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柱反应迅速,立马就拉着赵牧一离开了阴暗处。
不多时。
赵牧一就见得有三人走近。
一位穿着有些发白的儒袍的中年人走在最中间,大腹便便的狱掾走在后面,点头哈腰。
还有一位,却是张叔。
由于身后还有数名郎官跟着,行走间甲胄碰撞不已。
所以对于三人说了些什么。
他倒是听得不真切。
但他也不敢兴趣。
只想早点离去。
最好在咸阳狱封锁前,回家一趟,多作些准备。
他这样想。
张叔却对着他们招起了手。
“李狱差!”
“赵牧一!”
“你们可曾将牢房清扫完毕?”
“李斯大人公务在身,可耽搁不起!”
说罢。
又对着李斯赔笑道。
“李斯大人,平日里,我这两位同僚就常在狱中四下奔走,忙碌公事,这次可能也是如此,才导致手脚慢了些!”
李斯默然,并无任何表态。
赵牧一却是暗暗叫苦。
张叔这话,表面上是在贬低他跟李叔。
实际上。
则是在变相的说他跟李叔恪尽职守,劳苦功高。
先抑后扬。
若是李斯能记住他们二人的名字,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可这偏偏是他最不想要的啊!
好在。
狱掾此时站了出来,打断了张叔。
“既然这里处理好了,也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了。”
“李柱你去看看戌字署的那位晕厥的犯人。”
“牧一你去接下前来治疗的医者。”
得了吩咐。
他长长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跟着李叔离开。
到了转角处。
他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
发现就狱掾一人进了牢房,艰难的俯下身子,翻动着地面上铺着的湿稻草,而李斯则是淡漠的站着,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最为关键的是。
李斯的目光居然望向了这边!
也不知是看李叔,还是在看他!
他当即收回了目光,抓紧离开了此处。
牢房外。
李斯同样也收回了目光,询问着张山石。
“那位年轻的,就是撬开了嫪毐车夫的口的狱卒?”
张山石恭敬回答。
“回大人,正是赵牧一。”
李斯点点头,没有再言语,也没有任何表示。
继续看着狱掾翻动稻草。
刚才的对话,似乎只是一时好奇。
……
……
离开丙字署后。
叔侄二人就该分道扬镳了。
李柱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狠狠的啐了口。
“你张叔就喜欢干这奉承的事,可把我紧张的够呛!”
赵牧一乐了。
没想到李叔好像还是个社恐。
不由得打趣道。
“李叔你这不行啊!”
“再不跟张叔学一学,什么时候才能往上爬!”
李柱踢了他一脚,笑骂道。
“你爹的嘴要有你的一半厉害,狱掾位置还能落到别人身上?”
“抓紧去忙你的!”
“我估摸着,那个犯人应该不行了,医者也用不上了,正好可以带你去外面透透气。”
说完。
就准备往戌字署走。
他连忙叫住李叔。
“李叔!”
“你也知道我身子弱,走这几步就喘的不行,去接医者,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李柱一愣,而后狐疑道。
“你小子又想从我这巴拉点什么走?”
他尴尬的咳了两声。
“也没啥。”
“就想要点高来高去,能在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法子!”
李柱鼻子差点没被气歪。
“你咋不上天呢!”
“是不是你张叔叫你来的?”
“高来高去的法子没有,只有个练拳的体法,爱要不要!”
因为上天那是两千多年后的事啊!
他吐槽一句,而后激动地握住了李叔的手,夸赞起来!
“还得是李叔您啊!”
“平日里,我就觉着您比张叔勇武!”
片刻后。
当他独自踏上接医者道路时,叹息不已!
明明李叔都已经答应。
眼睛还笑得快没了。
偏偏说等那名犯人咽气了再说!
莫不是他拍马屁的技术不够?
万一这次来的医者是隐居的医科圣手,这事儿岂不就黄了!
及时制止了脑中继续幻想各种离奇死亡案例后。
他又加快了些脚步。
说到底。
还是人命重要啊!
“大人,我们冤枉啊!”
“放了我门吧!”
“大人,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离不开我啊!”
