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在我的画像上加上两条胡子,芨舞,原来你这么有先见之明,早知道我会有这一天的。”漠帧伸手轻抚了一下细密的胡碴,似是自嘲,可我却高兴不起来,鼻间一阵酸楚。
“云溪,这些日子可还好吗?”漠帧看向我身后的云溪,笑道。
大概也是被漠帧这副样子给吓到了,云溪眼角泛起水雾,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嘶哑:“大哥。”
“瞧你们两个,这么久没见到我,就是这副样子欢迎我吗?来,让大哥抱抱你们。”漠帧说着双臂一张,我和云溪看了一眼,径自走向了他的怀里。
是我们亏欠他太多了,他是我们的大哥,而我们却将他抛弃了。
“真好,又见到你们了。”漠帧双手紧紧拥着我和云溪,喃喃道:“还好,我还有你们,还好。”
“大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云溪从他怀中直起身子,说道。
漠帧松开了拥着我的臂膀,笑道:“好,不走了。”
见漠帧爽快答应,云溪高兴的冲我说道:“芨舞,我去给大哥准备水,洗个热水澡,你去做一桌可口的饭菜来,我们为大哥接风。”
“好,我这就去。”我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笑道。
我在厨房忙碌的间隙,偶然回头,总能瞥见云溪提着热水,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的身影,每次我的目光刚一触及到他,他便很有心灵感应的回过头来与我对视,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我的心也着实安定了不少。
家,原来并不需要多么奢华,多么宽敞,只要是和亲人、爱人生活在一起,那才是最幸福的。
云溪轻轻掩上房门,笑着朝我走来。
一靠近我,便从身后紧紧的把我抱住,我看了看对面紧掩的房门,嗔怪道:“大哥还在屋里了。”
“芨舞,我太开心了,大哥终于回来了,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他紧紧抱着我,开心的如同一个孩子。
“是的,我也很开心,所以,你就乖乖的坐到一旁去吧,别影响我做饭哦。”
“其实,我还是可以帮你生火的。”他说道。
想起上次他生火差点烧了厨房,我就心有余悸,见他又有帮我生火的举动,我连忙将他推到一边,笑道:“好啦,你就别为我添乱了,去桌边坐着吧,如果闲的慌,和大哥下一局棋也好。”
云溪努了努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我:“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忙。”
是,我确定,确定不需要你的捣乱。我点点头,他这才拿了棋盘在桌边摆好,静静等着漠帧沐浴出来。
云溪和漠帧的棋艺在伯仲之间,不相上下,只到我将满满一桌饭菜摆好,他们仍没能分出胜负来。
“云溪,你长大了,棋艺更加精湛,也更加沉稳了。”漠帧看了看云溪,又转头看了看我:“看到你们这么幸福,大哥也就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大哥,你说了不走的?”云溪紧张的问道。
“大哥答应过你,当然不会再走,大哥还要为你们主婚呢。”漠帧莞尔一笑,将棋子随手往棋盘上一扔,便和云溪朝桌边走来。
“好久没吃到芨舞做的菜了,我来尝尝看,看厨艺有没有退步。”漠帧说罢,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送入嘴中,稍稍咀嚼片刻,咦了一声。
“怎么,不好吃吗?”我问。
“好吃,不过味道变了?”漠帧回答。
“味道变了?”见我一脸疑惑,漠帧笑着解释:“芨舞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这饭菜吃在嘴里有了家的味道了。”
听到这么说,我不由面上一红,柔声道:“大哥就别笑话我了。”
哈哈,漠帧爽朗一笑。
“大哥,你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云溪边吃边问。
“太久没有去爹娘坟前祭拜了,大哥去为二老上了柱香,顺便也替你给他们烧了些纸钱。”漠帧又说道:“只是,爹娘的坟墓似乎被人动过。”
“什么?”云溪大惊失色:“谁会动他二老的坟墓。”
“好在我去的及时,没有让那些坏人得逞,我想,可能是有人想挖开爹娘的坟墓,找一样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爹娘的坟墓除了他二老,什么也没有啊。”云溪疑惑不解。
“是这个。”漠帧说完,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了一本书,我定睛一看,上面四个大字,九夜玄功,不正是云溪练的这种武功吗?
