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的嚣张,到后来的装怂试图把自己甩干净,到现在的彻底崩溃,此刻冯威的心理防线崩塌从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就能看得明白。
眼看这一场针对冯威的审讯就要出成果,徐泽真这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她整个人朝着火炉靠近了些,拿手里烤得热乎乎的鸡蛋往炉台上轻轻一磕发出低低的一声响儿,吓得她赶紧四下打量,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她制造出来的小小噪音。
见所有人都在盯着眼看要撂实话的冯威,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始给鸡蛋剥皮,还不忘拿之前写过字的纸条垫着,把剥下来的细碎蛋皮都给放在纸上,明显是为了一会儿容易收拾。
鸡蛋很新鲜,煮熟了再用炉火烤就更加难剥皮,为了尽量不发出声音,徐泽真剥皮的很仔细。她一小块一小块的慢慢把蛋皮捏碎再抠下来,时不时还把粘在蛋皮上的小块蛋清弄下来,趁没人注意就快速地塞进嘴里,成功一次就满意地微笑起来。
忙着偷吃的她可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她自以为没人发现的这一番鬼鬼祟祟的小举动,早就被一旁的董孝麟用余光从头到尾全都看在眼里。
董孝麟这辈子都没见过活得这么精致的男人,手帕好像是无穷无尽似的塞在身上的各个口袋,遇见女人就变得体贴入微彬彬有礼,爱干净到病态的程度,明明身上不错却一再装怂,想来恐怕也是为了不弄脏衣服或者不流汗;现在就连简简单单剥个鸡蛋,都跟他以前见过的所有大老爷们儿都不一样——优雅、细致,还带着几分娇憨和……可爱?
发现到自己的想法之后,董孝麟又一次打了个寒颤。在之前,他已经觉得徐泽真圆圆的脑袋瓜很像只小奶猫,现在又觉得他很可爱?这个徐泽真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毒吗?
他莫名有些心慌意乱,见那可爱的小奶猫已经剥完了鸡蛋,嘴角微微上扬准备享用这别具风味的烤鸡蛋,他瞬间鬼使神差似的,伸长了胳膊一把就将那剥得干干净净凝白如玉的鸡蛋给抢了过来,在小奶猫又惊又怒的眼神中,把整个鸡蛋囫囵个儿塞进自己的嘴里。
尽管烫的耳朵都要冒烟险些窜出两行男儿泪,但看到徐泽真像只护食儿炸毛小猫一样眉头紧蹙怒目圆睁,他心里痛快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要不是对面还坐着个即将交代的冯威,嘴里还塞着个半天吞不下去的鸡蛋,他真想摇头晃脑地做个鬼脸,让那炸毛的小奶猫更加生气一点。
看那抢了自己辛辛苦苦剥好的鸡蛋还一脸得意的讨厌鬼,徐泽真气得简直想骂街!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跟她抢吃的,哪怕她不饿的时候都不行,更何况现在连饭点儿都不知道误过去多久了,她的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噜噜直叫。现在跟她抢吃的,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愤怒底线!
她狠很地瞪了那家伙一眼,又一次朝冯威的方向歪了歪头示意他赶紧问出口供拉倒,这才嘟着嘴拿起炉台上仅剩的另一个鸡蛋,半侧过身子把后背留给董孝麟,这才恨恨地把鸡蛋从炉台上磕了磕,旁若无人地剥了起来。
董孝麟见她那认真护食的模样觉得好笑,但还是加紧嚼了两下把鸡蛋咽进肚子,换了带几分不耐烦的冷脸面向冯威,盯了他数秒之后才叹了口气,一脸苦口婆心地说道:“哎,你这人也是太仗义了!又是被亲哥哥蒙骗,现在又遇上这种破事儿,我都替你憋屈!不过啊,兄弟我还是得劝你一句,都到了这儿了,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比较有好处。反正你跟哑巴阿大是肯定一个都跑不了,谁交代的多认罪态度良好谁占便宜,要是你这儿咬死不吐口,我可就只能把宝押在哑巴身上了,到时候他要是一口咬死俩人全是你杀的,那你被扔到法庭上可就是该怎么判怎么判了,到时候我可是一句好话都没法儿帮你说哟!毕竟,你藏着掖着还有撒谎迹象,没有珍惜给你的减刑机会啊,你说是吧?”
他这一番话说得冯威更为动摇,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明显是在考虑这话里的真实性到底是有几分,好半天才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你……真的能给我减刑?”
董孝麟笑道:“看你表现!”
冯威想了想,一咬牙说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藏着的了,与其让那个哑巴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还不如我认了我那一份,倒是他也跑不了!”
