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通道

“我能去看看正雄吗?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办这个活动,还不如好好在家养病呢……”

又回答了些钱正雄有没有仇家、平时有没有得罪谁之类的问题,病西施似的谭佳丽一双大眼睛算是彻底哭成了鱼泡眼。她还保持着斜靠在沙发扶手上的姿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我前几天还跟他说,身体不舒服就先休息,生意哪有一天做完的,开了年再办慈善活动也来得及,可他就是不听!说是无恶大师算的吉时,就数正月初一这一天最合适……”

徐泽真这会儿算是渐入佳境,一听这话立刻追问道:“钱先生身体不适?那……是觉得热吗?”

谭佳丽愣怔了一下,迟疑着道:“你怎么知道的?他自打从家里搬出来住酒店开始,就忽然多了这么个毛病。老觉得热就算了,还特别的暴躁。我怀孕不能受寒,他却不让我开暖炉,一开就发脾气。上海冬天本就湿冷,我穿着貂皮大氅都觉得小风钻骨缝冻得不行,可他穿着夏天的衣裤还得扇着扇子站在风口乘凉才满意。今天场面大要见人,我好说歹说才让他穿了身长衣长裤出的门。我们住的酒店正雄是有股份的,房间和吃食不可能有问题,本想着忙完这两天无论如何都劝他去医院瞧瞧是什么问题,谁知道……”

一听这话,徐泽真立刻瞟了董孝麟一眼,后者立刻明白过来她在想什么——谭佳丽所说的钱正雄这些生前的症状可以说跟贾玉卿说的那些服了五石散的症状一模一样!

谭佳丽提起这些症状时表情除了忧愁一点异样都没有,看来中毒的事情她应该是不知情。可钱正雄畏热的现象只发生了几天,毒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被钱正雄吃进肚子的呢?

“头儿,其他人都问过了,没啥异样啊。”申小六推门而出,把整理出来的讯问笔记递给董孝麟,“问过安检那边的兄弟了,钱正雄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那把枪的来源没人清楚。”

他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才说道:“就是有个事儿挺怪,我问了几个负责端茶倒水的小姑娘,她们说钱正雄今天一来酒店就先要了两壶茶水,去了个厕所之后又要了两壶,还让小姑娘把热水壶直接给随扈,手里一直端个杯子,跟渴死鬼似的。”

“喝水……有问题吗?”谭佳丽突然表情一顿,“正雄这几天总觉得热,每天都要喝很多水!”

董孝麟立马说道:“没什么问题,热嘛,喝水很正常!”说完就给了申小六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得申小六立马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求救似的看向徐泽真。

“这是……”徐泽真正安静地翻看着董孝麟随手扔给她的审讯记录,看到保洁大婶的笔录时,立马变了脸色,抓起酒店老板给的平面图仔细一查看,抬头就看向董孝麟,“我知道了……通道!是通道!”

好在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董孝麟和申小六对她这种神神叨叨的表情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震惊了。知道她这肯定是发现了新线索,董孝麟一刻也没耽误,立马就起身搂着她的肩膀就把她从谭佳丽的房间带了出来,申小六也立马跟上,只留下谭佳丽还在沙发上一脸愣怔,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徐泽真实在是接受不了董孝麟这动不动就爱搂着她的毛病,她扭啊扭地好不容易挣脱开,这才壮着胆子把早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董、董探长,你、你能不能……别碰我?”

结结巴巴地说完,她见董孝麟瞬间如遭雷击似的僵在那里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她瞬间让盯得一阵心虚,红着一张脸赶紧往楼下跑去。

她这反应倒是弄得董孝麟更加怀疑,伸过手就一把搂住了申小六。

见申小六只是一脸纳闷看着他而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董孝麟忍不住一脸狐疑地咂咂嘴:“有问题!你觉不觉得,徐泽真那小子怪怪的啊?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申小六不明所以:“哪儿怪?”

“不让我搂!”董孝麟使劲一搂申小六,一脸理直气壮,“他又不是什么大姑娘,怎么老那么扭扭捏捏的?说话轻声细语的,身上还那么软,一看见我就害怕,一搂她还脸红,肯定有问题!你也是男人,你会出门带手帕吗?”

申小六一愣,瞬间苦笑起来,把自己被搂得生疼的胳膊死命往出拯救:“老大,见你就害怕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绝对是正常人的反应。而且,你知道你搂人多大劲吗?人家小徐体格儿那么弱,让你那么勒着能不脸红吗?而且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他那人特别爱干净,不愿让人碰还带个手帕也没啥问题呀!怎么着?你怀疑他是女的?”

“他不像女的吗?”董孝麟立马瞪大了眼睛,“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娘们唧唧的!”

