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徐泽真就这么拆穿了小把戏,步翩翩却没有丝毫的扭捏,而是立马笑着坦然承认:“当然查到啦!”、
她一边拉着徐泽真坐到沙发上一边邀功似的说道:“善意的谎言无伤大雅,我成功建立了好印象,你姑姑也很开心,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这番直白倒是让徐泽真有些愣怔,能把一点小心思都坦坦****写在脸上,这也是一种本事。不过,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神鬼说胡话的八面玲珑,配上这漂亮的皮囊,倒是真的没法让人讨厌。
想到这里,徐泽真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步翩翩今天的打扮上,昨天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宫廷卷变成了两条缠着红色丝绦的蓬松麻花辫,身上颇显腰身的正红色呢料连衣蓬裙,搭配一件领口坠了红宝石扣子的雪白兔毛斗篷,再加上手腕上挎着的白色皮包和脚上擦得光可鉴人的黑色圆头高跟鞋,显得她贵气中又透出浓郁的可爱,就跟画报上走下来的小仙女一样。
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深蓝色细白边丝质睡衣再加上脚上已经穿了两年的棉布拖鞋——就算没有那两鬓露青皮的超短头发,也怎么看都是个男的……
人比人,气死人!
她正惆怅着,刚刚跑去泡咖啡的徐国瑛就端着个巨大的托盘走了回来,笑眯眯地说道:“哎呀我真是迷糊,拿凉水去搞咖啡,弄得不成样子……想了想翩翩你第一次来我家,还是得拿出点看家的好东西让你尝尝!”
说着就放下托盘,把茶具一样一样摆了出来,一边操作一边介绍那包裹严实的茶饼:“这个啊是我一个在宋聘号谋过差使的朋友祖上传下来的普洱茶饼,算算少说也有几十年了,要不是他家逢变故落魄了,才不肯把这宝贝卖给我。你可以问问泽真,平时她别说喝了,就是想偷偷摸一下都要挨打的!”
“是吗?这么好的茶叶,姑姐姐你舍得给我喝呀?”步翩翩笑得满脸纯良,扑闪着大眼睛一句“姑姐姐”一下子就让徐国瑛笑开了花。
“舍得舍得,难得我们泽真有朋友来家里,当然要好好招待!而且呀,你这小姑娘家家长得这么标致又这么懂礼数,我实在是喜欢得紧,打心眼儿里高兴!只是以后来,可别带这么些个礼物了,倒是显得生分了!”
徐泽真瞥向门口,果然看到一大堆礼盒,瞬间就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对步翩翩说道:“翩翩小姐,你来可以,但是礼物……”
她想说只打了一次照面,就送这么些个礼物实在是不合适,可还没等她说出口,步翩翩就抢先说道:“哎呀现在是过年嘛,你见过谁走亲串友不带礼物的呀?更何况,我是有事拜托你帮忙才来的,还是第一次见你家里人,那可不得带些见面礼讨好讨好?再说了,又不全是给你的,我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东西弄来的,可别再让我拿回去!”
可咱们非亲非友啊!更何况,你一个千金小姐,能有什么事来讨好我?
徐泽真内心在嘶吼,可这些话说出去太伤人,她是万万也说不出口。对着这么个一头热的剃头挑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半天才一脸为难地说道:“那……你有什么事找我?”
她这么一问,正忙和着泡茶的徐国瑛也一脸好奇地看了过来,想知道这位大小姐是来找自己侄女干嘛来了?又带礼物又这么自来熟,要不是阿针是个姑娘家,她都要以为这是新媳妇来见公婆了……
想到这儿她就愣住了,目光从步翩翩脸上移到了那挽在一起的胳膊,然后又移到了徐泽真脸上,瞬间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合着这姑娘是对阿针有那个意思?
这不是开玩笑呢嘛!虽说这侄女看着像是侄子,可不代表就是真侄子啊!现在来了个小丫头追求,那女扮男装的事被发现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徐国瑛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一下就引起了徐泽真的注意。见姑姑挤眉弄眼地给自己比口型说什么“这姑娘看上你了”,她眨眨眼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吓得赶紧把一直被步翩翩虚搂着的胳膊抽了回来。心说完了,这丫头太自来熟,压根儿就没防备,险些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回事!
步翩翩哪肯放过她?眼见那暖暖的胳膊脱了手立马一个使力就拉了回来:“你躲我干什么呀?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可别跟我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没有被女孩子拉过手!”
