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牵制力
那个异物粗如火车车厢,浑身长满了三角体的棱角,通体黑黄,如同石雕一般。我还
想看个仔细,怎奈孔明灯已被范里吹熄,再想看时却两眼一抹黑。那条异物并不是静
止的,在孔明灯摇拽黄红se的烛火时,我清楚地看见那条异物竟在缓缓地移动。我本
想说些什么,但范里似乎预料到这一点,所以立刻就我的嘴巴捂住。
黑暗中冒出了隐约的喀嚓喀嚓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砍骨头,我们一动不动地站着,范
里知道我肯定要说话,所以他的手一直没放下来,这一捂几乎让我窒息。范里力气比
我大,这一点儿我一直好奇,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会有如此力道。我放弃抵抗以后,范
里才肯把手拿下来,随后他用极轻地出声:“慢慢往前走,别弄出响声。”
其他几个人会意地慢慢往前挪,但是没有灯光根本寸步难行,时不时我们还撞到地上
的煤块,哐啷四起。我总感觉身后有巨大的异物袭来,脊背像是背着千斤大石,怎么
都摆脱不了这感觉。我的双脚迈得吃力,背上的积重感越来越强,我反手摸了摸身后
,可是除了空气却什么也摸不到。黑暗里我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自己已经落后,大
家全都走在我的前面。袁圆圆身怀六甲已经十个月,但是她也走在了前面,远远地把
我甩在后面。
我摸着黑往前挪步,身体已经筋疲力尽,其他人都不出声,我建议停下来休息一下,
也许我们已经摆脱了危险。可是,我轻语了几次都没人答应,本以为大家懒得出声,
可是我停下来仔细一听,却根本听不到其他人走路的声音。一路摸黑过来,肯定还有
几条通道,我想他们一定是走到别处去了,这群人也不顾及落在后面的我。我在心里
骂了骂,心里琢磨着该不该把灯打开,可是翻来按去,这才发现身上的照明器具都不
管用了。
我再迈一步,竟撞上了一个人,这人被我撞上以后撒腿就跑。这人逃跑前惊叫了一声
,我听声音就知道此人是许少德,怎奈他吓破了胆,跑得比兔子还快,脚步声一下子
由近及远,追是追不上了。刚才他可能也是跟丢了队伍,所以想走回来找人,怎知一
头撞上了我,但却以为碰上了危险。我好不容易发现一个人,当然不能这么容易让他
跑了,刚才范里也嘱咐别弄出大声响,现在许少德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若身后真有
危险的东西,而我还走得这么慢,这岂不是找死。
瞬间做了权衡,我也不顾一切地往前奔,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我只知道要不停地奔
跑。在孔明灯熄灭前,我曾看见一个可怖的东西,所以早就意识到觉得身处危险之中
,可范里硬是要我们慢慢走,现在范里不知跑哪儿去了,他的嘱咐已被我抛到九霄云
外,所以跑起来十分卖力。袁圆圆怀着身孕,根本不能急跑,小光扶着她不知走到何
处去了,范里和韦龙是否和她们在一起。若她们还和我在一起的话,我肯定不能这么
自顾自地逃跑,当下心里竟觉得被丢下是幸运的。
巷道里有很多煤块煤堆,我每跑几步就给绊得差点儿倒下,惊起的煤尘也呛得我咳嗽
起来。其他人并没有走远,我和许少德这一跑居然惊起了阵阵跑步声。我知道可能是
范里他们在奔跑,因此自己没敢怠慢,就差没有四肢并用了。如果在黑暗里奔跑,你
一个人倒没什么,跑几步也许就停下来了,可现在偏偏是几个人,每个人都惟恐落在
后头,所以一跑就一发不可收拾,大家似乎越跑越快,因为其他人的奔跑声已经离我
远去,不再那么的清晰。袁圆圆怀孕了,我真不明白她是怎么跑的,但现在也没时间
考虑别人的问题。因为我一反常态,跑得最慢,其他人一下子就甩开了我。
并不是我没力气,腿脚不灵活,在我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制着我,使我迈步都
觉得吃力。我之前慢慢挪步时就觉得身子背了千斤巨石,本以为是神经过敏,完全是
心理作用,可是现在跑起来才发现身后一直有力量在牵制我。我回头瞥了一眼,什么
都没看到,随即又用手拍了拍身后,也没摸到什么实体的危险物,顿时心里困惑不已
。我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心里的恐惧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一上一下地在黑暗里
