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在榻上睡了三个月，一点意识也没有，活是一个活死人。

再醒来的时候已觉得所有的东西都陌生了，连看小香的模样都觉得陌生了许多。那天小香给我拆了纱布，汝沙伺候我洗澡，出浴的时候汝沙看着我的脸，看着我的身子，赞叹：“终于好了，小香的医术又进步了。”

我笑，这小虫子什么时候就成了医者了？

汝沙用毯子给我裹住身子：“仙女，你这样笑不是挺好的？这里山好水好，改日我带你去采蘑菇，你现在好了，什么东西都能吃了。”

我点头，嗯嗯了两声。

再也不想看到床榻了，真是让我睡累了，揉揉脑袋，穿上轻纱，这一醒来，就春季了。实在过得太快！时光总是催人老，你不服都不行。看着镜子里的人儿，瘦了不少，一张脸红润有光泽，这不像是年纪长了，倒像是越发成熟了。

我抬头看着汝沙，问道：“你说，仙人是不是一千年才长一岁啊。”若是这样，我岂不是要在这世上活上许久？

汝沙愣了愣，随即笑道：“可能吧。”

带着我出去，我猜看到这里的一切，是竹木屋，脚踩着竹子搭的走廊，还要下楼梯，这里是个竹林，看着可美了。汝沙搀着我，指着不远处的湖畔：“难得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

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来了，从汝沙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只轻声道：“我可以一个人了。”汝沙愣了愣，点了点头：“好，那你就一个人吧！”带着我下了楼梯，下面是一个大大的，很宽敞的院子，院子里养了鸡鸭，还有一个大大的木盆，装了许多的鱼，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可有趣了。小香坐在亭子里，他看上去又长大了一些，两手搭在扶椅上，摇晃着，惬意地很。

如果，我和妖孽也有这么一天，就我们两个人，该有多多好啊！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回头看着汝沙：“你可知道妖孽现在怎么样了？”

汝沙摇头：“我不知道。”她似乎很不情愿和我说妖孽的话题，反倒到了我耳边说道：“唉，我觉得你考虑一下夫元，也很好啊！”

我愣了愣，回头瞪着汝沙。

汝沙脸上一红，扭过了脸去。

听到我和汝沙说话，小香已经睁开眼睛，回头看着我和汝沙，问道：“姐姐，感觉怎么样了？”、

点头：“好的很。”走过去拍一下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笑道：“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从桌上端起一杯茶，轻声笑了笑：“我没想到你医术会变得这么精湛，了不起啊！”

小香揉揉脑袋，轻声一笑：“姐姐，你不要夸奖了。”说罢，又揉揉自己的小脸蛋，很是不好意思。

“我说的可是实话。”我笑，看看汝沙，汝沙点头，大步走了过来，坐到小香的身边：“小香，你看我现在一切都好，还不是你厉害，姐姐我啊，还真是喜欢你的很！”她嘻嘻地笑，身子似乎丰盈了不少，看着美丽极了。

脸上带着些红润，在我手上一拍：“仙女，你看我是不是漂亮了不少。”

我点头：“确实。”

小香得意地扬眉，也不说话，过了许久，三个人转脸的时候间看到了夫元。夫元身上捆着两捆柴，手里提着两只鸡，看到我变咧起嘴来笑了笑，他黑了不少，看上去也健壮了不少，身上的衣裳有些随意，似乎许久没有好好打整自己了，下巴的胡子长了不少。

我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夫元可以活的好好的，都是我，一切都是我！我笨不想把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可看着夫元这个样子，见到我的眼神还有些暧昧不清，我懂，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一个人的心给了一个人，怎么能换人呢？更何况，我嫁给了妖孽，又嫁给了老君，我这身子和心……到底本来就是不美好的！面对夫元的眼神，我不敢说别的话。

“可舒服了？”他站在院子里，把身上的柴放下，又把两只鸡放进了笼子里，整理了一下衣物，站直身子，这时候的他好似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他。

他那么骄傲，我根本高攀不起。

点着头，强装笑颜：“嗯，舒服。”

见我有些拘束，他也点了点头，上了楼梯，进了屋子。晚上吃过晚饭，我和汝沙一起去散步，小香根本，夫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跟着我们。

小香咳嗽一声，汝沙也咳嗽一声。

我觉得莫名其妙，抬头看天。这是哪个竹林？我怎么就从来没有来过呢！“这竹林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问。