“……”
沿途。
不少犯人远远的见着他后,喊起了冤!
换做以往。
狱中不会有这等景象。
并不是犯人老实。
而是这次因为嫪毐进来的犯人,实在是太多了!
嫪毐五个月前造反时,最有权势的几位都没跑掉,当天就斩了。
秦王盛怒,下达旨意。
活捉嫪毐者,赏百万钱;带回嫪毐尸体者,赏五十万钱。
然而当嫪毐被捉后。
竟然还有一百多人侍奉着!
其中。
有手下,也有仆人。
嫪毐不知何时才会处刑。
但这些犯人。
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处理。
手下大概率会是判以候刑,被派去边疆当斥候。
至于仆从。
不是受城旦、鬼薪之刑,就是被打入贱籍,去其他府中担任最低贱的下人。
正思索着。
骤然。
有剧烈碰撞声传入他的耳中!
一息比一息激烈,如地蟒翻身,又如巨鲸破浪。
让他大脑犹如被针扎般疼痛!
那些犯人,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依旧在喊冤!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
好不容易,扛过了这波不适,准备立马离去。
鬼使神差的。
他又停下了脚步。
不对。
李叔提起过。
狱中要封锁的原因,是因为先前有囚犯勾结嫪毐,准备清查。
这么大的动静。
要是后面有人问起,他却解释不清,怕是会有麻烦!
需远远探查一番。
有个底细才是!
他循着声音,小心的前行。
越走。
越发现不对劲。
两边的烛火,竟是极其的微弱,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心中正再度打起了退堂鼓。
忽得。
他面前不远处,一间极其不起眼的牢房中,有身影闪过!
定睛一瞧。
居然一下就看到了一位容貌俊美的之人!
阴影不减其容貌。
反倒是显得五官极其立体!
若不是过于平坦的身材,他差点会以为对方是位女子!
“来的居然是屁大点的毛孩,看来咸阳狱的其他人都已经死光了!”
那人轻咦一声后,旋即狂笑不止。
带起了一阵铁链碰撞之声!
他这才确定,对方就是刚才让他倍感不适的元凶!
而且随着对方起身。
他更是看到。
男子的琵琶骨被穿上了铁钩,显得格外狰狞!
“毛孩,可会饮酒?”
似乎是他的安静,让男子有些不满,又出声嘲讽了句。
他皱眉。
不打算理会,同时萌生了退意。
“不会喝酒没关系,我给你十金,你给我取些酒来!”
男子见他沉默,也没放在心上,而是大袖一挥,万分豪气的说着。
“这里不让给犯人酒水。”赵牧一这般说着,顿了一下,补充道:“得加钱。”
被囚男子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似乎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能有此待遇。
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男子再度挥动衣袖,豪气万分道。
“二十金也无碍,只要你能搞来足够的酒水!”
赵牧一点点头,然后道。
“二十金,一壶!”
礼钱,那是要统一上交给狱掾,然后再分红的。
狱掾拿六成。
狱卒们共同分四成。
这些额外的钱,才能揣在自己兜里!
傻子才不多要点!
男子怒了!
这厮竟能如此的不要脸!
“两壶!”
“再加两斤上好的牛肉!”
赵牧一冷笑。
“你不是对狱卒这个身份有什么误解?”
“还吃牛肉。”
“咋不张口要一只天鹅呢!”
男子不由得疑惑。
“天鹅是为何物?”
“烹饪后味道又如何?”
得。
骂你是癞蛤蟆都听不懂!
就不跟你这只燕雀,介绍天鹅跟鸿鹄有什么关系了。
赵牧一叹息着。
转身离去。
“诶!”
“你还没回答我呢!”
“牛肉可以不要,酒一定要先温上一遍!”
男子在他身后呼喊起来。
赵牧一走得更快了。
还想喝温酒。
做梦吧你!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来此地!
二十金一壶酒。
这条件都敢答应,肯定图他的人,保不齐就是仙人跳!
真当他傻,当他穿越者的身份不存在啊!
待他背影消失后。
男子脸上神情旋即严肃,摇头轻笑。
“这次挑选过来的,倒是有趣!”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