申小六好不容易挣脱开,一边揉胳膊一边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那老大你可是真想多了!这年头儿可早就不兴花木兰替父从军那一套了吧,谁会闲着没事干女扮男装去闸北当个小巡警?他要不是警校出来的也就算了,你以为当巡警不用考试啊?体检就过不了!再说了,你想想你家那位大明星是怎么宝贝那一头秀发的,哪有女孩子把自己头发剃得比我都短的?这么说吧,我是女的他都不可能是女的!”

让他这么一说,董孝麟也瞬间想起了自家那位所谓的“大明星”。作为他义父步一风的独女,步翩翩那一脑袋头发就跟她的命似的,每天洗头掉几根都恨不得开个追悼会!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想到这里,他耸了耸肩,赶紧往楼下走去,顺着手下的指引走进了宴会厅的厕所通道。

宴会厅的厕所在东北角,一走进厕所入口,就见刚才先一步下楼的徐泽真这会儿居然被卡在洗手台旁的一个方形洞口里。她虽然瘦但个子不低手长脚长,那小小的洞口看起来还没有女人梳妆台的化妆镜那么大。她这会儿出不来又进不去,憋得脸都红了……

“哟呵,你这是干嘛呢?”董孝麟一看她那个窘态就瞬间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蹲在旁边仔细观察,一点要帮忙救人的意思都没有,“你是田鼠吗?看见洞就往里钻?”

话一出口他楞了一下,回头问申小六:“不对啊,这儿怎么会有个洞?我记得检查厕所的时候没发现这儿有个暗门啊!”

申小六一脸迷茫,扭头看向酒店老板:“这个洞是干嘛的?之前怎么不说?”

“这是输送换洗衣物的通道,我们酒店这么大,每天光需要换洗的床单被罩窗帘毛巾就一大堆,所以修建的时候就专门开了这么个通道。每一层都有口,方便打扫卫生的大婶们把高楼层的换洗织物送下楼嘛!”

酒店老板解释完又一脸无辜:“你们要查出入口,也没说连这么小的洞也要报备啊!再说了,这口子这么小,除非是小孩儿,否则也藏不了人啊!”

“如果有人接应,那就可以!”董孝麟瞬间坏笑起来,一把推过正把徐泽真往出救的申小六,一拉徐泽真的脚腕,摁着她的头就把她又塞回了通道里。

徐泽真自然是吓坏了,立马尖叫了起来,还没等她尖叫完,就只觉得一双大手抓着她的小腿往前一推,她就整个人天旋地转地被推到了洞口那一头……

“你……你……”徐泽真是万万没想到会被直接推过去,一爬起来就回头指着洞口那边一脸笑意的董孝麟气得连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好在洞口中间有一米多的距离,高度也只到人的膝盖,她摔下来的位置还堆了很多床单被罩之类的织物,除了落地的时候摔疼了下巴,其他倒也没受伤。

“你没事吧?”申小六关切地问道,一看她压在一堆白花花的床单被罩上瞬间就笑了,“徐老弟好福气呀,居然还有那么多布给你垫底儿!”

酒店老板也趴在洞口瞅了瞅,一脸纳闷地嘀咕:“早上洗衣店的车来过了呀,怎么会没把要洗的东西带走呢?”

徐泽真一边揉下巴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保洁大婶在笔录里说,她发现洗衣店的车什么也没拉就走了,我就觉得有古怪。看了一下酒店平面图发现果然是有洗衣通道,钱宝生应该就是从这儿离开酒店的。”

“而且肯定是有帮手!”董孝麟蹲在洞口,看着通道那头面色不善的徐泽真笑了起来,“这洞口太小,不躺着或者趴着根本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也不好使力,如果凭他自己的话,肯定也得卡在洞口动弹不得,不让人碰可是过不去,你说是吧?”

看着董孝麟那张欠揍的笑脸,徐泽真知道他是在报自己刚才跟他说不让他碰的仇,可对着这么个角色,她又不敢说什么重话也不敢摆脸色,只能扁了扁嘴悄然无声地骂了一句“小气鬼,真讨厌!”

董孝麟虽然没听见她的话,可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这小家伙肯定是在偷偷骂自己。他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一声就冲着洞口喊道:“我听见你骂我了!”果不其然,他刚一说完就见徐泽真立马就是一副被抓到现行的模样,险些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他刚要再说两句吓唬的话,就听得徐泽真在那边充满的疑惑的“哎?”了一声,再看过去,就见她半跪在地上,抬头从那边洞口的上方仔细盯着什么一直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那洞口的边缘拿了一些什么东西下来,两根手指捏着举在手里,一脸严肃地冲着洞口另一头的董孝麟说道:“我知道是谁带走钱宝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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