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开溜不成，只得硬着头皮，敲响王教授办公室的门。

王卜先是苏诺他们的导师。他们研发的“狻猊”船舶操作系统，由恒安集团资助。

王教授虽是名声在外的魔鬼教授，严格又古板，对实验室几人却关怀备至。平日里只要不犯原则上的错误，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自由生长。

现在对苏诺不去开会的事看得这么紧，也纯粹是因为她做得有点过了。

“进来，”王教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老师，您找我？”苏诺进去后，轻轻将身后的门带上。生怕动作太大，惹得老师不顺眼，今天的事就不好商量了。

王教授一手端起茶，慢条斯理地提起茶盖浮了浮表面的茶叶，期间还撩起眼皮看了苏诺一眼。

他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老古板，手机是老年机，团队沟通向来直接打电话，喝茶也是这种传统带盖的陶瓷杯。

他讲课的时候会端上一杯茶，提问后停顿几秒，茶盖拨弄着茶叶，眼睛看着台下。陶瓷之间粗糙的摩擦声回**在沉寂的教室，更像磨刀霍霍声，神游天外的同学都能被这声音生生拉回魂来。

自苏诺进门之后，王教授一句话没说。苏诺站在一旁，垂眸静静听着摩擦声，等待挨训。凭着经验，她猜想这是在给她自我反省的时间。

许久，王卜先轻吹着茶叶，咂了一口茶汤静静回味了片刻，才展眉悠悠开口，“明天去恒安开会。你把手头的事往后推推，这次一起去。”

果然是为了这事！

“老师，数据分析报告我都整理出来了。我这边基本已经确定，也没什么交流的必要。有概率涉及到的情况，组里人也都知道。”

王教授眼神沉了沉，凝视苏诺片刻，才缓缓放下茶杯，“我问你，恒安项目上的人你见过几个？”

“…和钱总在电话里沟通过。”苏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多少有点虚。进入项目以来，企业那边的人她一个都没见过。

王教授闻言，声音扬起一个八度，敲着桌子，“这都3年了，连对面的人都没见过。以前你忙，不去开会我理解。现在有时间了，你还是不去。你自己说说，这样像话么？”

“老师…”苏诺垂下头，还待辩解就被打断。

王卜先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几个大字，“每次认错态度都很好，就是不改。眼看你们就要去恒安实习，你怎么跟他们的团队相处？”

恒安是他们毕业以后最理想的去处，每年校招可谓是披荆斩棘优中选优，企业团队的人更是行业里的佼佼者。王卜先真怕苏诺态度傲慢，实习期间被人针对。

他越说越气，隔着桌子冲苏诺吹胡子瞪眼，“你这次必须去。明天我要是看不到你，就…就扣你学分！”

“……”看来今天没法蒙混过关了。苏诺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满脸为难但还是不得不答应，“好，老师，我一定去。”

她又站了一会儿，等王卜先情绪稍微缓和，才试探性地问道，“那老师，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王卜先眉头依旧紧蹙，似乎在表达对她的无奈，少顷后才不耐烦地摆摆手。还没等苏诺走到门口，又听他在身后扬声道：“明天我要是在恒安见不到你，就算找到你家，我也一定逮着你去。”

“知道了，老师。”

第二日，实验室几人到达恒安大厦楼下时，远远便看见早已等候在楼下的苏诺。王卜先见她态度可嘉，神情也轻松了不少。几人稍作寒暄后，在恒安接待人员的带领下进了大厦。

步入会议室，所有人都站起相迎。钱亦东走过来与王教授寒暄，眼神却时不时地瞥向王教授身后的苏诺。

王卜先见状，将苏诺拉到跟前，满怀歉意地介绍道，“这是苏诺，之前一直太忙，在外收集数据。还没来得及跟大家打声招呼。”

他这话说得客套，大家却是心照不宣。忙几个月还可以解释，这苏诺一忙就是三年，显然不把他们这帮人放在眼里。只是王教授的态度明显是要护着她，别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苏诺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却也并没在意，转身与组员们一起准备会议资料。

钱亦东趁着空闲出门倒水，没走几步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余衍霖。

“衍霖，怎么站在这儿？”钱亦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隔着玻璃的角落里，是一抹白色的背影。

余衍霖没动也没回答，眼神打量着会议室里的女孩。与发布会上见到的那个天真开朗的样子不同，此刻的她神情淡漠。一根皮筋将长发松散地绑在脖颈后，背上的脊骨在发间若隐若现。宽松的白衬衫下，整个人看上去松弛又自信，学生气十足。

钱亦东看清了余衍霖眼神中的探究，冲角落的身影努努嘴，“她啊，叫苏诺。很有个性。以前从来没在公司出现过，这回数据架构比较关键，是我让王教授押着她来的。”

余衍霖闻言微微转头看向钱亦东，黑沉沉的眼中带着一丝威慑力。数据架构一早就定下，不会在项目后期有关键性的改动，一听就是在说谎。

钱亦东明白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讪讪笑了笑，“我就是有点好奇，按理说我是她的实习导师。进项目三年，她从不露面，太不把恒安当回事儿了。”

他话语间带上恒安，无疑是给自己的小九九冠上个名头。余衍霖不置可否，转而又问：“能力怎么样？”

钱亦东侧头看向余衍霖，摇摇头，“谁知道呢。王教授和他们组里的梁泊松都护着她。她以前不来开会，都是梁泊松给她带的数据。”

钱亦东在恒安十来年，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最是会察言观色。他一边说，余光一边观察余衍霖的神情，见他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话锋一转，“不过她16岁一举夺得NOI竞赛冠军。当年好几个学校向她抛去橄榄枝，她独独选了里面不算最好的K大。大四的时候，被王教授破格选入实验室跟项目。还算是有傲气资本的。”

余衍霖再次看向一墙之隔的苏诺，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还真是一人千面呢！真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藏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