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鸿运坐在他身边，递上矿泉水，还贴心地把瓶盖提前拧开。

乔冰珊接过，小口啜饮。

经历了繁忙的一天，她的动作仍旧慢条斯理，要不是于鸿运看得仔细，甚至很难发现她的唇色比平时更苍白。

等她放下瓶子，于鸿运问道：“你今天累坏了吧。”

乔冰珊摇头：“倒也没有。”

于鸿运凝着她看“真的？现在就咱们两个，你不用勉强自己，反正积攒疲劳也没有利息拿，何不吐出来呢。”

乔冰珊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松口：“好吧，是有一点”但她很快白了对方一眼：“只有一点点而已，我可没你那么多愁善感。”

“我懂我懂，”于鸿运笑出声，“咱们不比这个，反正我肯定比不过你，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了。”

乔冰珊不置可否，微微垂下视线，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羞涩的神情。

于鸿运没有错过这转瞬即逝的变化，当即开口道：“我能问个问题么？”

乔冰珊点点头。

“可能有点冒犯。”

“没关系，我不生气。”

“好吧，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和别人接触？是过去发生过什么事吗？”

乔冰珊没有生气，但脸上的笑意还是消失了。于鸿运看在眼里，不禁感到一丝后悔，但他很快打消悔意，补充说：“我绝不会说三道四的，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乔冰珊微微叹了一声，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于鸿运愣住了：“咦？”

“以前也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别人总觉得我有什么心理阴影，或者受过什么刺激，但我让他们失望了，”她花了些时间组织语言，而后再度开口，“根本没有原因，我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就不合群，喜欢一个人呆着，讨厌集体活动，也讨厌身体接触。”

于鸿运点点头：“我明白了。”

乔冰珊把目光投向远处：“我大概是个怪胎吧。”

于鸿运立刻摇头：“怎么会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这很正常。”

“于老师，你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真的，我反倒觉得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原来你就是猫呀。”

“猫？”乔冰珊偏过头，惊讶地望着他。

“你看，猫不就是这样的吗，不爱跟人亲近，但是也不会随便乱发脾气，总是很淡定，我行我素，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悠然自得。”

乔冰珊眨了眨眼：“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居然是第一次？”于鸿运一脸惊讶，“你身边的人也太不懂你了，居然没发现这等好事？”

乔冰珊更是疑惑：“这算好事吗？”

“当然啦，至少对我来说算好事，”于鸿运笑得爽朗，“我最喜欢猫了。”

乔冰珊没有作答，反而匆忙将视线移开。

于鸿运并不给她逃跑的机会，接着说：“乔医生，我再冒昧问一句，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从来没有么，相亲也可以算进去。”

“相过几次，都不顺利，没人会喜欢不能碰的女朋友吧。”她抬手拢起头发，“但我无所谓，反正我对他们也没兴趣。”

于鸿运点头赞同：“你是对的，本来就不能勉强。”

乔冰珊挑起眉毛：“于老师恋爱经验很丰富吗？”

“丰富也算不上，但学生时代确实谈过。”

“哦？和谁谈的？”

“大学的同班同学。”

乔冰珊表现出十足的兴趣：“对方是什么性格？后来怎么样了？”

“她人很好，但我……被甩了。”

“这样啊，”乔冰珊的神情颇为复杂，“不好意思，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于鸿运却摇头说：“没关系，我并不觉得是伤心事。”

乔冰珊更是诧异：“但你不是被甩了么……”

“哈哈，”于鸿运挠挠头，“那时候我确实很不成熟，而且老实说，我们的性格也不太合适，不分手才奇怪呢。但我觉得那段经历对我很有好处，跟她恋爱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缺点，也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有些人可能把恋爱分手看得很严重，但我觉得跟人交往本质上也是在认识自己，旁人就像是镜子，只有在镜子里，才能看清楚自己真正的面貌。”

乔冰珊面带惊讶地望着他，直勾勾的目光使他浑身发毛，急忙开口打圆场：“我要是说错了，你就直接纠正，不用跟我客气。”

“没有，”乔冰珊终于移开视线，“我只是觉得，于老师不愧是教语文的，说起话来都很有深意。”

“你就别笑话我了，”于鸿运也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我觉得恋爱和结婚不一样，不用考虑太多，可以自由一些，随性一些，遇到合适的机会就试一试，就算失败，也能有所收获。”

“你说得倒轻巧，但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乔冰珊说完就低下头，不再看对方的脸。

于鸿运也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乔医生讨厌我吗？”

乔冰珊不禁一怔：“如果我讨厌你，就不会让你跟我来了。”

“是吗，”于鸿运笑逐颜开，“太好了。”

乔冰珊皱起眉头：“你可别误会，我不讨厌你，并不代表我想跟你恋爱。”

于鸿运点点头：“明白，我换一个问题，如果把我当成普通朋友看待，你觉得怎么样？”

乔冰珊想了想：“你是个不错的朋友。”

“那就足够了。”

“但普通朋友和男女朋友，根本就不一样嘛。”

“怎么会不一样呢？”

乔冰珊难掩诧色，怔怔地盯着他。

于鸿运接着说：“人和人之间感情，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如果你觉得我还不错，就继续把我当成朋友好了，不必勉强自己，更不必迁就我。”

这番话说得坦**大度，倒让乔冰珊脸颊发烫：“你不会觉得吃亏吗？”

于鸿运勾起嘴角：“养猫的人都知道，猫不会随便对人献谄的嘛。”

乔冰珊眨了眨眼：“那好吧。”

于鸿运正襟危坐，向她伸手：“敬伟大的友谊。”

乔冰珊盯着他的手没有动。

他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又忘了你不喜欢接触，既然如此，干脆让它代替我吧。”

在乔冰珊疑惑的目光中，打开脚边的宠物笼，双手把大圣抱出来，递到对方眼底。

“你让我抱……你的猫？”

“是啊，你救过那么多猫，应该不至于讨厌它吧。”

乔冰珊伸出双手，垫在橘猫前肢下方，手指埋进柔软的绒毛，将它托举起来。

她毕竟是专业宠物医生，这一套动作轻车熟路，大圣很快停止挣扎，蜷成一团缩进她的臂弯，像是找到安乐窝似的，垂下耳朵，卸下力气，尾巴晃来晃去。

于鸿运看在眼里，大为不满：“嘿你这小混蛋，天天拳脚招呼我，怎么见了乔医生，就像见了亲娘一样亲。”

乔冰珊微微一笑：“这是我的特长。”

恬淡的笑容在眉眼间舒展开，透露出几分狡黠，几分骄傲，像是无色的冰棱上突然折射出绚丽的彩虹，难以察觉，却异常绮美。

于鸿运的心弦剧烈颤动，手心直冒汗。

刚才他所说的话，全都是自欺欺人的托词，他对乔冰珊的喜欢早就溢出心房，一发不可收拾，奈何满腔热忱碰上坚冰，撞得七零八落，他别无办法，只能慢慢等待冰融成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