奔跑,我的体力消耗得极快,但身后那股无形的力量却增强了,似乎有一千只手在把
我往后拉,怎么都甩不掉那股力量。
自从来到桥天监狱,这里每一处都透着邪气,我小时候生活在这里只觉得古朴,从未
有过这种诡异的感觉。身后那股无形的力量超出了我的世界观,难道这世界当真有神
鬼仙妖,要不身后拉扯我的力量是怎么来的?我怎么抖动身体,怎么用手拂脊背都没
有用,那股力量就如在我的身体生根发芽了一样,牢牢地牵制着我。虽然跑得慢,跑
的时间也不长,但是这样奔跑用的力气太大了,所以我渐渐觉得嗓子眼发甜,浑身酸
冷,两腿不听使唤地停了下来。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我碰上了这样的情况,他们谁都没等我,也许是黑暗里谁都看不见
,他们以为我还跟着他们。我停下来,无力地扶着煤壁,大口地喘气,两腿不停地打
颤。我再也顾不上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现在的嗓子眼儿像是要爆炸一样,气都快提
不上来了。我想伸展一下麻木的双腿,怎知一只软绵绵的东西却在这时候凑到了我的
脚踝处。
我没料到会有东西窜到脚踝,冷不防吓了一跳,那东西没有恶意,只是一个劲地往我
脚踝上蹭。我镇定以后就弯腰把脚下的东西抱起来,这东西浑身是毛,但很温和,任
我摆弄。到了现在我想起裤子的左边口袋里有跟小手电,是做应急用的,但只能亮一
个小时。我把手电从裤袋里拉了出来,然后对着怀里的东西一照,顿时惊奇万分。我
用一只这东西提了起来,说着不可能,绝对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它——
大灵猫。
当初在云南的梅里雪山,大灵猫引着我们到沸泉,并把它的孩子救出来。大灵猫宿于
一堆古怪石函里,我们要寻的石函便在其中,但是那个石函落下并砸死了一只母猫,
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石函里到底有什么我们已经不清楚,因为散落出来的东西被大
灵猫的幼崽吃了,但那只幼崽却中毒而死,所以我们猜测石函里的东西可能是一种毒
葯。可是最后袁圆圆却不明原由地把它和它的幼崽带走,我本以为它已经下了油锅,
给人烹成了一道菜,哪想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这只大灵猫。
大灵猫在我手上轻轻一晃便跳到了地上,然后又细声叫唤,好似让我跟着它。它看我
不动,又叫了一声,声音里弥漫着焦急的味道。我耳朵里钻进了若隐若现的金属嚓嚓
声,似乎是用铡刀把人头切下来一样,虽然我并未见过古代行刑时用的铡刀。身后定
是有机度危险的东西,大灵猫似通人性,在梅里雪山时它就有过这样的行为。我在深
山大川里见过不少有灵气的生物,但是诸如大灵猫这般通人性的却罕有遇见,除了大
连大黑山里的那只小红鸡。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紧,在大黑山时我早就觉得小红鸡眼
熟,如今才发觉小红鸡和大灵猫有着惊人的相似,它们都极通人性,只不过小红鸡十
分顽皮,完全没有大灵猫的那般温和友善。
我吃力地跟着大灵猫,它步履轻盈,没走几步我就落得老远。大灵猫好像已经知道我
身后有一股牵制力,这股力量使我步履维艰,所以它不时回头叫唤,以让我知道它并
没走远。我好几次不放心地回头瞧了几眼,浑浊的黑暗里隐藏了无限的危险,就好像
多看一眼就会给吞噬掉一样。范里千叮万嘱,不许打开任何照明器具,我对此十分不
解,反正现在手电开都开了,再关上恐怕也晚了。
然而,危险并没有出现,只有身后的牵制力不断增强,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在倒退。大
灵猫有着神奇的能力,跟着它走了一段路,我就隐约看到了许少德在前面。小手电不
如矿灯帽,照明范围很小,所以灯光没有射到许少德那头。此刻,范里那莫名其妙的
嘱咐早给我丢到了一边,见到了许少德我当即想大喊他的名字,好让他停下来,别再
瞎闯乱撞。可是,在暗淡的手电光线里,我看见许少德只有一个人头的背影里,忽然
又多出了两个头,和原来看到的三头人影一模一样。
我惊诧地伫在原地,前面的到底是不是许少德,如果是许少德,那他怎么会有三个头
