗物,她根本就不会知晓那些被埋没的过往。
车驶离学校上了大路,速度平稳,只是在转弯的时候梁佩意外从后视镜瞥到后面有两辆黑车。
本没放在心上,但那两辆黑车跟了一路,转了好几次道也紧跟不舍,她心下觉得奇怪。
直到她驶进匝道,后面的车突然加速,有想超越她的意思。
匝道不允许超车,但对方来势汹汹快要撞上来,她瞬间朝旁边打了一点方向盘。
那辆黑车擦身而过,猛然顺滑地甩了一个漂移,出其不意堵在中央,眼见就要相撞,她反应迅速立马踩下刹车,整个人闭着眼往前倾。
足足好几秒她才缓过来,直起身却听见敲窗户的声音。
“咚咚咚。”
转过头去看,昏暗的路灯之下,一个男人野性地咧开嘴角笑了笑,然后做了开门的口型。
梁佩在得知自己被人盯上的时候心跳怦然加速,她摸着车钥匙准备再次启动,前后两面的大灯朝她照射过来,刺得她根本无法动弹。
她捂着眼睛,透过指缝隐约看见有个身影靠近,对方手里拿着铁锤,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在劫难逃。
短短的时间内无数片段在脑海闪过,紧接着她把记录本揣进兜里。
“砰。”
“砰。”
“砰。”
铁锤砸在玻璃上的动静让人胆战心惊,梁佩解开安全带扑向副驾驶,下一刻玻璃窗全部碎裂。
外面的男人放下铁锤,烟头被扔在地上用脚碾过,他伸出手臂去够门锁,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梁佩被蛮横地拽了出去,她刚稳住身形又被推搡着往前走了几步。
那个男人指使道:“过去,我们老大要见你。”
梁佩闭口不言,完全是被动地被带到男人口中的老大面前。
后面那辆车的窗户摇了下来,她抬头看过去。
车内坐着的人露出清晰的眉眼,对方缓缓开口:“梁凛的姐姐,又见面了。”
.
第二天清晨,沈蕴醒过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了温度。
他扫一眼床头柜的闹钟,六点半,可能陆泽去晨练了。
下床换上衬衣,他走进盥洗室,低头洗脸的那瞬间他闻到一股玫瑰清香。
不是似有若无,而是非常清晰,胜过以往任何一次揭开阻隔贴的味道。
他狐疑地按了按自己的后颈,然后轻嗅指腹,上面沾染了他的信息素,有些浓郁。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毫无经验,他猜测也许是腺体变得更成熟,所以才会这样。
重新从柜子里取出一张阻隔贴,腺体被遮盖,没过一会儿周围的信息素也消散而去,他稍微放下心。
用完早饭,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待。
陆泽恰好晨练结束回来,他用搭在脖颈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侧脸:“要去实验室了?”
“嗯。”沈蕴坐在后坐仰起头,从他这个角度,陆泽完美的身材比例落入视线,对方衣襟解开两颗纽扣,露出分明的锁骨,凌厉的下颚线勾勒出独有的英气。
陆泽撑着车顶弯下腰说道:“操作的时候注意安全。”
沈蕴点了点头:“我知道。”
昨天那样的情况已经给了他警告。
陆泽不再多言,他看了一眼司机:“行车稳当点。”
司机沉稳回应:“好的上将。”
沈蕴抵达学院楼后给梁佩发了一条通讯,之后一直泡在实验室里。
期间苏青青来找过他一次,说是想问梁老师问题,但她不在五楼,好像今天就没人见到她。
通常来讲也不算奇怪,有时候梁佩会被一些成功人士邀请去做交流。
沈蕴拿出通讯器,发现梁佩也没回他消息,他对苏青青说道:“可能在忙。”
苏青青比了个OK的手势,她给自己找了个凳子,悄声八卦:“师哥,昨天那枪声怎么回事,外面的故事一个赛一个丰富,已经从什么暗杀未遂进化到黑暗实验体了。”
沈蕴装作一副开玩笑的样子:“那他们猜得挺准。”
苏青青耸了耸肩膀:“我就知道不可信。”
“其实是真的。”沈蕴猝不及防吐出一句。
这回苏青青震惊了,她说道:“谁要暗杀你?谁敢暗杀你?”
不能怪她会这样想,毕竟以陆泽和沈蕴的身份,情有可原。
沈蕴被苏青青逗笑了:“有没有可能,是后面一种。”
苏青青反应两秒。
“黑暗实验体???”
“唔。”沈蕴煞有其事开口:“小老鼠成精了,自己撬开盖子想逃跑,被我发现后意图灭了我的口,追在我的屁股后面咬,我嫌它长得太丑,然后就把它给毙了。”
苏青青听完沉默两秒。
“师哥,我也没有那么傻。”
“好吧。”沈蕴不怎么走心道:“其实是我追它。”
苏青青:.......