董孝麟点点头,见徐泽真还在剥鸡蛋,一点要帮忙做审讯记录的意思都没有,立马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背,示意她准备动笔。
兴许是因为这次是光明正大剥鸡蛋,徐泽真这才剥得很快,刚一被戳脊背,她就立马把鸡蛋塞进嘴里,鼓着两个腮帮子眼神愤恨地一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示根本不用记,脑子全都记得住。
董孝麟拿她没辙,只好继续看向冯威:“说吧!”
冯威叹了口气,认命地说道:“我确实说谎了,之前我一进赌狗场的院子,就看见狗舍的窗户亮着灯,而且那些狗叫得很厉害,所以我就先往狗舍走了过去。然后,我是真的从门缝看见,哑巴正拿刀子割着冯虎的脸……”
董孝麟刚想骂他,这他妈跟之前说的版本有什么大区别?审讯室外的走廊就忽然一阵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很多人的跑动似的,还时不时有人呼喊着“快抓住他”之类的声音,而且动静还越来越大。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还在忙着吞咽嘴里鸡蛋的徐泽真都吓得停住了咀嚼,鼓着腮帮子一脸惊恐地看向董孝麟,满脸写着你这巡捕房是不是发生暴乱了,怎么会有这么大动静?
董孝麟赶忙站了起来,还没等他走出去看看情况,之前被他打发出去的圆脸小警员就着急忙慌地打开了审讯室的门,一进来就焦急地冲董孝麟说道:“老大,那个哑巴打伤了好几个兄弟……”
董孝麟在他说到“哑巴”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立马抬手要制止小元说出下来的话,可最终还是晚了那么一步,小元惊慌失措的后半句还是说了出来:“他跑了!”
一瞬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微妙——尤其是冯威!
他一开始那破罐子破摔只求减刑的表情在愣怔了几秒之后,就变成了劫后余生的状态,整个人立马从瘫坐的姿势变得舒展了起来,甚至还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唇角也越来越网上扬起。
一句话的功夫,审讯室里的场面就发生过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董孝麟气得简直想脱了鞋朝小元那张无辜的脸砸过去,他把捏得咯吱作响的拳头抵在桌面上,满脸杀气地刚想问怎么回事,一旁的徐泽真就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冯威还在。
董孝麟刚刚已经冲到顶点的火气略微降了些,一摆手让人把已经变得十分得意的冯威给暂时带回牢房随后再审,这才冷冷地等着小元:“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人关在巡捕房里,居然能让跑了?”话音未落,审讯记录本已经砸到了小元脚下,吓得他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老大,”小元满脸委屈,“我也是从库房回来的路上才知道的啊……”
董孝麟简直气结:“申小六呢?去接手语师还没回来?”
小元苦着脸:“六哥回来了!我听他们说那哑巴在牢房里忽然就捂着肚子躺下了,负责看守的兄弟吓坏了就赶紧开了门,结果那哑巴忽然就出手了,把两三个兄弟都给打趴下了。他手上还有个奇怪的戒指,好像是带刀刃的,被打伤的那几个兄弟身上都被划了口子,根本拦不住他!那哑巴往出跑的时候正好撞上六哥回来,把六哥的胳膊给划伤了还抢了枪,六哥带人追人追枪去了!”
“这个蠢货!”
此时的董孝麟简直气得变成了一头狂怒的狮子。他一边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手枪上了膛一边往出走:“申小六伤得重不重?他们往哪边走了?”
小元赶紧回道:“门口都是血,应该是六哥的……听说,好像是往北走了!”
董孝麟此刻宛如杀神,立马就往门外走,徐泽真赶紧喊他:“喂!你……”
董孝麟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能在我中央巡捕房的牢房里越狱,那哑巴有些手段!小六子不一定是他对手,我必须得去看看,你就在这里呆着!”说完就对小元说,“带他去办公室!”
徐泽真却摇摇头,立马走到了他跟前:“你带我去,我可能知道他们要去哪了!”
董孝麟一愣,却没有细问,一脸严肃地交代道:“那你跟着,有事往后躲。”说完就大踏步地往巡捕房大门走去。徐泽真吞了口唾沫,赶紧跟了上去。
一见董孝麟上的是那个熟悉的挎子摩托,徐泽真不由得有些尴尬,但想想之前对她那么掏心掏肺的申小六,她还是咬咬牙坐上了副驾驶。
几乎是一瞬间,处处透露着野性的挎子摩托就像是一头奔跑的猎豹一样,朝着北边的方向直直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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