?爷爷跟我提起的幕后人也有三个头,那个幕后人是神鹰部队的始作俑者,他在军阀
混战时就已经是成年人的年纪了,若许少德是幕后人,那他的年纪又对不上号。我摇
了摇头,琢磨着自己可能看走眼了,可是再想仔细看时,许少德却已经不见了。我不
想再这样来回转圈,但又不能丢下许少德和范里他们,所以继续跟着大灵猫。
大灵猫回头看到我打算继续走,于是它又轻盈地往前跳了一段距离,一下子奔进了黑
暗中。我惟恐失去大灵猫的踪迹,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追上去,大灵猫很快又叫了一
声,我明白它还在前面,因此松了口气。我跟着大灵猫走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回放着
许少德刚才由一个头变成三个头的片段,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劲。
我又回想起了许少德最近反常的地方:在来桥天监狱的路上,许少德出现了第一次的
假死状态;接着,他在进入煤井时受伤流血,虽然伤口很小,几乎无法察觉,但流出
的血却是绿se的;最后最大的反常就是我已经两次看见他有三个头了。许少德的反常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只是清楚的记得表现明显是在大连的大黑山,从那时起许
少德的身上就不断有不对劲的地方。
我想得出神,脚步也慢了许多,甚至踌躇不前。大灵猫叫了好几声,我没有在意,可
是它越叫越急,我这才听出它的声音里充满了催促与恐惧。我隐约觉得身后可能有不
寻常的事情发生,本能地一回头,却一下子愣住了。身后不知何时窜出许多煤矿工人
,他们有条不紊地工作,神情自然,谁也没注意到我的存在。我皱皱眉头,拿不准主
意是否该和煤矿工人打招呼,但这时已有一个煤矿工人走向我,他是一个中年人,满
脸黑煤,但牙齿很白。我尴尬地笑了笑,极力搜索词汇,想打个招呼,可就是挤不出
一个字。
这位中年矿工朝我越走越近,我顾不上刨根究底,谁管他们怎么出现的,也许这只是
我的一个梦。可是,当我半举起手,想说你好时,这位中年矿工却从我的身子一穿而
过。我瞬间明白过来,这些全不是真人,只是一种类似海市蜃楼的景象,或者就如桥
天监狱相传的故事一样,这里在闹鬼,这些矿工是鬼魂?
我又想起了在贵州关岭县的金柱峡谷,那里我们也曾看到了当地千年前发生的事情,
因为附近有电力,所以把影象记录了下来,并不时地重播。可是这里是煤矿,就算是
有电力记录了煤矿工人挖煤的场景,但袁圆圆已经把电房炸得魂飞魄散,上哪儿来的
电重播这一景象呢。刚才我们也见过一次虚景,但那次的人是如鬼魂一般,有漂浮也
有面目狰狞的,如果是实景重播,难道煤井里真的有鬼魂来过?无论用哪个理论都无
法解释这里的现象,哪一种都无法说服人,想到这里我不禁万分苦恼。
大灵猫越叫越大声,我知道它在催我快离开,但是我不明白几个虚景不可能伤害到人
,大灵猫何以如此慌忙。我叹了口气,不再去深究忽然出现的蜃景,大步跟着大灵猫
往深处走去。大灵猫这一次走得很快,几乎把我甩开,我好奇地回头望了几眼,没见
到什么危险的东西。那股身后的牵制力仍然没有消失,我的背又酸又痛,无奈这股无
形又诡异的牵制力无法消除,只好忍耐着咬牙往前周。但是,当我转头跟着大灵猫走
时,我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想到了牵制力的来由。可是,大灵猫接连叫了几声,
打断了灵光一现的思绪,我深吸一口气就跟它往巷道里一上一下地移动。
不知是不是大灵猫的听觉还是嗅觉敏锐,我很快在一个岔口处碰上了小光、范里、许
少德以及韦龙。我此刻欣喜得想跳起来,在封闭的黑暗里独自一人太难受了,现在就
算让我见到讨人嫌的王石连长也乐意。他们正聚在一起,似乎拿不定该怎么走,看到
我跟了上来,大家眉头一松,范里甚至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他没叫我把手电关上,
也ㄧбk文学网..сom许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嘱咐。
“你跑哪儿去,我刚才还说要回去找你,可是他们不怎么愿意。”小光一见到我就立
刻打报告,但却让我心头暖暖的。
“这里是3号巷道的回道,可以走出去的,如果再折回,那不知道要绕到什么时候。”
韦龙仗着自己轻车熟路,为自己辩解。
“你刚才碰上什么事情了吗?”范里冷静地问我,口气里听不出是担心还是好奇。
