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气的人会很赖床，除了被窝是暖的，其余地方都是凉的。

这场大雪足足下了三日才停。

第三日的早上，张元青的手从秦雪燕身下抽出来，去穿衣服。

秦雪燕是那种睡不熟的女子，和嫂嫂不是一类人。

这类女子，你服侍的再舒服，也不会沉沦在你的温柔乡。

早上起来，该如何还是如何。

张元青甚至发现一件事，秦雪燕在主动享受，自己的角色反倒有些像面首。

披好大氅后，刚打开门，寒风就吹进来。

下雪不冷化雪冷，真正的冷空气才刚刚开始。

燕小乙带着人在扫雪，见张元青出现，眼中有愕然。

这几日，张元青很少出门。

张元青拍拍燕小乙的肩膀：“莫要铲了，拿着榔头和铁楸跟我来。”

应州遍地是煤，其中最浅的就是应州知府衙门。

张元青领着燕小乙和火铳兵到后院的空地：“往下挖吧。”

众人听了命令开始砸地，最上面并不好挖，全是冻土。

挖到一米深的时候，出现黑色的东西。

是煤！

燕小乙再次震惊起来，张元青真的是人吗？随手往下指就有煤。

煤并不常见，大明时候的百姓知道烧煤，但这玩意有毒，普及程度并不高。

“找些百姓过来干活，一天十文钱。”

十文钱不少了，很快就能找一大堆。

张元青将百姓们分成四批，挖煤，碾煤，挖土，烘烤晾晒。

蜂窝煤需要特制的铁炉，不太适合大明，不如烧无烟煤，既耐烧又不容易中毒。

无烟煤的形状各不相同，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堆满后院的仓房。

张元青除了给百姓发铜钱，每日还送些无烟煤给他们烧。

来干活的人都知道无烟煤的好处，能取暖，还不会中毒。

张元青甚至发现有人在偷拿无烟煤。

不过，他并没有追究。

应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烟煤的神奇需要经他们的手传出去。

街头巷尾都在传：“听说没有，新来的知府在后院挖出了煤。”

“那有啥好稀奇的？”

“现在都说那是无毒柴，我隔壁的赵老汉就在知府衙门干活，拿了不少无烟煤。”

“可暖和了，还有香味。”

“别想了，这玩意能便宜去？”

“对对对，知府衙门屯了那么多，指不定要卖多少银子。”

大舅哥刘东山，每日都会到坊间去吃酒散步，然后将听到的消息告知张元青。

“元青，外面都在盛传无烟煤的事，你准备卖几钱？”

张元青拿出告示给刘东山看：“兄长，这是明日一早要张贴的。”

刘东山看见告示上的内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应州五县百姓可凭借黄册户口自取半石，应州知府每月会发两次无烟煤。

半石足够一家人烧半个多月，甚至还有余。

“元青为应州百姓做了件大善事。”

第二日的早上。

燕小乙和十名火铳兵骑马出发，将告示贴遍应州城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大多不识字，聚集在告示前面，等待认识字的人读。

“知府大人说了，只要是应州的人，都能去知府衙门取无烟煤。”

“每户半石，府衙每月会发两次。”

百姓们听到后，满脸不相信：“半石炭？那玩意可耐烧了，额亲眼看见过。”

“额也看见了，能烧一整天。”

“那知府大人能有这么好？”

“管他是不是真的，去知府衙门瞅瞅不就知道了。”

为了应对发煤，张元青命人将煤全部摆在门口，由火铳兵把守。

发煤现场一定不能乱，按照黄册来，只有应州户籍的百姓才能领。

应州是个复杂的地方，有外面行脚商人，通过茶马道与鞑靼人通商。

还有摸进城的鞑靼探子，马匪，鱼龙混杂。

张元青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分化，提升应州百姓的优越感。

各大街小巷的里长已经被提前召集起来，按里分配。

“福安巷的都倒这边来。”

“城南巷的到这边来。”

下面的百姓前往各自的里正那里领炭，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真的发无烟煤了。”

“张大人是额亲生父母，这个冬天暖和了。”

“快点回去烧煤，老娘有救了。”

百姓们争相告之，第一波煤总算发下去了。

走在应州的大街小巷，明显能感觉到温度。

万家万户都有煤可少，整个应州城的也变得温暖起来。

“那就是张大人。”

张元青与小乙，刘东山骑马的时候，碰见一农妇。

农妇吆喝了声：“张大人出来了。”

旁边的小孩，老叟，立马跪成一排，朝着张元青磕头。

“救命恩人。”

张元青看着这群身上都是补丁的人，心有所触动。

他是孤儿，自童年起就一个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一个人孤独的长大。

他忽然觉得，能帮到人，挺好的。

“张大人，如果你早点来应州，额老娘也不会冻死。”

“唔唔。”

小冰河时期冻死的人不计其数，大明的气运一部分是人祸，一部分是各种各样的天灾。

如果没有小冰河，没有鼠疫，大明或许能再撑撑。

回到府衙的时候，张元青发现面色乌黑的百姓放下手头的家伙什，没人在干活。

张元青到了之后，有名老叟捧着把铜钱过来：“大人。”

“大家伙不能要这钱。”

“无烟煤都被咱自个人烧了，大家如果收了大人的铜钱，怕是被戳脊梁骨了。”

百姓们朴实无化，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往常买不起煤，更烧不起木炭，只能去深山老林中去捡木柴。

一去不回的人太多了，他们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事。

有了无烟煤不同了，冬天可以烧煤了。

家里只要暖和，就不会有人冻死。

“大人，这事造福了应州百姓，我们不能要。”

整日里挖煤，面色黝黑的汉子，齐刷刷跪在煤上，说着不那么整齐的方言。

“请大人收回。”

张元青眼角闪着泪花，抬头望着天，让冷风刮走。

天是冷的，人心却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