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感觉到被偷拍，抓到人居然是石川信一，这让阿针心里实在有些不痛快，脸上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石川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

石川信一还是带着笑：“徐桑，在下……”

他话说到一半，一旁的董孝麟就毫不客气地问道：“就是啊，你怎么在这儿？！”

董孝麟本来还纳闷阿针到底是着急忙慌要去追什么，结果跑过来一看居然是石川信一，立马就黑了一张脸，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老规矩在董孝麟这儿完全不好使，他一脸嫌弃恶声恶气地就骂道：“我就纳闷了，是去年清明没人给你上坟烧纸吗？你这家伙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老子走哪儿都能看见你！”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石川信一作为一个外国人虽然有一字半句的没太听明白但也知道董孝麟这是在骂他，气得差点就因为愤怒失去理智，脸上那假惺惺的笑容都显得有些扭曲了，酝酿了片刻才又笑起来。

“董探长真会开玩笑，在下也没想到会长这里遇到二位啊！明天参会的几位北平警界的朋友要在燕京饭店小聚一下，在下只是要去赴约而已，怎么董探长的说法倒像是在下故意跟踪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乡遇故交在中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诺大的北平我们可以这样在街边偶遇，难道不算是一种缘分吗？”

“学几句中文别瞎用！谁跟你是故交？”

董孝麟让他这话恶心得简直想上手，阿针立马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冲动行事。

她看着石川信一，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我刚才在那边路口的服装店里看到有人在对着我们拍照，所以就一路追了过来，然后就遇到了石川先生你。这样说的话，其实也算不上是偶遇，对吧？”

石川信一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口，听她这么说先是楞了一下，扶着车窗的手快速地捂着口鼻轻轻咳了一声才说道：“是吗？那徐先生应该是看错了吧？我的车刚从南边的小路转过来，压根就没有经过什么西装店。更何况，徐先生为什么会认为在下需要偷拍您呢？”

刚才阿针有意只说了“服装店”而未提到“西装店”，而且也并没有说出西装店的位置，所以石川信一这话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像是这么浅显的漏洞，根本不像是心思深沉的石川信一会做出来的事。可这漏洞却也是直接透露出他着实是心里有鬼，刚才开车经过服装店并且透过车窗玻璃朝他们拍照的就是他！

而且，他或许自认为自己的跟踪和偷拍都十分隐蔽根本没有被发现的可能，甚至还会想现在这样被抓个正着，所以根本没有来得及考虑更加稳妥的应对方案，只能本能地进行否认而没有考虑严谨性。

虽然已经抓到了石川信一的漏洞，但既然心里的疑惑已经解决，阿针倒是也没打算乘胜追击让他难堪，只是略有深意地笑了笑：“是吗？那可能就是隔着西装店的玻璃，我没看清楚吧。”

她把语音的重点放在“西装店”三个字上，精明如石川信一自然立马就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话里的漏洞，好在有一贯的修养让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这才不至于显得尴尬。

“就像是中国的老话，人有相似物有相同，看错也是难免的事情……”石川信一笑了笑，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脸上的笑意看起来也有些不怀好意，“怎么只有两位在这里？步小姐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阿针让他反将了一军瞬间就愣了一下，董孝麟立马就接过话头：“我妹受了惊吓，当然不会出来到处逛，我已经安排人送她回上海了！而且，她要去哪儿难不成还需要跟你报告吗？”

“回上海了？”石川信一明显不信，转脸就看向阿针，“是这样吗？”

他那目光里带着探究，看得阿针心里极为不舒服，瞬间就想起之前在车里的时候这人故意套话时的情景。

当时尽管她从头到脚被董孝麟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是谁，但石川信一当时看向他的眼神却像是已经看透了她所有的伪装一样，让人后脊都不由得有些发凉。

过了足有几秒，她才扬了扬下巴盯着他的眼睛：“当然！”

这种生怕对方不信的状态其实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石川信一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加深了些。