我抱起脚下的大灵猫,它粘人地叫了一声,大家这才注意到多了一条畜生。我给大家
介绍了这位大恩人,然后又说自己并没有遇到危险,只是身后一直有个力量拉着我,
每走一步就得使上很大的力气。范里和小光眼神短暂地交会,但又很快分开了,我顿
时有些不高兴,怎么才分别一小会儿,这俩个人都已经眉来眼去了,难道我走开了几
十年?我看着大家,又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许少德战战兢兢,刚才他撞上我又逃开了,但我一直没追上他。我对许少德的反常耿
耿于怀,脑海里对他的三头背影挥之不去,所以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但一句话也没
跟他说,他也没有打算跟我说话。我扫了一眼许少德的脖子,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没有多出什么,也没有少了什么,更没有三个头的痕迹。
可是,我再对着他们一看,更觉得奇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我下意识地数了数了人
,一二三四五,包括我在内这里只有五个人,我这才恍然大悟,袁圆圆怎么不见了!
?袁圆圆已经怀胎十月,随时可能分娩,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她,但是也不能把一个女
人家丢在这种鬼地方啊。所有人没有一丝焦急的感觉,我一时间觉得这群人也太他妈
冷血了,要是袁圆圆出了事情,那可是一尸两命,将来见到她老公该怎么交代。
我顾不得喘气,张口就问:“袁圆圆怎么不见了,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你说谁?”范里依然不冷不热,他说道,“袁圆圆不是应该在北京吗?”
“啊…不是吧?”我冷不防被范里一问,马上愣住了。
“袁圆圆是谁?”一旁的韦龙问道。
“袁圆圆啊,我们的朋友,怀孕的那个女人。”我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比出怀孕的肚子
。
“我说金兄弟,哪里有什么怀孕的女人,你没事吧?”韦龙一副见到疯子的模样,似
乎我说的都是胡话。
“你们怎么…”我语塞词穷,朝局促的许少德问道,“你认识吧,你不是和她是仇
家吗?”
许少德傻里傻起地摇摇头,说了一声不,我本就满头雾水,现在给许少德糊涂地一答
,不知道他是说和袁圆圆不是仇家,还是说他不知道袁圆圆在这里。此时,他们都像
看疯子一样地看着我,我顿时有些慌张,难道我真的脑子坏掉了,其实袁圆圆没有怀
孕,她也没有来到桥天煤矿,我刚才的记忆全是错误的?
“小光,你说,你刚才一直扶着袁圆圆,你总该知道她吧?”我转向小光求救,最近
她一直向着我,所以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搭在了她身上。
小光叹了口气,好像非常失望,眼神里充满了那种你病得不轻的味道,她说:“我不
认识这个女人啊,你确定没事吗?”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刚才如此真实的经历,袁圆圆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了?刚才逃跑
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袁圆圆肚子那么大,我身后就算有牵制力也不可能跑不过她。
因为逃命要紧,所以懒得想那么多,就当袁圆圆多长了几只腿,一下子逃开了。但是
,就算她跑得快,那也应该和其他人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跑得别的岔道里去了,
那也只是人不见了,可为什么现在这些人都不记得袁圆圆曾经出现过?
我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抱着大灵猫,满脸狐疑地盯着范里、小光、许少德和韦龙,
心里不停地嘀咕:与他们失散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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