小香点头：“当然。”

“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我问，看着小香。

小香摆手，表示不知道。

我回头看着汝沙，汝沙翻白眼：“你去问不住这里的人啊，我怎么知道？”

好吧，知道你们不知道。

一路和汝沙小香走了很久，我觉得小腿酸了，蹲下身看看自己的腿，猛地想起脚踝上的伤，是那青蛇咬的，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就连伤口也被小香清除了个干净。

我现在唯独只剩下额头上还有一抹朱砂了。

汝沙揽着我的肩膀，轻声问道：“仙女，你说，你这心里是不是对夫元一点感情都没有？”她咂舌，捏着尖细的下巴：“我倒觉得你们很般配啊。”

胡说。

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感情的事，我现在不会想了。”伤脑费力，根本不是我这样脑子简单就能想到的问题。看看天空，老君，你怎么能这么狠毒呢？

小香点头：“不会想就好。”

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一笑，在小香脸上轻轻一捏：“怎么，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是不长呢？“我……”小香鼓起了腮帮子，很是不满意，瞪着我：“姐姐，我这不是还小么？”

好吧，确实小。

点了点头，一路和汝沙说的话少了许多，汝沙也懒得和我说了，回去的时候她咳嗽一声，我让小香先进屋，然后和汝沙说话。汝沙看看我，双手拄在栏杆上，眯眼看着远远的湖泊：“你想说什么，说吧。”

“你还想着徐子慕？”我问，想戳戳她的疼。

她才不痛，无所谓道：“他娘子有了身孕，不久就要生产了。”

“你什么时候去看过他？”我问，是有些惊奇的，怎么我不知道呢？“哟，你还真是很在乎嘛。”

她一脸的无谓，撇撇嘴角笑道：“他要做爹了，我只有祝福。”

平时什么都不在意的她，竟然能有这么感伤的一面，我也跟着撇撇嘴角，大步走到了石凳边上，晚上凉凉的风真是让人舒服极了。

抱着双臂看着她的背影，丰盈不少的她看上去更妖娆，更有味道了。

她是单身，夫元也是单身。

她是美人，夫元也是美男。

两个人不正巧合适么？我捏着下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开心，看着汝沙的背影贼笑起来，汝沙回头看着我，眼神很是不满：“你说，你这鬼丫头在笑什么？”

我还能笑什么？笑你们的好啊！低头叹了口气：“汝沙，你不能对我温柔一点么？”

汝沙扭脸不看我，过了许久，我以为她没什么动静了，真要起身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口大叫：“明珠，你不要以为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不知道，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她像一只优雅，但正在发怒的猫，眼里许多不舒爽，在栏杆上拍了一下，气呼呼地走进了屋子。

我愣了愣，回头看着她的背影，轻笑几声，这个傻丫头。

不为自己想一想么？

他是人，你是小妖精，怎么能在一起呢？

何况，他都和人成亲生子了。

我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但总觉得妖孽并没有死，我没有那么难过，他就一定不会死的。

我们还有大好的未来，不能就这么没了。

我心里爱的，喜欢的，都通通是妖孽，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他，就算我死，也要好好地记着他。

我深知自己有多深爱，也深知妖孽对我的喜欢有多深。

可事实已经如此，我们想要的，大多数不会留在身边，但不争取，你想要的，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在你身边。我明白我的自私，也明白也许，我会害了妖孽，但害了又如何，总之我就是喜欢，我就是爱，没有来由。

也许现在不是时候让我去找妖孽，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的。

回头看到夫元，他已经刮了胡子，换了衣裳，脸色白了许多，看着他俊俏的模样，伸出大拇指对着他，他笑：“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我哪有说话？”摇晃两下大拇指：“不过对你伸出一个大拇指而已。”

他笑，摸摸脑袋：“是不是觉得我越来越有男人味了？”他在我面前晃悠两圈，别说，还真有！点了点头，妖孽现在一定瘦了不少，我都感觉的到呢！

夫元往我身边一坐，轻声笑道：“你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迷？”

摇头：“没有。”除了妖孽，我还会想睡呢！轻声一笑，站起身来：“都晚了，我就回去睡了。”他正要坐到我的身边，看我已经站起来，又蹙起眉头，轻哼一声：“走。”