董孝麟知道阿针虽然心思细腻但在人情世故方面还是相对薄弱，根本就不擅长跟这些个人精过招也不适合说谎，立马装作不耐烦地搓了搓手说道：“行了行了，北平这天冷得要死，谁有闲工夫跟你站大街上聊闲天儿？！你不是要去跟什么乱七八糟朋友聚什么乱七八糟会？赶紧滚蛋！别耽误我们逛街！”说着就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汽车驾驶舱的车玻璃，“怎么开车的？没看见前面的路都通了？还不走等着过中秋呢？”

说话间，后面的车已经开始按喇叭催促，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石川信一看了一眼后面，只好回头做了个类似遗憾的表情悻悻地说道：“可真是太不凑巧了，原本还想着如果两位接下来要去哪里的话在下可以送一下，或许还可以一起吃顿饭化解一下之前和董探长的误会，现在看来也只好作罢了。”

他拍了拍司机的椅背，车子立马就发动起来，临走前他还不忘转头说道：“不知两位是什么时候回上海呢？”

董孝麟实在是看不惯他，刚想再揶揄他两句，阿针就抢先开口：“还未定，怎么了？”

“哦，这样啊！”石川信一低头想了想，“在下之前也说过想请徐先生赏光吃饭的事情，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在北平参加完会议之后，还得去南洋抓捕一名逃犯，所以想说等到大家都聚在上海之后可以约个时间……”

“她没那闲工夫！”不等阿针说话，董孝麟就一把把她往身后一揽，“有事儿就说事儿，吃什么饭？我董孝麟的人，缺你一顿饭么？”

这话说得极其霸道而且根本不讲理，石川信一遇到他也只能是秀才遇上兵，一句话噎得半天都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挤出个笑容点了点头算是告辞，这才带着一肚子火气离去。

石川信一一走，董孝麟立马就朝着他走的方向啐了一口：“哎哟我真的是……多听他说一句话我都想锤他！假惺惺的一说话就嬉皮笑脸跟贴了个面具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肚子坏水儿么？”

他一边数落一边看向阿针：“这家伙刚才满嘴谎话还想套你的话，他到底想干什么？你确定刚才就是他偷拍咱们吗？”

“第二次确实是他。”阿针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隐隐的担忧，“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已经在怀疑我的身份了……不，我觉得他已经确认我有问题，所以一直在出言试探。”

这一点董孝麟也是十分认同：“我也这么觉得，那家伙就跟个苍蝇一样围着你转来转去的，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真是让人讨厌！”

阿针沉吟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他是苍蝇，那我是什么？”

董孝麟本来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让她这么一说立马一愣，好半天才笑起来：“哎呀我就那么一说嘛！你是鲜花儿，最漂亮的那一朵，这总行了吧？”

见阿针终于笑起来，他回头瞅了一眼石川信一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不行，你以后还是得躲着他点儿！我一直不喜欢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人太阴狠，脸上看着笑嘻嘻的，背地里心狠手辣毫无人性，让他盯上不管他存的什么心思都不会是好事情！这次一次又一次偷拍，还真是搞不懂他到底要干嘛。”

一次又一次……

听他这么说，阿针瞬间想起刚从酒店出来时的情景，当时也是一辆车从身边经过，她本来也没有太在意，等到车过去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好像看到车里有人在拿着相机对着她和董孝麟拍照。

那个人的身影莫名让他感觉到熟悉，但绝对跟石川信一还是有区别的，而且车虽然都是黑色，但款式的分别还是很大的。

也就是说，第一次偷拍和第二次，根本就不是同一拨人，而且那个让她感觉熟悉担的身影……

“董孝麟，”过了许久，阿针才抬眼看向董孝麟，“我们回去吧！”

董孝麟看她一脸郑重不免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啊！你累了是吗？咱们先去西装店把给你买的衣服都带上，然后就开车回酒店……”

他话音未落，阿针就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不，不是回酒店，我是说，咱们这就启程回上海！”

见董孝麟一脸震惊和疑惑，她一脸严肃。

“我要回上海见一个人……有件事我必须立刻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