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变了脸，眉头皱的紧，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茫然地后退几步，摆摆手：“放了他！”侍卫将手里的刀收了回去，夫元大步上前一把将我手里的金钗夺去，看着我脖子上的伤痕：“你在做什么？在做什么？”他几乎是怒吼，我顾不得一切，握着他夺金钗的手，紧紧握着，把脸埋进夫元的怀里对着妖孽道：“你走吧，放了我吧，我死也不会回宫，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说的有些无力，伤痛不已，眼见妖孽一步步退后，纵使想留住他，也不可能了。

难怪，难怪老君说他是我的劫，难怪老君说我不能爱上他。

仙和魔，终究不能在一起。

怎么这么傻？

妖孽后退，冷笑：“今日若是恩断，他日，我不会记挂你，你可想好了？”

不会再记挂了。

真好，真好。

点了点头，轻声笑着：“我想好了，你走吧。”

妖孽笑，点了点头，扭脸，转身，他就这样一步步地往前走，背影决绝，夫元的手搭在我背后，轻声道：“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侍卫一个个愣了愣，看看妖孽的背影，再看看我们，跟着走了。

丞相府没有被包围，夫元依旧是丞相。趴在夫元的胸口泪流不止，伸手覆在胸口，这颗心好痛好痛，他若给了我心，应当就不会有心了啊！

“他没有了心，还能活着吗？”小声问道，不知道自己在问夫元还是在问自己。他还有感情么？还有对我的感情么？夫元点头：“他会活着，会的。”

夫元？抬眼看着他，他既然和妖孽一样，那么会永生的不是么？“那么你呢？”一把将他推开看着他的面容，捏着他的手心感受他的温度，夫元笑了起来，微微点头：“我也可以活的很好。”

“这么说，只要他身体里还有血，就可以活着，是么？”看着夫元的眼睛，猛地和妖孽有些相似，我心里痛极了，抓着夫元的手：“你帮帮他，好不好，不要让那些奸人暗算了，可好？”

妖孽不该死，他不会死的。

我回天庭以后会好好地帮他，等我恢复法力，谁让伤害他都不可以了！

夫元轻笑一声，松开我的身子，站直，往门边看去，叹了一口气：“他哪里会要我帮？哪里会要？”把脸低下，我不要他救，他是不是就不会伤害自己了？捏紧了拳头，妖孽，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不可以！

夫元给我准备了房间，一路看了许多尸体，只觉得有些心伤，他现在动不动就杀人，我真担心他会遭了天谴。夫元陪着我往落叶阁走去，他府上的小丫头大步跑了过来，焦急道：“如梦……如梦姑娘被王上带走了！”

心里一惊，看着那小丫头慌忙的神色，夫元怒了：“什么？”说罢，回头看我一眼道：“我追出去！”那小丫头低下头呐呐道：“不，不是的，是如梦姑娘自己要跟着去的，王上……就成全了她！”

夫元瞥眼，捏紧了拳头：“真傻。”

如梦一直都喜欢妖孽的？我还记得她看妖孽的眼神。妖孽说他不会记挂我了，意思就是这样么？脑袋昏沉，夫元一把搀住我：“没事吧？”我眼花，看着夫元的脸，突然看不清楚了，只觉得他就是妖孽，开口：“诸庭……”

身子软了下去，我的心跟着走了，人却要留在这里。

“明珠！明珠！快去叫大夫，快去……”

我耳边一直传来夫元的声音，可是我的身子为什么不听自己使唤了，为什么感觉不到了。

身子摇摇晃晃地被抱着，落在柔软的床榻中，眯着眼睛看这个地方，不是皇宫，人也不是妖孽……

“明珠，不怕，不怕。”他急切地说着，抓着我的手，我的手极痛，他似乎想将我捏碎。摇摇头，我没事，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还有十多天的生命呢，急什么？

这次又看见了老君，他依旧紧皱着眉头，不想靠近我，可是，我又怎么会想要靠近他呢？呆呆看着他，老君撇嘴：“桃花，你不乖！”

“我是明珠。”呆呆看着老君反驳，我是明珠，是妖孽的明珠。

他摇头：“回到天庭以后，我会给你重新取名。”

摇摇头：“我不要，我就想叫明珠，就要叫明珠！”老君叹气，一张无暇的脸显得无奈，看了看我，又将脸扭了过去，伸手接住桃花雨，笑道：“你回去天庭，老君会给你吃仙丹，到时候你便法力增强了。”法力增强又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呆在爱的人身边，有什么用呢？

老君大步走了过来，在我头上拍开桃花瓣笑道：“上了天庭以后，老君给你恢复身子如何？恢复到下天庭以前的身子，如何？”

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抬眼疑惑地看着老君，这身子有什么不好呢？为什么要变回去？摇摇头：“我现在这个身子挺好的，已经适应了呢，不用再换了！”拍拍肩上的花瓣，看看四周。

老君收回了手，微微一笑：“不高兴？”