小香的灯还没有息，我去敲门，小香出来开门，看到我便笑：“姐姐，你要和小香睡觉吗？”

他已经长高了不少，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比我高的，这个不害臊的小孩子……瞥眼：“你去找汝沙姐姐睡觉啊！”他撇嘴：“姐姐，你真是不幽默。”

他看我站在门口，又捏起小小的下巴看着我：“既然不是来和我睡觉的，就走吧。”

真是太现实了，我要开口，他已经要关门，我把手往门缝里一放，他抬头看着我：“结界……”

“我就是来问你一些事情的，你怎么不回答我。”在他小脑门上轻轻一敲，他抓着我的手：“结界，你想问什么问题？”一副很认真的模样，我笑了笑，正要推门他已经把我的手推出去，重重地关上门：“姐姐，你的身体很好，不会有事，其他问题我不会回答你的，你想问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时间不早了，姐姐，晚安。”他的声音有很大的霸道味道，我站在门口愣了半天，终是回头折回了房间。

这么睡了一夜，第二日起来腰酸背痛，晚上汝沙带着我出了竹林，还硬把我打扮成男人，摸着我的脸：“走，喝花酒去！”

花酒？我愣了愣地看着她，她一身黑袍宽松，个子又高，英俊潇洒，揽着我的肩也不管小香死命地拽我，便带我走了。

许久没有出来，感觉已经很陌生了。

街上的男男女女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我有些不自在，身上这套衣裳实在不适合我。抬眼看着汝沙，汝沙只笑：“你干什么？”捏捏我的脸，许多人便回头看着我们，汝沙不知死活，觉得好玩，一把搂着我的肩笑道：“我就喜欢男人，怎么着。”也对，你不喜欢男人，又怎么会喜欢女人呢？

我捂着嘴巴笑了许久，终于到了怡红院门口。

一个个穿着暴露的女子站在门口，身上浓郁的香气让我有些受不了，汝沙也蹙眉：“真是臭死了。”

“臭死了你还来。”我骂，被他拉着进去，浑身的不自在，可又不好说出口。姑娘们见着汝沙进去，一个个眼里放光，连忙拥了过来，倒将我挤到了一边。我不高兴了，汝沙却伸手过来拉着我，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笑道：“给我来最好的姑娘，我要没*的。”

我愣住，至于这么认真么？

汝沙对着我眨巴一下眼睛，我也不多看她，一个年纪大了许多的女子出来，看着姑娘们手里的银票，轻声一笑：“公子爷，一定给您准备好的！”把眼睛一挑，我看着觉得有些恶心，拉拉汝沙的手，还是不要去了，多让人难受啊！

女人还出来玩女人。我低下头，汝沙却将我拉的紧了，带着我进去。

大厅里的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我看着更加不舒服了。蹙眉看着汝沙：“你还真打算在这里喝花酒？”不如去酒馆，没有任何人打扰。

我喜欢的就是一股子静谧，这里哪是静谧的地方。

老鸨带着我和汝沙上了二楼雅间，我受不了刺鼻的味道，打开了窗户，下面的人走走停停，一个个摊贩脸上都带着笑容，我趴在窗边看着，如果我和妖孽都是普通人，那我们现在一定和下面的人一定，手牵着手，一同到老。

我想要的真是很简单呢！

我们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我唯一想的，就是白头到老，做不做神仙没有关系。富不富裕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会烤鸡、烤鱼给我吃，我们两个人归隐山林，偶尔出来走一走，该有多好。

妖孽，你好吗？

我真想知道此刻的你在干什么。

也想知道此刻的你是不是好？和我一样么？也许，在我的另一边和皇后过着逍遥快乐的生活。你看，我一出来，就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可怎么办才好？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停止思念你？

汝沙拍着我的后背：“喂，你想什么呢？”

我回头看着她，接着坐到了软塌上，门被推开，老鸨站在前方，接着是两个姑娘，都是绝色之姿，但我是女人，没办法欣赏。汝沙点头，从怀里又掏出两章银票：“来，不会亏待你们的。”

看着其中一个姑娘就要走了过来，我一时间觉得有些恶心，把脸别了过去。汝沙连忙抓住靠近我的女子的手，笑道：“陪爷！不用理她。”对着她笑了笑。我在软塌上挪动两下，汝沙一手楼了一个女人，嘴角带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指着台子上正在弹琴的女人，问道：“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女人不满意了，瞪着汝沙：“爷，有我们姐妹两个，您还惦记着她啊？”说罢，两人眼里又是一阵蔑视，轻声道：“男人每天流连花丛，也是前不久才来的！”

