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啾啾这语气，稀松平常得就如同说，和别人换了衣服那样简单随意。

殊不知，这种情况下，换了马车，就是原本要被刺杀的人，从他们四个，变成了沈丹绯和沈丹青。

若不是虞啾啾特意嘱咐了，要护着沈丹绯和沈丹青，他们两个就要当替死鬼了。

“啾啾还是太善良了些。”对此，虞瑾点评道。

沈家这窝子藏污纳垢的。

若是换做他，被楼氏刺杀，定要让沈丹青和沈丹绯这两个楼氏放在心尖尖上的乖孙子和乖孙女，当了这个替死鬼，让楼氏自食恶果，痛苦万分。

可啾啾却心善，让人保住了他们两个的命。

虞瑾自问，换做是他，他是做不到这般良善的。

“他们两个虽然可恶，但毕竟罪不至死，而且，年纪也还小。”虞啾啾这么说着，想了一下，“日后等沈家倒了，自然会有惩罚等着他们。”

一路上说着话，没多久，就到了沈国公府门口。

沈国公府门口，早有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心急火燎地在等着了。

一见到回来的是这辆马车，那婆子顿时一脸喜气洋洋，一边招呼着身边一同等着的丫鬟赶紧进去报信，一边笑着迎上前去，不等马车车帘掀开，就高兴地说道：“小公子！小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夫人都等了你们许久了！”

“是吗？你们家夫人等了许久？你们家夫人，是哪位啊？”这时候，马车里一道软糯的嗓音，有些懒洋洋地答道。

这声音令婆子一愣。

接着，马车的车帘掀开，虞啾啾沉静漂亮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讥诮的冷笑，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婆子，亲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惊愕起来，甚至连身体都开始发抖。

“公、公主……”婆子这才注意到，驾车的车夫，也不是国公府的车夫，而是虞啾啾身边的护卫。

“我见过你，你是楼氏身边的人，所以，你口中的夫人，说的就是楼氏了。”虞啾啾以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公主……”婆子嘴唇颤抖着，像是说不出来话，但她又忍不住眼睛一直往后面瞟，极力渴望着能看到什么别的人似的。

“愣着作什么？还不赶紧带路？你们夫人不是等了本公主许久吗。”虞啾啾从马车上跳下来，盯着这婆子说道。

婆子是眼看着虞啾啾那么小的一个人，却从比她还高的马车上跳下来，灵巧利落得分明一点伤都没受。

接着，虞啾啾身后，虞瑾、虞越、沈棂兄妹三个，也都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三个人也都是一点伤都没有受。

不对……

他们当然没受伤！

他们坐的是小公子和小小姐的马车！

那小公子和小小姐，难不成坐了凌芙公主的马车？

那岂不是说他们已经？

婆子骤然心头狂跳，手指冰冷，额头上狂出冷汗，她腿都有些发软了，这会儿深吸着气，强撑着，死死盯着虞啾啾看了一会儿，忽然扭头就往府里跑去！

她一跑，虞啾啾冷哼一声，提步也跟着她往府里走去。

这一路上，便是往楼氏所在的院子去的。

那婆子一路狂奔，自是先一步到了，一进了院子，见到楼氏正翘首以盼，便哭着大喊了一声：“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凌芙公主今日跟小公子和小小姐换了马车坐！公主回来了！可小公子和小小姐还没回来！”

这些话，一股脑地轰出来，轰得楼氏脑袋里猛然一空。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婆子说了什么。

所以……

她让楼家派去杀虞啾啾的人，错杀了她的孙子孙女？

一瞬间，楼氏整个人都犹如被推倒了冰窟窿里，那冰窟窿里全都是寒气刺骨的水，全都是尖锐的冰凌，一下子把她浑身都戳了无数血窟窿似的。

楼氏感到浑身都冷，浑身都撕扯着疼，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往外不住地流淌似的。

“你敢杀了我的孙子孙女！我跟你拼了！”待楼氏反应过来，她猛然狰狞着一张脸，朝虞啾啾猛地扑过来，双手就要掐住虞啾啾的脖子，恨不得把眼前之人给掐死，咬死，撕碎！

然而。

在距离虞啾啾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紫婴从虞啾啾身后出现，一脚揣在楼氏的小腹上，将她整个人都踹飞！

楼氏便如破败的风筝一般，重重跌落在地上。

她的头不慎砸中后头一只放了睡莲的水缸，当即就磕破了，见了血。

鲜血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她一脸愤恨地瞪着虞啾啾，宛如一个身处地狱的女鬼，浑身怨气浓郁得吓人。

但虞啾啾却一点不怕。

前世的她，可是连真正的、最凄厉可怖的女鬼，都见过的。

此时，虞啾啾提步，轻轻走到楼氏面前，小小的身子在她面前蹲下，小手撑着下巴，白软圆润的脸蛋上，写满了天真与无邪。

她甜甜地笑着，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生怕楼氏耳背听不清：“楼氏，你说错了，不是我杀了你最爱的孙子孙女，是你杀了他们。”

她的语气轻松得宛如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随意，可说出口的话，却如此的残忍。

楼氏一听她这么说，神情不由得一变。

之前的那些怨念，多了一些心虚，令她不敢跟虞啾啾那双明亮的眸子对视。

虞啾啾接着说道：“是你亲手，亲自找楼家人，找了足足三十个江湖高手，杀了你亲眼看着出生，又亲眼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长到今天这个模样的孙子孙女，楼氏，你真的是好狠的心啊，怎么连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孙女，都忍心杀死？

“你说，要是你的儿子知道了，会不会恨你？”

虞啾啾的这一番话，宛如刀子一般，深深地刺进楼氏的身体里。

刺进她的心里。

楼氏又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地大声叫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要杀我的青儿和绯儿！我是要杀你！今日该死的人是你！都是你这个狡猾的小贱人！让我的青儿和绯儿，当了你的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