高兴啊！以后就要在天庭了，再不用陪着你的女人争宠了。真好。

可是，要离开你那么久那么久，以后不会再在一起，以后不会和你在一起了，那么长的岁月，我要如何忍耐呢？眯着眼睛笑，看着老君。老君见我笑眼神温柔了许多，在我脸上轻轻一捏道：“回到天庭，将你的记忆消除了，可好？”

“在人间的记忆么？”呆呆看着他，要消除了记忆，以后，便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再也想不起来？可是那是我和妖孽的记忆，若是忘了……怎么办？我的人生再没有什么期盼了。

说不定也好，从此再不用想着他了。

眼泪顺着眼眶流下，老君伸手给我擦去泪痕，轻声道：“不用哭，这本就是你来人间的劫数，很快就要过去了。”他动作轻柔，回到了当时在妖林的时候，将我轻轻搂在怀里那么温柔，我的心跟着回到了妖林。

那么长的岁月，忘记妖孽要怎么办？

“能保存记忆么？我想留着。”对着老君道，有些恳求，揪了揪他的衣衫。

老君愣了愣，点点头：“随你。”

和老君看了一场桃花雨，那些散落的花瓣就像我的生命一般正在慢慢消失。偶尔伸手接住一两片桃花，那花瓣在手心里慢慢地飞走，它像妖孽一样，不能追，也追不到。

“明珠，明珠！”耳边有人在喊，迷茫地睁开眼睛，只看到夫元一张极其难受的脸，手掌在我脸上轻轻抚了一下，笑道：“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全身如散架一般地痛，冲他摇摇头：“我没有哪里不舒服。”轻声道，揉了揉胳膊。

夫元点了点头，这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这样空****的，没有妖孽的感觉真是极其不自然的。抱着双膝对着夫元微微一笑。

夫元伸手在我脑袋上轻轻一挠：“你的身体……怎么会这样呢？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还生龙活虎？”他笑的苦涩，拉着我的手道：“大夫说，不久了。”

不久了。

我知道不久，还很短暂。冲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只剩下三天。”他的手颤抖起来，握着我的手极其地紧，一点也不肯放松，呼吸急促，似乎要将我的手揉进生命里。他轻声笑着：“若不是你的身体已经注入过魔血，我真想将自己的血给你，让你变成魔算了。”他像是在开玩笑，可语气又透着大大的哀伤，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了。

三天，看似短暂，却极其漫长。

三天见不到妖孽，然后我离开，这也不错。

“等我死了以后，千万不要将我火葬了，好不好？”抓着他的手，若是将我火葬了，我会变成另一个人的，若还有机会再见到妖孽，妖孽一定会认不出我的。我不想，真的不想。

夫元一愣，微微点头，长长的睫毛扑闪一下，抓着我的手笑道：“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真是无药可救了。

可是，我哪里也不想去。

这身子虽然无力，却没什么难受的地方。冲着他笑了笑摇摇头：“我想去妓院看看。”

夫元大愣：“什么？”

坐直身子，冲着他笑：“我想看看你平日怎么去妓院的？”

夫元摇头：“我不去，都是些庸脂俗粉，我不喜欢。”他看着我坏坏地笑，用食指在我下巴上一挑，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如你从了我吧！”

捂着肚子大笑：“我才不要。”

天气晴，从屋外传来幽香，我抱着自己的双腿，用右手捂住胸口，它在跳动，为什么此刻突然觉得他的心跳这么清晰，为什么都能感觉他的呼吸和心痛呢？真是那么神奇呢！

夫元扭脸：“你这女人，怎么一心就想着他呢？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子留恋？”妖孽就是好，哪里哪里都好，我怎么忘都忘不了。

妓院终究是没有去成的，我只呆在丞相府里，看着花谢，看着花开。手里提起笔，写不了几个字又觉得心酸。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几个字虽写的不好看，但泪水已经决堤，滴滴落在白色的宣纸上。

写了撕去，撕了又写。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我独独记得这两具，这个时候，倒觉得和妖孽有些相似了。

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

写了许多宣纸，最后剩下的也是自己觉得写的最好的，将它一点点地折叠一起，夫元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盯着我手里折叠的宣纸看，愣了愣那个，咧着嘴笑：“你什么时候这么伤感了，还写情诗？”

他在取笑我！

怒眼瞪他，将宣纸藏好，骂道：“你管我。”

他摇头：“我不管你你现在恐怕流浪街头。”

夫元给我安排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姑娘在身边照看着，虽只剩下三日，但我胃口不错，吃了好些东西，和那姑娘聊聊天，心里舒服很多。

夫元不让我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可我偏是想知道的主，于是将身上值钱一点的东西都给了她。那姑娘面目清秀，呆呆看着我，轻轻点了点头，并不收我的东西，只是低下头道：“王上杀了许多人，连宫里的妃嫔都不放过，朝堂里的大臣已经不满了，若再这样下去，王上怕是……”

