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董孝麟一脸认真提出的疑问，阿针简直哭笑不得。

她身上明明就穿着朱丽叶的戏服，虽说是造型夸张看起来繁复累赘了些，可怎么看也能看出是女的吧？

董孝麟一进来笑她穿得娘们唧唧的时候她就有点纳闷，这位先生平时破案的时候脑袋瓜子和眼神儿都挺好使的啊！怎么偏偏这时候瞎成这样？这倒是让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她斟酌了一下字眼，简短地说道：“就因为夏琳是女的，所以我才能演。”没等董孝麟说话，她就直面富老爷子，“怎么样？我们为吉祥演出完美结局加圆梦，您放了我们所有人加自首，接受我的提议吗？”

富老爷子本来挺好奇董孝麟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要救的是个姑娘，可这些事儿本来也就与他无关，索性也就懒得开口问，他把目光从几个“演员”脸上扫过，这才冷冷地看向阿针：“可是，演出的情节得按照吉祥的意思来！”

他指了指董孝麟和霍媛媛他们，一脸冷酷地说道：“坏男人叶成风必须杀死坏女人江梦音，然后由你饰演的夏琳，就得亲手要了叶成风的命！吉祥很同情夏琳这个角色，所以本来请步小姐过来也就没打算要她的命！虽然歪打正着是你来顶替步翩翩，那么就算你倒霉吧！半个小时之内，于导演负责构思情节设计台词，必须让结局十五分钟的情节跟前面的故事合理地接上；剩下的你们三个负责演出，三个人各司其职不要试图敷衍我，每个人演得都必须真实！否则，我会让你们随时去见阎王！”

这话一出，于导演彻底懵了，半小时内完成一个合理的电影结局还得设计台词并且拍出来还得像回事简直是强人所难，更何况这还很有可能是他生前最后的作品，这怎么可能安的下心？

霍媛媛一听自己无论如何都死定了就立马有一种要甩开膀子大哭一场的架势：“演也是死不演也是死，那不还是没有活路吗？”

董孝麟也皱起了眉头：“老头儿，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吧？！说了半天是让我们互相残杀？”

“谁让他们要拍那么害人的电影，你这蠢小子又自己送上门来凑热闹”富老爷子瞥了他一眼，继续看向阿针，“惩恶扬善，报仇雪恨，做了坏事的人还是负了心的人就应该得到惩罚！这就是吉祥的意思，必须遵守！”

一听这话，阿针立刻质疑道：“您确定吉祥希望我们都去死吗？富老先生，您之前也说了，吉祥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懂得分善恶，同情可怜的夏琳憎恨心机深沉的江梦音，这不都证明了他心思单纯而且很有正义感吗？而且，您也说过，吉祥一遍遍给导演、给演员们、给电影公司打电话写信，也不过就是想要他想象中的完美结局能在电影里呈现不是吗？您身在北平，不该没有听过戏吧？戏台上一根马鞭一挥就是千里之遥，一把长刀一挥就是浴血奋战，演员换个场景就是数十年之后……您看了这些场景，激动是真的，也相信戏里的故事吧？有必要非得让演员日行千里、真的让戏台上的将军斩杀几个兵卒？”

“你……”富老爷子想要反驳，嘴角**片刻却还是找不到好理由来辩驳，只能冷哼道，“你什么意思？”

见老人已经有所松动，阿针立刻说道：“戏我们真的给您演，您只看效果如何即可，到时候如果假死也能达到吉祥的那些要求，那您又何必在手上又多几条血债？”

说罢，她有意无意地看向富老爷子手腕上缠着的紫檀佛珠：“您哪怕不惧神佛，总得给吉祥积些福报，免他堕入地狱因您而受苦吧？”

这话一出，富老爷子立马转头去看吉祥的方向，手里下意识地拨弄了几下念珠，又抬眼看了看阿针：“你果然不是寻常人，老朽一向最恨犹豫不决摇摆不定，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从不更改！可你，竟然能说服我……也罢，为了吉祥，我也不想多造杀孽。你们就现在去准备吧，是死是活，就看你们一会儿在台上的造化了！”

无论如何这总算是为几人争取了一线生机，阿针郑重地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如果我们一会儿演出的结尾可以过关，您就遵照约定放我们生路，而且还要认罪伏法！”

富老爷子嘴唇抿得死紧，沉吟片刻就重重地一点头，这才给旁边的手下使了眼色，立马就有人围上去，带几个人去后台更衣化妆。

于导演知道这是最后的求生机会，一边安排所有“演员”先去换好服装，一边自己拿着纸笔开始构思情节和台词，这会儿算是彻底恢复了霸道导演的气质。

董孝麟一拿到叶成风的戏服就皱了皱眉，在自己身上一比就满脸嫌弃：“啧，就知道会这样！这裤子腿儿也太短了，我穿着肯定跟短裤一样！阿真，你……”

他本来还想再问问阿针到底要怎么演女角色，一回头就看见她手里拎着件旗袍正往身上比，瞬间就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你你你你你你……你真要穿这个？”