汝沙点了点头，我已经抬起一杯酒喝了个干净，浓烈的酒味弥漫在唇边。

其中一个稍瘦些的女子笑了笑，轻声道：“女人肚子里有孩子了，你看不出来吧？”

我也抬眼去看，有了孩子？怎么还在这个地方？心下有些惊讶，那女子的肚子一点也看不出来啊！那女人的模样很是清秀，手指纤细，古琴很悠扬，我听到骨子里去了。

汝沙又问：“那么，她男人呢？”语气里透露着些许关心，我看在眼里，猜测那女子的身份。

两个女人互相看了看，又捏着手里的银票，稍稍胖一些的女子指着下面的台子，轻声道：“可不就是那个！让自己的女人来妓院弹琴，他自己却在这里喝花酒，我妙娘啊，最是恨这种男人了。”

我顺着女人的手指看去，那个台子下面，一个男子正在喝酒，身上的衣裳乱糟糟的！脸上还有胡渣，他颓然地躺在地上，手里握着一壶酒，女子坐在台上一边抚琴，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台下。

我回头看着汝沙的表情，她也看着男子，男子嘴角带着笑，根本没往我们这里看，我看着汝沙眼里的难受，猜想那男子十有八九就是徐子慕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样子。

一曲作罢，女子也站起身来，我这才看到女人的肚子是隆起的，时日已经很多了！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出来呢？我愕然地看着女子，心里有些惊恐，汝沙已经站起身来，走出了雅间，直朝着男子走去。

我想上前拉着汝沙，汝沙却又回头看着我，对着我摇头，我手里抓着扶梯，也知道阻挠不了，若我看到妖孽这个样子，也一定会上前的。

女人都怀孕了……我想到了那个皇后，她和妖孽在一起，会不会也……拍拍自己的脑袋，我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汝沙已经到了台下，那男子还在喝酒，看到面前多了一双靴子，满不在意地撇嘴，汝沙张口：“子慕。”

果真叫子慕！果真是她的子慕。我就站在二楼，看着她妖娆的身子，立在那里，说不尽的心酸，我何时才能看到我的妖孽，我也想好好叫他一声……

吸了口气，所有的人都围着汝沙和徐子慕，徐子慕在地上挣扎一下，终究站了起来，抬眼看着汝沙，汝沙脸上飘着两片红晕，看着极其可爱，那身怀孩子的女人呆呆站在她们的身后，我看到女子脸上的心酸，也读得懂。好比那日妖孽放开我，不顾一切朝着那个女人走去，是一样的！

唇边溢出一丝丝苦涩的笑容，指尖徐子慕站直身子，身材挺拔，那双黑眸，炯炯有神。我定定看着，汝沙已经流泪，一滴一滴，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和我一样，感动在其中。

徐子慕干笑一声，声音不大，但全场安静，我听的到。“我在做梦？”他在问自己，不肯相信，又在自己脸上捏了一下，这男人实在可爱的很！兴许不痛，他又笑了笑，绕过了汝沙，汝沙开口：“子慕，我是汝沙，我是汝沙。”她泣不成声，相思泛滥，转身看着徐子慕挺拔又有些颓然的身影，伸手抓住徐子慕的胳膊：“子慕，我是汝沙！”

我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徐子慕脸上的泪水，他不爱他的妻子，爱的是汝沙。连要上前的老鸨都止住了脚，我身边刚才服侍汝沙的两个姑娘定住了脚，还抽泣着：“真是太感人了！”

“没想到男人和男人也能有这么深的感情……”哭的厉害，我嘴角一阵**，汝沙是女人……你们怎么会那么想？抖了抖身子，准备下去。

又见徐子慕转身，猛地抱住了汝沙，这个拥抱，汝沙一定期待太久了！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和泪水，我多痛恨自己每一次见到妖孽都不能给他一个好脸色，我和妖孽似乎错过了太久太久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看着他们幸福的模样，我想出去透透气，不然我会难受死的。

对着汝沙和徐子慕一笑，吓了楼梯，两个人已经在大厅里拥吻起来。汝沙，我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