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中,刘表自登基之后,大小官员连升数级,满城欢庆。
蔡氏忙着拥立刘琮,但有一批老臣全力支持嫡长子,太子之位却迟迟未决,依然人心不稳。
这一日刘表正与伊籍、王粲商议立储之事,忽然亲兵匆忙而进,神色惊慌。
刘表怒道:“何事如此惊慌?”
亲兵答道:“长安方才传来消息,天子并未遇难,被荀文若暗中调换,被刺之人乃是济阴人魏讽。”
刘表脸色大变,抖抖索索指着那人:“你……你再说一遍!”
那人从怀中取出公文,正是献帝、刘备、荀彧三人所发的诏书,讨伐袁绍、曹操,陈述二人过往罪恶,定为叛国之贼。
“这,这这这……”刘表本就苍白的脸色阵阵发青,颓然坐在凳子上,神情木然。
从洛阳到荆州,刘表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办学、著书、清谈,无不为流芳百世做准备,根本无心争霸天下。
天子遇难,他以为时机将至,加之众文武催促,才欣然登基,哪想到竟是一场闹剧,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虽说诏书中没有提及他登基之事,但声讨袁绍篡逆犯上的檄文,如同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伊籍也措手不及,慌忙说道:“陛下,事已至此,已无退路,不如改设二朝,南北而治。”
王粲抱拳道:“伊大夫所言极是,陛下本就是皇室贵胄,临危受命也是天意。”
他们如今一个御史大夫,一个太中大夫,这要是把刘表贬为篡逆之臣,他们岂不都成了乱臣贼子?
所有人的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荀文若,尔误我……”刘表怔然片刻,忽然一声大喝,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快,快传太医!”大将军蔡瑁一声大吼,不顾礼仪冲上去抱起刘表转入后堂。
大殿之上陷入混乱,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刚做了开国功臣,转眼就成了叛党反贼?
消息传开,襄阳城中一片哗然,官兵百姓皆不知所措,甚至有人已经当场羞愧自刎。
一番救治,刘表幽幽醒转,想起这半月之事,羞愧不已,叹道:“吾有此举,皆尔等误我,以至留下千古骂名,悔恨无及。”
蔡瑁言道:“陛下此言差矣,正所谓成王败寇,献帝本为董卓所立,早非先帝任命,多次遭遇贼人挟持,天威丧尽,陛下才是天命之人!”
“胡说!”刘表气得一阵咳嗽,长叹道:“当年袁绍欲拥立刘虞,其为东海恭王之后,尚不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吾何德何能,竟有僭越之举,快……快扶我起来。”
蔡瑁大惊道:“陛下好好将养龙体,只等病愈之后,臣等自当辅佐陛下回归洛阳,兴复汉室江山。”
蔡和也劝道:“昔日光武起于南阳,只要陛下于南阳兴兵北上,成为中兴之主,何愁声名不传于后世?”
“汝兄弟欲害我不成?”刘表大怒,强撑病体坐起来,厉喝道:“快拿纸笔来,我要亲自写信,向天子请罪,除去国号,自缚到长安谢罪!”
“这……”蔡瑁脸色一变,皱眉道:“陛下……如今文武皆已升赏,若陛下如此去做,臣等岂非皆为叛党?”
“尔敢抗命不成?”刘表指着蔡瑁,大骂道:“就凭汝兄弟三人,谁能杀入中原?谁能助我兴复汉室?我一世清名,皆被汝兄弟所害!”
“陛下此言莫非太过了?”蔡瑁豁然起身,沉声道:“想当年陛下只身到荆州,若非蔡某相助,安能坐稳荆襄,收纳天下名流为公所用?”
刘表大怒道:“蔡德珪,你欲反焉?”
“非是臣要反!”蔡瑁微微躬身,抱拳道:“陛下,如今骑虎难下,形势所迫,我等皆无退路,唯有南北分治,各凭天运,方能保全名声。”
“气……气煞我也!”刘表大喝一声,再次吐血昏死过去。
蔡瑁命医者救治,苦叹一声退出房外,与蔡和兄弟二人在院中闷坐,眼看就要成为国舅,岂能功亏一篑?
蔡中蹙眉道:“大哥,看来刘牧当真没有雄心,又老弱多病,这该如何是好?”
蔡瑁一阵咬牙,沉声道:“我等忠心耿耿助他守卫荆襄,倾尽家族之力助他登基,不就为了光宗耀祖?如今却反被诬为奸人,岂有此理!”
蔡中双目微眯,低声道:“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们自家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老贼气死,扶持二公子继位,另谋大事!”
“这……”正在此时,蔡氏带着刘琮闻讯赶来,跑进屋里探视,哭嚎不已。
蔡中将蔡氏悄悄叫出来,兄妹三人来到旁边的厢房,蔡中冷笑道:“你还为这老贼哭,马上就要惹来杀身之祸。”
蔡氏大惊道:“兄弟何出此言?”
蔡中言道:“老贼听闻天子未亡,就要退位请罪,还要亲自去长安,他若是定罪下狱,这可是谋逆大罪,就算不灭九族,三族必定难免……”
“什么?”蔡氏抹着眼泪尖叫道:“老贼如此软弱,岂不是害了大家?真是越老越没用,样样都无能。”
蔡瑁无奈叹道:“方才我兄弟二人苦劝无用,现在唯有请夫人再去劝他回心转意,他一向对你言听计从,富贵生死,全在此一举了。”
蔡氏哽咽着,点头来至卧室,刘表再次被救醒,却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只是念叨着要请罪。
蔡氏为他擦着脸,柔声劝道:“陛下不必如此担忧,你也是皇室贵胄,为何不能兴复汉室?我天命定在襄阳。”
刘表无力地摇头,叹道:“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如今天子已到长安,我岂能再做天子?不可,不可……”
“可是我想做皇后!”蔡氏神色忽然狰狞起来,柳眉倒竖,指着床边哭成泪人的刘琮:“琮儿他想做太子。”
“你、你……”刘表脸色大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你现在想退位,是要害死我母子不成?”蔡氏冷笑道:“你只顾自己的虚名,就不顾我们的死活了吗?”
“咳咳咳……贱、贱/人——”刘表指着蔡氏,口吐鲜血,说不出话来。
“十年了,十年,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吗?”蔡氏忽然抓住刘表的手,尖叫起来:“自从生了琮儿之后,你哪里还像个男人?你说……”
“父亲、母亲……”刘琮此时只有十二岁,见此情形,吓得又哭了起来。
“贱、贱……啊——噗——”
刘表奋力挣脱蔡氏的手,仰天大叫,吐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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