徐泽真简直苦笑不得:“我、我确实没有!”她一挪屁股坐得远了些,“你还是直接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见徐泽真这反应,步翩翩立马改变了策略,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腰杆挺得笔直扮起了淑女,连说话都沉稳了不少:“我呢,现在开了一家华风影剧院,自己也做演员。平时拍电影之余也排一些新式的话剧。现在有一部话剧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就要开始排练了。我要演的是个在好多个国家留过洋的知性女青年,很多台词都是要讲洋文的。可我的洋文差得那是华人洋人谁都听不懂,实在是头疼得很!听小六哥说你会好几门外语,眼看着离开机没几天了,我这才壮着胆子登门求教,希望你可以当我的老师教我几天洋文!要是有你来教我,那我肯定能学得事半功倍!反正现在过年呢你肯定有时间,你想要多少报酬都好商量!”
教洋文?徐泽真和徐国瑛都是大跌眼镜,两人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大年初二拎着这么多礼物上门还这么热情洋溢,是为了学洋文?鬼才信!
知道徐泽真一向不知道怎么拒绝人,徐国瑛一边把泡好的茶端给步翩翩一边替她回道:“哎哟我当什么事儿呢,原来是想找泽真当老师啊!不过……泽真的洋文都是自己看书自学的,看个文件看个书、平时遇到个把洋人沟通吧还行,就是发音这块儿其实也不太标准的。你让她教你台词,那你可真是难为她了!倒不是说报酬不报酬的了,就是怕到时候教错了让你出丑!”
这话说得圆滑,听得徐泽真点头如捣蒜。:“就是啊,我其实也是一知半解的……翩翩小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可让她俩都没想到的是,步翩翩一听这话只是楞了一下,眼泪瞬间就成了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小六哥跟我说你人特别好,一定会愿意帮我的,原来都是骗人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忘控诉徐国瑛:“姑姐姐,我刚才还觉得你真是个又年轻又开明,一定会理解我作为一个演员精益求精的心呢!原来,你们都是铁石心肠啊?你们要眼睁睁看着我到时候在所有人面前把台词说得荒腔走板出洋相,然后跟他们一起笑话我吗?”
徐泽真最怕女人哭,就连钱夫人谭佳丽这种狠辣的角色在她眼前哭她都受不了,更遑论是这么可爱一个大美女?她几乎是立刻就投降了,手忙脚乱地把徐国瑛递过来的手帕拿给步翩翩:“哎哟我求你了姑奶奶,别哭了行不行?”
步翩翩哭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闻言立马问道:“那、那你答应我吗?”
“我……”徐泽真生无可恋,说答应赶紧跟跳入陷阱没区别,可说不答应这位大小姐明显是准备鬼哭神嚎没完没了,摊上这么个难缠的神仙,可真是让人头疼!
徐国瑛让她哭得脑仁儿疼,一咬牙就说道:“答应!我替她答应了!你别哭了行吧?哎哟我真是怕了你了,娇娇的小姑娘这么能哭,现在天气冷,这漂亮的脸蛋都要哭皴了哟!”说罢就赶紧招呼着丽姐去取个湿毛巾来。
步翩翩听到这话倒是停止了抽泣,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徐泽真:“姑姐姐都答应了,阿真哥你呢?”
徐泽真一脸无奈,好半天才垮下肩膀放弃抵抗,闷闷地说道:“姑姑都发话了,我说不要还来得及?”
“当然来不及!”步翩翩立马笑了起来,两手把眼角的眼泪一弹就一脸得逞地笑了起来,“就知道你是好人,好人是不会拒绝我的!只有董孝麟那个家伙,才会成天欺负我!”
徐泽真让她这川剧变脸的一样迅速的表情变幻给彻底惊呆了,听到她提起董孝麟才嘲讽地说道:“他何止欺负你啊,他连要别人的命都可以做得干净利落呢!”
她的声音很低,步翩翩却像是找到知音似的立马附和道:“就是!平时老是跟个土匪一样吊着一张臭脸就算了,昨天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不止喝得醉醺醺的,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砸东西,噼里啪啦的好半天才消停!连我家狗都被他吓得直哆嗦呢!”
一听这话,徐泽真瞬间就愣了。董孝麟让沈鹃当了替罪羊,又能早早结案又能上报纸扬名,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又喝酒又砸东西心情这么差,那……
她忽然想到了昨天出审讯室之前,董孝麟要去接的那个来自警务处长麦瑞克的电话,一切疑惑瞬间就有了答案!想要快点结案的并不是董孝麟而是他的上司!
自己之前还误会他……
想起那个张扬不羁的人,徐泽真的心瞬间就像是被揪了一下似的满脸怅然——原来,即使是董孝麟那样的人,也会有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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