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寒暄过后，载涛没有让哈伯在海上过多停留，按照原本的计划，借着中立国的港口，安排上两名护卫，就将其送往回国的船上。

看着熙熙攘攘的港口，哈伯恍如昨日：“载先生，我的那个孩子……”

载涛客气道：“哈伯教授，这个你可以放心，孩子的事我们已经派了别的同志过去，如果一切顺利，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跟他在中国大陆上见面。”

哈伯叹了口气，缓缓道：“这样也好，做父亲的当了逃兵，实在是不想再让我的孩子留在这里吃苦，如果能见到我妹妹，还请你们多多解释，当然，她愿意跟着到中国那就最好了。”

载涛笑呵呵道：“放心吧，你写给他们的亲笔信我们一定会交到对方手里，不过孩子好说，大人做什么选择，那就不一定了，总不好强迫人家。”

哈伯挣扎片刻，最后接过行李箱，语气中难掩气馁：“罢了，她有她的生活，当哥的不能一直再继续失职下去，随她吧，不过等到了中国，做出些成绩，希望他们会对我的观点发生些改变。”

清官难断家务事，到了这里载涛就没管那么多了，他的任务就是将哈伯顺顺利利地送回去，至于后面怎么处置或安排，那就是程诺的事了。

只是希望这洋鬼子能继续发光发热，也不枉他们跑了这么远，绕了半个欧洲给亲自上演大戏。

从包里抽出一条红色围巾，载涛自己递过去：“这个是代表我们中国的颜色——红色，希望下一次见面，哈伯教授能在科学院发光发热，我们院长还等着你的成绩。”

握着围巾，哈伯非常感动：“载~你是我永远的朋友。”

载涛倒没想那么多，退后一步给对方系上：“朋友不朋友的，以后再说吧，只是希望你能顺利逃过追兵的堵截，平平安安到达太平洋西岸。”

想起自己眼下的“逃兵”身份，哈伯显得神情紧张不少，忍不住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发现他的“追兵”。

载涛显得冷静不少，连忙让对方的动作幅度小一些，低声警告道：“小点心，要是让有心人看到了，哈伯教授你的身份可就暴露了，什么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哈伯顿时神情慌张起来：“我……我只是抬头看了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载涛拍拍对方的肩膀：“幸亏只是刚刚那一会儿，要是再继续下去，就算是不被发现，也会被人给留意，到时候真做一些事了，操作空间就要小上很多，现在听我了，深-呼-吸，对，就是这样。”

几个来回下去，哈伯终于是放松不少，低声询问道：“载~程教授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营救我，我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你想想我能帮他做些什么。”

眼下他虽然被人营救出去，但同时也明白，如果对人没什么用的话，被人再次告发出去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但受人冷落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果对于别人来说还好，但哈伯可不一样，之前可是统率过大型项目的负责人，就这么孤家寡人，日子想想都不好过。

何况程诺对于他还有“救命之恩”，哈伯不想再让看扁。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通过巴黎会议的新闻，知道中国和日本有着非常深的矛盾，而他又与日本人有仇，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没什么报仇的机会，如果利用程诺这边的势力，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哈伯身上又充满了干劲：“载~你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多吗？”

载涛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东西最多？那肯定是人最多，无论是到哪儿都是人。”

哈伯摇摇头，又问道：“物质，我指的是物质。”

载涛眼睛瞟到不远处的海面，迟疑道：“水？”

哈伯眼睛一亮，抱着对方的肩膀激动道：“对，就是说，科研可以缺少场地、缺少人材，甚至可以缺少设备，但最最重要的是，不能缺少钱，有了钱，一切都不是问题……”

载涛越听越糊涂，没等对方把话说完，直接将其打断：“慢着慢着，道理我都懂，可怎么扯到水上面来了？”

哈伯左右看看，确定没人留意到他们这边后，小心翼翼贴到对方耳边：“载~这些水里面，海水最多，已经资料证明，这些海水里面足足蕴含着8亿吨黄金，如果我们通过化学手段进行提纯，那么……”

“那么什么经费都不再是问题了！”载涛的呼吸有些急促，顺着对方的话往后说：“什么科研都能往下做，就不用这般拮据了！”

哈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当然，有了钱，撒旦也能为你服务。”

几句话下来，载涛的心也被挑动得痒痒的，将哈伯安全送上船后，自己边往回走边想这件事的可能性，真要是像哈伯说的这样，那科学院的各个部门也就不用这般节衣缩食，到时候保护人回来的他，也是功臣之一。

如此这般下来，在院长面前也能直起腰板。

一路想着，连路上的台阶都没看见，脚下一空，差点摔在地上。

幸亏他的下属直接眼疾手快，看到长官不对后，就提前在旁边准备着，等到对方有摔倒的迹象后，上前一把扶着：“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能怎么，当然是碰到大好事了。”载涛习惯性揉揉属下的头，笑呵呵道：“对了，往家里发个电报，说说海水提炼黄金的事，好消息一定得尽快分享出去。”

北京，四合院内，程诺刚准备休息，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

“致远，致远，你睡了吗？大好事啊！”

“我还没睡，什么大好事啊，该不会是特斯拉先生那边有了突破吧？”

“不是，有比那个事更大的大好事。”

把刚脱下的衣服披上，程诺穿个棉拖来到门口，打开门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姜蒋佐。

此时的他一边哈着热气，一边甩着手里的电报，满脸热切。

“快进来说，外面冷，到底是什么大好事啊，让你这么高兴。”

