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冰珊逛完动物园，又在附近吃了晚餐，直到夜幕降临，才迟迟踏上归途。

于鸿运一路将她送回家，两人并肩而行，一路相谈甚欢，她的话比平时多出几倍，脸色也比平时明亮得多，就连小区门口的保安，都瞪圆眼睛打量她，生怕认错人。

家门近在咫尺，她人生的初次约会也临近尾声。

出门之前，她的心底还充满忐忑，但短短几个小时里，她和于鸿运牵过手，聊过天，甚至一起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人，充实的半天过去，两人间的距离不知拉近了多少。她甚至感到有些恍惚，仿佛刚刚做了一场缤纷的长梦。

于鸿运先一步停下，耸耸肩膀：“我就先送到这儿啦。”

她也停住脚，转过身，点点头说：“好，谢谢你。”

“谢什么，应该的。”

“那下一次换我送你。”

于鸿运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直到乔冰珊使劲儿瞪他，他才收住笑容，举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乔冰珊面露困惑：“我说得不对吗？”

于鸿运急忙摆手：“不不不，没有不对，我很期待被你护送回家，肯定很有安全感。”

“你又讲我的笑话，”乔冰珊嘟起嘴，“我都还不知道你家住在哪。”

于鸿运敛去笑意，郑重回答：“我家不远，下次带你去。”

“好呀。”

“不过我家里人多，吵吵闹闹的，而且你都不认识，希望别吓到你。”

“没关系，我认识大圣。”

“对哦，我差点忘了那小祖宗。说来我还得好好谢谢它。”

“谢什么？”

“谢它让我遇见你。”

乔冰珊怔了一下，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对面的人也扬起嘴角，仿佛被她牵着，露出淡淡的笑意。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心头一漾，面前这个傻笑的年轻人，既能站在三尺讲台上侃侃而谈，也能在危险面前挺身而出，而此时此刻，自己却能独占他的喜怒哀乐。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滋味。

她素来藏不住心事，于是便吐露出心里话：“我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不晚，”于鸿运立刻回答，“现在也不晚。”

两人相视而笑，橘色的路灯光将两人的身影包裹。今天她过得如此充实，以至于她想把这段闪闪发亮的时光放进宝匣珍藏，但同时，她又希望今天只是未来漫长岁月里极为普通的一天，从今往后，她能随时享受身边人的陪伴，不必再担心幸福从指间溜走。

她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思绪。一颗遥远的星星忽地落在她手心，便照亮了周遭苍白黯淡的世界，她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沉闷的灵魂里也能生出许多雀跃的情绪，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女人，会怦然心动，会依依不舍。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于鸿运也凝着她，心中的波澜比她还要激烈，睫毛抖动，嘴唇抿紧又张开，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乔医生，我可不可以……”

没等他说完，乔冰珊就抓住他的手。

于鸿运的手心有些粗糙，经过一天亲密接触，已经被她攻陷，成为她专属的领地。

她仰起头，对方也俯下身，两人的嘴唇轻轻贴在一起。

这一吻好似蜻蜓点水，只持续片刻就结束了。

于鸿运向后撤开少许，浑身紧绷着，轻声说：“乔老师……”

乔冰珊眨了眨眼：“不对吧，我是医生，你才是老师。”

“……”

令人尴尬的沉默过后，于鸿运抬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头：“实在不好意思，我的脑子已经不转了，肯定是刚才被烧短路了。”

乔冰珊噗嗤笑出声：“不至于吧？我又不是高压电源。”

“不怪你，是我活该，昨天晚上我一想到第二天要见你，就激动得没睡好觉。”

她的口吻不禁变得温柔：“那今天回去好好休息，睡个好觉。”

于鸿运点头如捣蒜：“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终于道别，乔冰珊回到家中，恍然之间听到一阵响亮短促的拍击声，像是有人在她耳畔鼓掌似的。

她揉揉眼睛，发现乔春野站在门边，一脸兴致盎然，双手拍得呱呱作响。

“这是干什么？”

“嘿嘿嘿，我刚才正好去阳台上晾衣服，全都看见啦。”

乔冰珊怔住，直到对方笑得愈发放肆，她才恍然大悟：“小孩子家不要乱看！”

“你们都是成年人，光明正大谈个恋爱，怎么就不能看啦？”

她看到侄女脸上的稚气，才想起自己监护人的身份，于是清清嗓子：“对啊，谈个恋爱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乔春野笑得更厉害了：“说得好像你经验很丰富似的。怎么样，于老师真有那么好么？”

乔冰珊罕见地红了脸，慌忙移开视线：“时间太短，我还没办法做出客观评价。”

“我给你化的妆怎么样，他有夸好看么？”

“没有夸，只说和平时不太一样。”

“好吧，”乔春野难掩失望，转身回到客厅，抱起沙发上的小猫，自言自语说，“我好羡慕哦。”

乔冰珊听到她的低语，脸色一沉：“你没必要羡慕我，你还年轻，应该专心学习，不要早恋。”

乔春野叹了口气：“早恋早恋……一个个都这么讲，好像我能控制似的。可人的感情又不分早晚。”

“人虽然不能控制情感，但是能够控制行为。这是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差别。”

“哦。”

年轻人不愿意听大道理，敷衍应了一声，便背过身去，把头埋得更低了。

乔冰珊看着她的背影，隐约想起她之前经常提起的男生——班长周楚楠，两人一起共度生日之后，她似乎再没提过这个名字。

“你和周楚楠吵架了吗？”

乔春野肩膀一僵，很快摇头说：“没有，没吵架。”

这显然不是真话，就连乔冰珊都能听出异样。

“你如果有烦心事，可以跟我商量。”乔冰珊在沙发上落座，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拍一拍女孩的肩膀。

但春野像泥鳅似的滑开，边起身边说：“……我不想聊这个，我去写卷子了。”

客厅里的气氛再次僵住，乔冰珊心有不甘，还想多问几句，忽地听到身后的手提包里传来一阵嗡鸣，是她的电话在震动。

“于老师这么快就想你了？”

“不是他。”

于鸿运一直都用短信和她联络，还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更没有催促过她回复。

她点亮屏幕一看，是医院的号码。

今天院长给她特批了假期，如果不是要紧事，医院肯定不会联系她，她在一瞬间摔回现实，腾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接听。

电话里传来王护士慌张的嗓音：“乔医生，不好了，你……你快过来一趟。”

“怎么回事？”

“布丁……布丁它突然大出血。”

乔冰珊脸色一沉：“怎么会这样？术后已经将近二十四小时了。”

“对，但刚才我想给它换纱布，发现它的胸口都染红了……”

“今天打过止血宁吗？”

“打过，早上周医生亲自给打的，都按照重症护理的规程操作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周医生已经下班了，电话没接通……”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乔冰珊放下电话，转身便要出门。

乔春野紧跟在她身后，抄起手机塞进兜里：“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