阿针这下真的是哭笑不得了，一脸惆怅地看了他一眼就沉默地拿着旗袍走进了唯一的一间更衣室，留下董孝麟自己在那儿嘴巴大张像个傻子一样。

霍媛媛饰演的江梦音最后一个场景是在婚礼上，所以戏服是一套洁白的婚纱。董孝麟看着她抱着婚纱就期期艾艾地要往试衣间里走，立马就冲了过去挡在她面前：“嘿，你干嘛去？”

霍媛媛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还是抬眼看着她，一脸茫然：“不是要换衣服再去排戏吗？”

“里面有人！”董孝麟一脸嫌弃，心想这女的怎么回事，大老爷们在里面换衣服她就要往里楞闯，这还有没有王法啦？

更何况，徐泽真要换的衣服还是……旗袍！这要是让人看着换，该有多尴尬？

一想到徐泽真那白白嫩嫩的脸蛋，清瘦的身段儿，配上刚才那个怎么看都娘们唧唧的旗袍……他简直觉得头都要炸了，鼻血简直恨不得下一秒就喷出去两米远！

正当他胡思乱想满面通红的时候，霍媛媛一脸不明所以地说了句：“我知道有人啊！都是女孩子，怕什么的？”说罢就直接绕过他，推门就进了更衣室，他想要伸手去拦却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预想中的尖叫或者落荒而逃并没有发生，难道……徐泽真，你果然是个妇女之友，就喜欢让女人看你换衣服？

等下，那个姓霍的刚才说了句什么？都是……女孩子？！

他瞬间脑袋就彻底短路了，刚想开口问到底什么意思，更衣室的门就被打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穿着旗袍的……女阿真？

尽管头发还是那比他还要短的利落造型，可那淡紫色和白色相间的格子旗袍穿在她身上却毫不突兀，这显黑至极的颜色反而衬得她肤白似雪，而且那旗袍本就是按步翩翩的尺寸定做，别说是男孩子穿了，就是稍胖些的女子都不一定穿得进去，可阿针穿着却比步翩翩更多了几分清纯的意味，虽然身材清瘦得那柳腰只堪盈盈一握，可该有的都有一样儿都不缺，唯独是缺了最重要的……喉结？

“你你你你你你……”

董孝麟这辈子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是个结巴，他无力地抓了抓头发，嘴里念念叨叨地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他的震惊。

可霍媛媛还在换衣服，于导演还在忙着奋笔疾书根本懒得搭理他，反而是看到阿针的时候眼前一亮：“呀呀呀，扮相不错嘛！”

董孝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阿针带着一脸紧张向他走进的时候，他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天啊，这是什么世界？我的阿真，怎么进去换了个衣服，出来就成女人了？！

看他那表情，本来还充满紧张和期待的阿针脸上瞬间就涌起几分失落。她垂下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样穿……不好看吧？”

董孝麟简直要疯了：“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哎呀，你这样很好看，太好看了！可是……你到底，你……你怎么会是个女的？你是谁啊？徐泽真又是谁？我……”

“我是女的！”阿针还是垂着头，“徐泽真是我的同胞哥哥，年少时就被落水身亡了。”

她抬起头，看到董孝麟一副刚让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抽痛。她多么希望董孝麟能很高兴知道她是女孩子，多么希望可以用真实的自己来面对他！

可是，董孝麟的反应告诉她，他不高兴！

他不愿接受一个身为女子的徐泽真，他只想要一个能并肩作战的兄弟，如果是个女子，那对他来说就是没用的……

想到这里，她狠了狠心一咬牙说道：“我骗了你，也骗了翩翩，骗了所有人……你可以怪我，也可是把我赶出巡捕房，甚至可以打我骂我，可是能不能等到我们都平安以后再……”

话没说完，阿针的肩膀就被董孝麟狠狠地扣住了，她吓了一跳，赶紧抬眼去看，可董孝麟却仍是一脸狠厉，一手捏着她的肩膀，另一手就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整个人都拉进了自己怀里。

“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说？”

此刻的董孝麟活像是头发疯的猎豹，眼神狠狠地盯着猎物丝毫不放松，每个字出口都是恶狠狠的：“知不知道你害得老子以为自己爱上个爷们儿？”

什么？

阿针本来都以为他或许会直接胖揍她一顿，可等她反应过来刚刚听到了一句什么话，刚想开口向他问个明白，未出口的话音就被彻底封在了董孝麟那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唇舌之中。

来不及害羞，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躲闪，一切都来不及！

原来，吻，而且是初吻，是这样的啊！

眼睛圆圆地瞪着，可却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她的心狂跳着，却控制不了手脚不去颤抖，亲吻让她有些眩晕，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缺氧似的疯狂梦境之中……

也许十几秒，也许足有一分钟，等到阿针觉得自己的脸可能要开始燃烧的时候，董孝麟才算是放开了她。

她没办法思考也没办法说话，在差点站不稳的前一秒，她终于听见那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子，下一次，得记得闭上眼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