大臣造反也怕是会的。

心里一痛，我早知道这个结果，早该想到的。

“宵王爷有何举动？”我话刚说完，门外便传来了夫元的脚步声，极其不悦地看着我骂道：“你又在打听！”他指着我的脑门骂道：“只剩下一天时间的人了，还打听个什么？”

一天。

我每时每刻都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就算只剩下一天又怎么样？轻轻一笑，站起身来看着他：“那么你告诉我啊，告诉具体一点。”拿起一个洗干净的苹果往嘴里咬，下巴有些酸痛，夫元将我手中的苹果抢了去，面色不善，瞪着我：“你男人，把如梦杀了。”

如梦？

我的眼睛瞪大，他在说些什么？

他怎么可能会杀如梦？不过才进宫了两日，怎么可能？夫元将我手中的苹果丢开，骂道：“你不会去，他就迁怒，迁怒我就好，搭上如梦的幸福，搭上如梦的一条命！”他眼睛红了，抱着脑袋极其难受，拉住我的手腕：“他疯了！”

我苦笑，那姑娘张大了嘴巴，前几日才看到好好的人，怎么就……“骗人。”我不信，他怎么可能杀了如梦？怎么可能？他应该知道如梦是救过我命的，他不会这样残忍，怎么可能那么残忍……

捂住耳朵，慢慢蹲下身子，夫元爆吼，将桌上的茶壶打翻，把桌上的茶盏一个个地摔碎，站在我面前：“我不会帮他，绝不会帮他！”

帮……

慢慢抬眼看着他。

夫元无奈地冷笑：“他杀了七嫔，左相不高兴，已经联合宵王爷要废了他的皇位，以前还有左相帮他，现在，没有谁了！”夫元笑，捏紧了拳头，一圈砸在身边的窗户上，那窗户跟着颤动，像我的心一般。

我是不是该觉得无所谓？反正这身子明晚就会没有了。再也见不到的，怎么会在意？为什么又要在意呢？心里的泪莫名地从心底涌到眼眶，双手捏住膝盖，试图将痛苦分散一点。

是七嫔害了我。是妖孽杀了他。

可是为什么都要归到妖孽的罪名之下。

妖孽是好人，是好人。

就算他做了逆天的事，在我心里他同样是好人。抬头看着一脸痛苦的夫元：“我求求你，你帮帮他！”拉着他的袍子，如果夫元都不帮他了，那么他怎么办？

夫元将我踢开，愤怒道：“金莲湖畔，就是装女人的地方么？一个个都丢进金莲湖，他蠢了还是如何？到底要杀了多少人才甘心？”

我心里苦笑，他一个杀手，竟然也为生命感到怜惜了。

他都知道怜惜了，可是妖孽为什么……

他存心要失了这天下，他存心的。我未曾出现之前，他是一个好皇帝，出现之后，他就是一个坏皇帝了。

我终究没能赶上夫元的答应，在他离开后不久，心脏疼痛，那姑娘没有看守我，夫元进宫，就在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老君出现了。

我跪在地上求他，让他帮帮妖孽。

老君阴沉着一张脸，只说：“人仙魔不能乱了套数。”

他只说会受到责罚，给我一颗灵丹，看着我吃下，我知道这灵丹对我身子肯定好，于是求了老君让他给我延长寿命。老君不说话了，在地上变了一个人，那人和我一模一样，脸色已经苍白，老君让我乖乖地跟他走。

我和老君站在房中，那姑娘推开了门，看到地上的人，手里的水盆滑落在地，大喊着：“娘娘，娘娘！”她看不到我和老君，只看得见地上的尸体。

就这么死了吗？

老君伸手将我拉住，我却一点心思也没有，我想留在这里，哪怕一抹孤魂。

上天庭的时候身上已经是一套干净的粉裙，身体热了起来，老君笑道：“再过不久，我会消散你的记忆，从此会过的异常舒心，你莫要担心。”

踩在云朵上，脚下软绵绵的，俯瞰大地，我想找寻妖孽的身影，却只看得一座皇宫。我在人间已是死去的人，回天庭，我还会是桃花么？

回头看着老君，点点头。

我要把这记忆每日刻在脑子里，我决不会忘记的。

妖孽，只求你好好的就好！

回到天庭，南天门的天兵看看我，对着老君恭敬地屈身。老君笑道：“是否觉得陌生了？”

在人间呆了十多年了，每一天都在皇宫里，还确实对这天庭陌生了。轻轻点了点头，老君笑，一把抓过我的胳膊：“一会可不许乱说话哦！”

他语气这么温柔，脸上还带着暖和的微笑，实在和我认识的老君有些不一样，这么多年了，他究竟也是变了。一路白云飞舞，这里不如人间那么有人气，我也突然不喜欢了起来。也许等我失去了记忆，我会爱上这天庭，和从前一样，喜欢老君。

我此刻也多想做回桃花，那么简单的桃花。

到底是人太邪恶了，还是在天庭老君将我保护地好了？跨过天桥，老君慢悠悠道：“老君朕希望你变回从前的桃花！”他眉眼调皮，猛地伸手在我脸上轻轻一捏：“你若是像从前一般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