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场闹剧,如今,县城小舅家商铺,也没有其他的人挑衅了,其他乡里卖肥皂的队伍,几乎都是绕道走,躲不开的时候,就有说有笑打个招呼。
并且,好多的大户人家和乡里,都请于嘉帮忙打井,价格也都同意,二十贯一处。
之前,于嘉还想着香皂降价,打击一下其他乡里,让他们都知道夕阳里不可欺,也想让长水里、袁成里那些挑衅的人,过来和他低头承认个错,可现在有了这个赚钱的想法,也没心情因为肥皂和他们斗了。
这几天,于嘉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零件够的话,一天时间就能打出来一口井,这可比两个作坊挣的钱要多很多。
而那打造洋井的棍铲、粗管、夹板、螺栓等工具都能反复使用,唯独井体,杠杆,两个止回阀(井抽,井信)和细铁管需要在铁匠铺定做。
给乡老家打井时候,这些所需要的零件,和县里铁匠铺掌柜讨价还价之后,只用了五贯钱便打造了出来,并不贵。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长期在外部定做,就有被铁匠铺掌柜偷手艺的风险,再像李斌一样,拿着他的本事到处卖手艺就不好了。
这仅仅是一个缺点。
另一个缺点,是打造这些零件时间太长,要等上四五天,严重影响了效率。
假如,夕阳里有了自己的铁匠铺,日夜不停地生产铁管和零件,备齐存货,有订单直接去开井,一个月,最起码能有百贯进账,以上问题就能不攻自破。
目前唯一的难点,是找到一个铁匠,可以在夕阳里安家立户的铁匠,或者说,对他忠心耿耿,不会泄密的人。
于嘉解释完,重新将满新雨搂进了怀里,说:“娘子,我明天去趟县城,找钱谷师爷帮忙,让他帮我找个值得信任的铁匠。”
听于嘉说出心中所想,满新雨直接站了起来,嘟着小嘴说:“相公,我二哥满地在卢龙县,就是铁匠。”
嗯?
于嘉疑惑的说:“你二哥?满地?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呀?”
满新雨眼眶红了红,转身走到屋里,给于嘉倒了一碗热水,慢慢的说了起来。
她灾星的名声,一是因为长得俊俏,被那些长舌妇人嫉恨,第二,是因为三年前的一件事。
“相公,原来燕山里,有个悬浮山寨,你知道吧?”
嗯!
于嘉点了点头。
原主的记忆中,听过悬浮山,夕阳里还向他们交过“保护费”呢。
那个山寨崛起很快,听说,是北平布政使胡诚弄的,山匪有六人,虽说不多,可都是女真的野人,下手狠辣。
不过,这只是民间的口口相传,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大明的省级行政区,与各个朝代都有不同,并不是一个人说的算,而是三个人说的算。
承宣布政使司管民政、财政,提刑按察使司管刑法、监狱、治安,都指挥使司管军队,三司互不隶属。
可北平道不同,没有都指挥使司,由燕王府代替都指挥使司,掌管军队,驻守边境。
相传,布政使胡诚和朱棣各管一摊,本就互不隶属,可王爷姓朱,胡诚时常就要过去拜见朱棣,脸上虽然笑着,但心中的怨恨越来越多。
朱允炆当了皇太孙之后,胡诚便彻底与朱棣撕破了脸,公开对立起来。
建文二年,镇守燕地的朱棣装疯,每天在北平城里和乞丐同吃同住,要不就跑到猪圈里住,无暇巡守燕地。
胡诚便落井下石,也是想在朱允炆那里讨个好,替他找个夺朱棣军权的理由,便想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招,用来抹黑朱棣的名声。
燕山里有个山头,名为悬浮山,贴着滦河的支流,四周都是荆棘林。
其中一件小事,就是派人穿过燕山,抓了些女真的野人,资助他们米面锅灶,帮着他们建立了山寨。
其目的,认真想想就能看明白,那几个女真野人,除了放牧什么也不会干,粮食很快就吃没了。
果不其然,没有吃的就出来抢,而距离最近的山北里,便是这场政治阴谋的牺牲地。
女真野人进入山北里抢东西,杀了好几个百姓,收集到钱财后,见到十二岁的满新雨长得俊俏,便想抢回山寨。
满父誓死相拼,拖住了时间,恰巧满氏族长带人赶到杀了几个野人,满新雨才没被抢走,但满父也砍了好几刀,被打成了重伤。
这也就是满新雨,克父母谣言的由来。
为了给满父治病,满家不仅积蓄用光了,还欠了不少债,连拉磨的驴都卖了,也没留下满父的命。
讨债的人日日上门,山北里的长舌妇们,都建议满刘氏将满新雨卖去青楼,那样,不仅能还债,而且娼妓挣的多,家里就有钱了。
但满刘氏、满天、满地都不同意,满地趁夜背着包离开了家,没几天,就带回了二十几两银子,顶上了家里的债务。
满地为了妹妹,也为了自己家,把自己卖到了铁匠铺,如今,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
说到这里,满新雨眼圈红红的,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下一秒,满新雨起身,扑通一下跪在了于嘉面前:“相公,二哥是为了我才卖了自己,你能不能去趟卢龙县,把我二哥赎回来?让他给你当铁匠,就别去求钱粮师爷了。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啊?