让开位置，程诺先让对方进来，关上门重新给屋里的火炉添上几块新煤，顿时屋子里更暖和了起来。

顾不上喝刚刚倒给他的热茶，姜蒋佐激动道：“前段时间你不是安排载先生去迎接哈伯教授吗，现在不仅有了准确消息，而且还能帮咱们解决一个大难题。”

“是吗，我看看。”程诺带着好奇心，接过电报想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看到前面，按照他和载涛的安排，成功接到哈伯后，脸上是充满笑容的，但看到后面开始扯一些海水提炼黄金的远大前景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原本姜蒋佐是十分高兴的，但看到程诺脸色骤变，也开始有些惴惴不安：“致……院长，电报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程诺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刚刚那么高兴，是不是都因为这个海水提炼黄金的事吧？”

姜蒋佐猛点头：“对啊，你看全世界有这么多的海水，里面足足藏了8亿吨黄金，咱们只要把握其中的一小小部分，那么就能解决咱们科学院九成九以上的问题了……”

前面姜蒋佐还说得很起劲，但到了后面看到程诺脸上不仅散去了笑容，而且还越来越阴沉，顿觉不妙，说话的底气也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小声道：“院长，这电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程诺将电报拍在桌上，指着后半部分有关黄金的段落：“当然有问题，并且问题相当大！”

虽然早在1872年，科学家们就在海水中检测到了黄金的成分，并根据当时的情况预估海水中黄金的含量相当高，估计总储存量可达20多亿吨。

等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德国战败面临着高额的战争赔款，把主意打到了海水提炼黄金上，便开始着手进行海水的开发实验工作，希望能给德国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

无数次的事实证明，海水中确实能提炼出黄金，但其提炼成本远远高于黄金本身的价值，完全就是个赔本的买卖。

到了后世科学实验手段更加先进后，对海水中的黄金含量有了进一步的科学测定，发现在不同的水域，金子的含量也各不相同。

比如在大西洋和太平洋北部的水域，每一亿吨海水中只含有一克的黄金，而在地中海水域中，黄金的含量就高得多，每十吨海水中就含有一克黄金。

但即便如此，也远没有8亿吨这么夸张，并且后世都做不到的工艺，程诺也没有信心自己带人在百年前的当下直接进行突破。

从院长嘴里听到这些情况后，姜蒋佐有些傻眼：“这么说来，哈伯教授的这个建议就是天方夜谭了？”

程诺叹了口气，说道：“心是好心，但就是以我们的手段，收获远远没有付出多。”

姜蒋佐有些不甘心，追问道：“如果我们从现在就开始积累技术，在不久的将来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希望？”

程诺摇摇头，笃定道：“眼下的提炼法无非是石灰乳法和离子交换树脂法，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忙活整天下来，具体收获也不过是一二十克，其价值远远抵不上我们付出的那些，收支都不能抹平，还能谈别的吗？”

听到这里，姜蒋佐彻底气馁下来，情绪非常低落。

程诺有些不忍心，将电报折好说道：“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眼下的化学工艺基础上的，未来哪一天若是某项技术得到革新，说不定海水提炼技术会更加成熟可靠很多，只是眼下么，我们还是以更加实际的化学农药为主。”

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姜蒋佐面色复杂：“有些事看来，还是做不到一蹴而就，想走个捷径就是困难。”

程诺笑呵呵的劝慰道：“这没什么，跟别人相比，我们一直就是在走捷径，速度已经比别人快很多了，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把这些人给顺利接回来，稳扎稳打做我们能做的事，别的暂时先不要想。”

接下来的这几天，程诺就开始为迎接哈伯做好准备，尤其是在化工厂方面，已经可以开始为研制化学农药做好准备。

国内眼下的农药还以无机化合农药为主，比如法国人发现硫酸铜与石灰水混合也有防治效果，由此为灵感发明的波尔多液。

但具体运用在农业上效果很一般，程诺决定提前迎来有机化合农药的时代，尤其是滴滴涕。

作为一种有机氯类杀虫剂，可加工成粉剂、乳剂或油剂使用，不仅能防治农业病虫害，增加农业产量，还能控制国内疟疾、伤寒的发病率。

哪怕是因为《寂静的春天》一书的影响，对其环境污染的副作用进行抨击，世卫组织表示要在全世界范围内禁用。

但仅仅是过了几年，不少国家又重新启用了滴滴涕，除了能用在农业上面，还能帮助杀灭蚊子，控制疟疾、登革热、黄热病等疾病，对于当下的国内环境来说，其有利的一面要远远大于其有害的一面。

“最好是赶在洋人之前把这个玩意儿给做出来，然后赶紧申请专利，毕竟能几乎对所有的昆虫都非常有效的农药，一经问世很难不引起列强的注意，况且它也易于生产，如果大批量生产，不比什么虚无缥缈的提炼黄金要好？”

“而且刚刚结束的一战，欧洲战场前线也曾爆发过斑疹伤寒，造成数百万人死亡，其主要的传染源就是无法杀灭虱子和跳蚤，滴滴涕对这玩意相当有效，国内后面战乱频频，也用得上它。”

“并且这东西能极大的降低病虫害的影响，等到了后面有了选种育种后的优质种子，加上合成氨，配上崭新出厂的滴滴涕，粮食产量有什么理由不去翻倍？如果再能够生产出来农业机械，不知道能保住多少同胞的性命。”

什么海水炼黄金，哪有种地来的舒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