沈蕴从苏青青身前抽了一支笔,埋着头将内容记在便签上直起身的时候听见她说道:“师哥,你身上好像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
沈蕴停下笔顿了顿,转过头问:“你能闻到?”
“一点,但不多,可能是阻隔贴掩盖住了。”苏青青回答。
沈蕴这下有点困扰了:“阻隔贴还能失效?”
“要不试试我的喷雾,我去给你拿。”
苏青青是个行动派,没过一会儿就把喷雾递给沈蕴。
沈蕴揭下阻隔贴,顿时那种引人着迷的清甜萦绕在他周围。
“好香。”苏青青远离了几步,其实不能用香来形容,似乎更像是能够让人感到处在云端的舒适,柔软以及醉人。
她一个omega都有些无法抵抗这样的魅力,更别说其他alpha。
隔了一会儿,沈蕴道了声谢:“还能闻见?”
苏青青仔细嗅嗅:“没了,师哥我觉得你是不是快到情热期了。”
沈蕴思索一下,他才成年几天,是不是太快了点,他想起母亲让他提前准备的话,说道:“那我该请个假?”
苏青青明显比沈蕴更懵:“应该......是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蕴最先败下阵。
他决定下午提前回家让裴医生看看什么情况。
.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蕴趴在桌面午睡半个小时,睁开眼后察觉自己身体有点烫,而且脑袋有点晕。
最要命的是,他的信息素再次溢出来,充满整个空间。
要完。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用冷水清醒清醒。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他根本没有力气支撑双腿行走,重新跌回座椅上喘了口气。
身体发生微妙的变化,有些难以启齿,说不清的感觉在心底游走,像是兴奋又像是焦灼。
这种反应,十有八九是结合热。
沈蕴只好摸过通讯器联系陆泽。
“沈蕴,怎么了?”低沉的嗓音划过耳畔,沈蕴竟然感到一阵酥软,一波暖热涌上脸颊。
“陆......”浓郁的信息素克制不住地释放,沈蕴忍不住喘息。
陆泽握着通讯器,神色瞬间复杂。
“我....好像....情热期.....”话没说完,沈蕴又闷哼了一声,这次感觉更加强烈,他全身无力到快要拿不住通讯器。
陆泽清晰地捕捉到情热期三个字,他眼眸深不可测,启唇道:“待在实验室,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任何人,能坚持么?”
沈蕴已经听不清对面再说什么,他完全是下意识回应:“你.....在哪.....”
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十分难受煎熬,太热了,沈蕴扶着桌沿一步一步朝冲水台靠近,就连轻而易举就能打开的水阀都要耗费一番精力。
通讯器里传出遥远模糊的水声,陆泽蹙起眉头:“沈蕴?”
没有人再应答。
他拿了外套大步流星超外面走去,步伐微乱。
.
信息素不知不觉往外漫延。
“哪个omega的信息素泄露了?”二楼尽头的房间里,一个alpha突然说道。
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还真是,好香啊。”
“不会有哪位同学陷入结合热了吧?”
“不行,我有点口干舌燥,这味道太吸引人了,我控制不住。”
“得去找老师,不然要出乱子。”
那几个同学跑出房间,越朝二楼中间走玫瑰香越是浓郁,清甜得让人头脑发晕,陷入不可言说的想象。
实验室门口守着几位alpha,尽管看起来不受什么影响,但从他们的表情也可以得出没那么好受。
不过毕竟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人,比起那群学生他们的忍耐力可以称之为强大。
自从得知沈蕴是上将夫人后,医药学院楼的学生每次提及沈蕴心情都很微妙,大家都是同龄人,可沈蕴的身份跟他们天差地别。
是以大家纷纷猜出这个陷入结合热的omega是沈蕴的时候所有旖旎心思全都销声匿迹,不敢跟那几个穿着军装的alpha对上眼,低下头匆忙跑过。
“靠,夫人的信息素太好闻了,二哥,我年纪轻怕待会儿忍不住,先下楼透透气。”
付华捂着口鼻点头,他目前情绪还算沉稳,但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希望陆泽上将能尽快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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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的水声很大,冲水台的边缘都被溅湿。
凉水浇在皮肤表面,只能暂时缓解热意,沈蕴葱白的手指紧攥着台面,水珠从发端滴落。
全身都在难受,他缓缓滑坐在地板上,闭上眼睛背靠着柜门。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心底生出不知名的渴望,他艰难地解开最顶层的那颗纽扣,终于稍微解脱了一些,但如同杯水车薪。
于是他又解开了第二颗,露出白皙的脖颈。
一股烦躁萦绕在心头。
陆泽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
不知过了多久,沈蕴已经处于四分之一清醒的状态,身体滚烫得要命,软成一滩春|水,某个地方发生变化。
他的呼吸只剩炽热,对外界的感知不再真切。
以至于忽略了远处门锁发出的一声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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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不知道明天的内容会不会被锁⊙▽⊙,我会尽量小心谨慎,斟词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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