这咋又跪下了。
于嘉连忙扶起满新雨,替她擦着泪水。
既然亲戚里边有铁匠,那就算满新雨不求他,他也要去找满地,毕竟,随便找个铁匠也不知根知底,满地是不会出卖妹妹家的生计的。
家里差不多有十几贯,加上给乡老打井的二十贯,三十几两银子,赎人,不知道够不够用。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准跪!行,那明天带上家里的钱,咱们去找你二哥。”
嗯嗯嗯!
满新雨波浪鼓一样的点着头,欣慰的笑了起来。
清早,于嘉安排完其他的事项,和苏毅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满新雨,离开了夕阳里。
这时代,卖身为仆给的价格低,但是,熟人难免被主人黑,况且,满地已经学了好几年铁匠,有了技术,这些钱估计都不够。
先到了迁安县,买了一些干粮后,于嘉将钱换成了银子,又去找了钱谷师爷,说明了原因,问他在府城有没有认识的官,能帮着说上话,也能少收一些赎身的钱。
钱谷师爷,让娘子招待于嘉和满新雨在途府等候,半晌后,带回了一封信和一块玉佩。
“大郎,这是知县大人的亲笔信,还有大人的玉佩,你到卢龙县后,找知县王闵大人,他会帮你解决这个事,别忘了把玉佩带回来,江大人是借你的!”
“这个我懂。”
玉佩是证明这信的真实性,把玉佩送人,那得有多傻。
于嘉接过信件和玉佩,作揖道:“多谢清波先生了!忙完这一阵,我定当东门拜访,以表感谢!”
途安笑着拍了拍于嘉肩膀,笑道:“抓紧去吧,和我还这么见外!”
离开途府,于嘉满新雨快马加鞭,向府城卢龙县而去。
到达卢龙县时,已经日暮了。
于嘉找了家客栈睡下,第二天清早,牵着马来到了县衙,将玉佩和信件交给衙役,外带二十钱的好处费。
不一时,卢龙知县王闵大人,亲自走出了县衙。
王闵背着双手,笑道:“你就是夕阳里于大郎?”
原来是他!
王闵留着两撇小胡子,三十几岁,于嘉在府试时候见过,他就是监考官之一,而且,于嘉对他的印象非常深,想那秦云几人大闹悦来客栈青楼时,王闵的脸别提多有黑了。
于嘉跪下行礼,恭敬道:“回大人的话,小民正是于嘉。”
于嘉不喜欢跪,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礼数一定要有。现在就等院试开始,成为秀才之后,就可以见官不跪了。
王闵扶起于嘉和满新雨,归还玉佩后,替于嘉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大郎,不用这么客气,我与你们迁安知县江平是至交,你有他的书信,自然是我的门客。”
王闵请二人在府中歇息,安排下人送上了饭菜,并叫来县总甲,带着衙役全县铁匠铺搜索,寻找叫满地的铁匠。
有关系是好使,无论是后世还是现在,仅仅是一天,在黄昏时候便找到了满地,带他和掌柜一起来到了县衙。
满地和铁匠铺掌柜,刚开始还茫然,以为自己犯了律法,满脸的不知所措,进入衙堂便跪了下来。
可满地看见知县身后的满新雨时,用力揉了揉眼,不可思议的问:“小妹?你是小妹?”
嗯嗯嗯!
满新雨连连点头,快步跑了上去。
兄妹想见,喜极而泣。
这一幕,给那铁匠铺的掌柜都看懵了,家里这个仆人,还有和知县大人认识的亲戚?
那当初这样,还卖身换钱干嘛?
还没想明白,王闵便让仆人送上去一杯茶,对掌柜开门见山的说:“今日请你来,没别的意思,我想让你给我个面子。”
嗯?
那掌柜端着茶,也猜到了什么。
这是鸿门茶!
他培养了满地这么多年,卖肯定是不想卖,但碍于知县王闵的威压,又不得不同意,只得尝试着说:“大人,他是我铁匠铺里的匠师,如果走了,我还要重新培养一人,耽误的生意肯定会多。您看,五十贯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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