“这种武功我唯恐避之不及,竟还有人苦苦追寻?”想到体内的睡盅,云溪神色便又黯沉了下去。
“虽然九夜玄功对身体危害极大,可是它毕竟是天下第一的武功,还是令很多人心驰向往的,你不意,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不对它产生邪念,这本书我自你练成后我便一直带在身上,我已经在爹娘坟前替你说过了,现在物归原主,你自行处置吧。”漠帧将九夜玄功秘籍递给云溪。
云溪拿起书来看了看,径自走向灯笼旁,将书折叠伸进来,点燃,只到那本书已经快要烧到他的手了,他才将他扔到灶堂里去。
天下第一的绝世武功——九夜玄功就这样在他手里被化为了灰烬。
云溪不会不舍,漠帧不会不舍,而我,更是不会不舍,我倒希望从来没有过这本书,这样,云溪便不会身中噬心睡盅了。
“我已经派人放出话去,九夜玄功已毁,也希望那些人不要再苦苦找寻,好让爹娘能够在九泉之下安息。”漠帧苦叹一道。
“大哥,芊羽……”我顿了顿,还是决定告诉他:“她恐怕要嫁人了。”
“哦?是谁?”漠帧喝了口茶,淡淡回应。
“是夏渊的儿子夏攸。”
“快刀客夏渊的儿子,想必也有他爹当年的风彩吧。”漠帧嘴角含笑,似乎并不太关心。
“可是,她不是自愿的,是被她爹强逼的。我看的出来,她心中还放不下大哥你。大哥,你可愿去找她谈一谈,说不定会改变她的看法。”
“我累了,不想再管其他人的闲事了。”漠帧忽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在我的印象里,他是极少喝酒的,除了,心情不好的时候。
“大哥……”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云溪制止了。
看着漠帧一杯又一杯的给自己斟酒,我忽然觉得他在我眼前渐渐变的陌生起来,他是怎么了?他的正义感呢?闲事,芊羽的事会是闲事吗?
他变了,真的变了,除了他的人,还有他的心,竟变的那样冷漠和冰凉。
难道他真的是太累吗?累到已经不想再去管任何人的事,可是,他为什么还是回来了,还是回到了我和云溪的身边,而且还是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漠帧,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这一夜,我一直和云溪坐在台阶上,静静的听着漠帧吹箫,他的箫声自清忧离世后,便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婉转欢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忧伤和悲凉。
“芨舞,你恐怕是伤害到我大哥了。”云溪贴近我的耳旁,小声说道。
“伤害?是因为我说了芊羽的事吗?”我问,不解的看着云溪。
云溪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将我紧紧的拥入怀里,低喃道:“再没有什么力量能让我们分开了,芨舞,除非,你不要我了。”
“我为什么会不要你,又怎么可能不要你。”云溪的话太奇怪了,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意的,所以,才会紧紧的抓住你,不让你离开。”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听的我云里雾里,自漠帧回来后,变了的人不只漠帧,还有云溪,他似乎变的格外紧张,每次看我的眼神也比从前痴呆了起来。
阮宁果然还是出卖了我,就在我回到山庄之后不久,我便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意自我身后将我团团围住,我转过身去,除了辛千池,还有站在他身侧的芊羽和阮宁。
辛千池右手一挥,一队带刀的护卫便将我团团围住,我笑:“辛庄主,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辛千池冷冷一笑:“妖孽,竟欺骗了我这么久,还不速速将净水魔君的下落告知于我,也好饶了你这条小命。”
妖孽,我仰天大笑:“你不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吗?难道就这点本事,自己找不到的人,便来要挟我一个小女子,庄主难道认为,我会说吗?”
“哼。说不说可由不得你。”辛千池又是一挥手,几个带刀护卫便上前将我的上肢给五花大绑了起来,他们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不一会儿,我便只能任人摆布,无法动弹了。
我向芊羽和阮宁看去,芊羽一脸惊恐之色,脸上似有不忍,也有痛心,却碍于辛千池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收敛情绪。
阮宁却神色坦然,似乎他们抓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寻常人,好个阮宁,先是在我的酒里下**,现在又偷偷向辛千池通风报信,我看向她,顿时生出恼意,像你这样卖主求荣的人,枉我还差点把你当作知已。
交友不慎,怪我自己没眼光,也怨不得他人,我看了她一眼,冷冷的笑了几声,便被辛千池差人给带了下去。
“啊——。”这是我在昏迷之中再次被强行用水泼醒,昏暗的秘室里,除了我,和对面手持长鞭正在对我用刑的护卫,便只有辛千池,此刻他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香茶,神色坦然。
“说不说?”他放下茶怀,懒懒的向我看来,似乎是在告诉我,别消磨他的性子,他有的是时间折磨我。
“不说。”我冲他倔强的大喊一声,将头扭向了一边。
“真想不到你的骨头倒还挺硬的。”辛千池微胖的身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近我,用力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扭转到他的眼前。
“啧,啧,这么一张漂亮的脸,真是太可惜了。”辛千池的脸在我的瞳孔里陡然放大,我真是没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大庄的庄主,江湖传言的他,面慈心善,侠义大气,不少江湖豪杰都自愿归入他的门下,对他尊敬有加,理让三分,却没想到竟是这幅嘴脸,为达目的,不折手断,凶狠残忍,芊羽到底有一个怎样的爹啊。
可是眼下顾不上芊羽了,因为辛千池稍一用力,我的喉咙便整个被他掐在了手掌中,他的手掌常年练武,粗糙不堪,且力大无比,很快,我便被他掐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只感觉他再一用力,我便要一命呼呜了。
如此死了也好,倒省的他继续折磨我了,云溪现在有漠帧保护,他是安全的,我也该放心了。
辛千池见我索性闭眼,大有求死之意,手忽然一松,如果不是双手被吊着,我险些就要跌落在地上。
喉中又有了一片清新的空气传来,只是还夹杂着些许腥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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