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重物砸进了秦权的怀里。

一股热血，顷刻间淋满了他的脑袋。

秦权停下了脚步，茫然的站在原地。

他有些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低着头看了一眼怀里，然后颤抖着抬起头。

他怀里抱着的，是大叔的脑袋。

怒目圆睁，如金刚菩萨。

秦权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死亡距离他是如此的近，近到捧在怀里……

“啊！！！”

秦权抓紧了刀子，一步步向着最前面的战场走去。

他们军营采用的是最为常见的阵容摆法，盾兵在最前面一排，负责阻拦弓箭和冲锋，现在已经被冲散了。

长矛手站在第二排第三排，他们能有效的骚扰并给盾兵最前方的冲击的敌人最大的伤害。

陌刀队地自成一个队伍，负责的是左翼的防备。

大家伙对大叔都十分的信服，但大叔却推举了秦权来当这个队伍的队长。

此时的秦权，已经分不清左翼和中军的情况，他拉开前面拦路的一个个人，走到了中军的最前面，手里抓着陌刀，脑子里一片空白。

刺入，旋转……

他重复着这个动作，飚射*出来的鲜血让他整张脸都变得通红，甚至流入了眼睛里，把他的眼睛都染红了。

他没有任何的畏惧，但凡是落在他铠甲上的刀子，都被他身上的铠甲挡住了，而他从头到尾，一个防守的动作都没有。

他越走越深，甚至一度和队伍出现了脱节，整个的身边，就连一个队友都看不到。

他的腿上好像挨了两刀，但是他感觉不到疼痛的存在。

直到某一刻，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周围全是叽叽咕咕的鸟语，他一个标点符号都听不懂……

“杀神！这个人是杀神吧！”

“他太凶了！快逃！这支唐军不好对付！”

“逃！”

在某一刻，高句丽的将士已经不敢靠近了。

秦权还在往前面走，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脚印！

等到校尉和王五他们追过来，脸色一度变得极为的精彩。

“赢了！公子，我们赢了！”

王五抓住秦权的肩膀，却被大力的抖开，秦权还要杀，他还没有杀够！

“他这是杀魔怔了，去弄冷水来，给他冲一冲！”王五大声的喊着。

立马有兄弟端着冷水过来，哗啦啦浇在秦权的脑袋上，这一刻秦权猛然的停下了手，浑身颤抖了一下，好像冷到了心里。

他茫然的看着周围的兄弟，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周，然后问道，“大叔呢？”

他好像忘记了，大叔带着陌刀营的弟兄拦在他前面，将奔跑的战马连人带马的砍翻，脑袋却被那位将士手里的刀子斩飞的画面。

王五颤抖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战死了……”

秦权深吸一口气，然后仰头就倒了下去。

如果不是心里有着一口气，他早就脱力了。

……

等到秦权再度醒过来，外面已经传来了饭菜的飘香。

秦权疲倦的掀开了营帐的帘子走了出去，第一个见到的是一个陌生人。

这样的陌生人很多，他们挨个军营过来卖东西。

什么推销员能来军营卖东西？

只有大唐的兵……

一个皱巴巴的老头笑嘻嘻的问着秦权，“兄弟，要人头不要？”

“人头？”秦权不懂规矩。

老头笑呵呵的，“对啊，一个人头三两银子，这个价格很公道了，童叟无欺。”

“我要人头干嘛？”秦权摇摇头。

老头赶忙解释，“我们这些人拿了人头也没用，比方说，不到五个人头，我们这些小卒没办法升为伍长，但是我们杀了三个人头，这些人头也不能浪费啊，你如果杀了四个，你就买一个，就可以升为伍长了！”

买人头是为了升官……

秦权笑了笑，“只是你为什么不买呢？”

老头指了指自己，“我？一把年纪了？难不成还能混出个什么成绩来不成？早就看开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战场上，倒不如卖一笔银子，家里的孩子说不定还有机会读上书……”

秦权肃然起敬。

这个时候大叔问道，“你有多少个人头？”

秦权摸了摸下巴，“杀了二三十个吧，没来得及细数……”

“二三十个？”老头嗤笑医生，“你？你别逗我了！就是老兵也杀不了这么多！”

“叔啊，我不买人头，你上别家看看去！”

秦权大笑着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迈着大步走向篝火，他已经饿得有点走不动道了。

王五他们围着篝火，除了少了一个，伤了两个，几乎看不到任何的不同。

秦权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眼，笑嘻嘻的和王五打招呼，“吃啊，你们怎么不吃？”

说着，他端着一个碗，率先给自己盛了一碗野菜汤，一面喝汤一面还低估，“怎么不把我叫醒呢？瞧瞧你们弄的这是什么东西，苦得很！浪费了一锅子的野菜！”

“队长，大叔他……”

一个庄子里的人想要说话，被王五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没等他开口，王五又给他塞了几个饼，“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巴？”

这个人懵了。

一直等到秦权离开，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叔，为什么不让我说完啊？大叔才刚死，公子就嬉皮笑脸的和我们坐在一起，这也太没有良心了吧！”

王五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你懂！所以你一辈子都是当小兵的命！”

旁边一个老头笑呵呵的说着，“我还以为秦公子看不明白，结果他看得比我们清楚，年轻人啊，记住了，在战场上，流泪的只能是最底层的将士，高层的人要是都哭了，那么下面的人谁还有信心打赢敌军啊？秦公子虽然不是底层的将士，但他也是咱们陌刀队的队长！他笑才能给我们继续打下去的勇气呢！”

所有人顿时明白了。

他们沉默的低着头喝汤。

不知道是谁突然嘀咕了一句，“哭都不能哭，还得笑，这对他也太不公平了吧……”

没有一个人接这个话茬，所有人都是闷闷不乐的。

一直到晚点的时候，秦权走了过来，把大伙召集在了一起。

“我第一次当这个队长，有点不太熟悉，刚才旁边的弓箭队队长叫了我一声，让我去找上面的人报战损，你们手里的人头还在吧？谁要是不够也别跟我客气，我刚才问了一下，我有五十多个人头，你们要是有谁需要就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