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渐渐进入了冬季,好像那个轰轰烈烈的夏季不曾来过。陈暖最近有些懒惰,在被裹成一个粽子之后,行动也变得有些迟缓。
楼下响起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她把窗户推开,一阵冷气吹过来,让她的牙齿开始发酸。莫言飞穿着灰色的棉袄,后面的大帽子飘着灰色的绒毛,他伸出戴着白色毛线手套的手朝她挥了挥。
陈暖关上窗户,然后飞快地下楼,走进那被清水冲淡了的天空下。冬季的天空总是干净得有点寡淡,她最近起得晚,早餐吃鸡蛋对她来说很方便。她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塞到他的口袋里。
结成冰霜的空气落在莫言飞的头发和肩头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结了冰的圣诞老人。陈暖轻车熟路地跳上后座,两条腿放在两边,两手抄在口袋里,毛茸茸的帽子抵住他的后背来抵挡寒风。
莫言飞等她的姿势都摆好了,伸出长腿开始蹬起来,晴川的清晨开始渐渐苏醒过来了。
十一中那座硕大无比的教学楼也开始冬眠了,像是蜷缩着了无生气的怪物,退回了那层层叠叠的树影里。
陈暖走进班级里,男的女的都被团团裹了几层,每个人都因为扩大的体型经常撞倒隔壁的书桌,发出咔咔的声响,惹来一片抱怨声。
唐心裹着那件夸张的红羽绒服进来,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红色的肉球。陈暖一直催促着让她将减肥提上日程,她说等夏天容易一点,冬天太累了。
陈暖对这事无法反驳,她除了每天必备的上学外,连西餐厅的工作也辞了。
教室里除了没有风,温度和外面一模一样。坐了一节课,手脚变成了四块冰块,陈暖两只手抄在口袋里,望了望头顶上那扇早就不再工作的大风扇,上面已经开始落灰,那个酸酸涩涩的季节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下课铃声响起,她拿着保温杯走去饮水机旁接热水,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走过来。她手里握着的杯子突然攥紧了,黄潇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头发剪得比夏天还要短,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了,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来,他抬起头也看到她了,愣了一下,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像是隔山看海,他抿抿嘴巴,露出一个收敛的笑容。她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走近,从各自的身侧离开。
陈暖低头看这个黑色的保温杯,这是夏天的时候,她来大姨妈,黄潇去学校小超市给她泡红糖水买的保温杯,她一直留着没丢。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手上的杯子呼呼往外面冒热气,保温效果依旧不好。
她抬头望了望走廊:“看来他已经不记得了。”然后她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我觉得去游乐场好。”
“这种天气去什么游乐场啊,冷死了。”
“还不如去爬山。”
“我才不去,穿这么多相当于负重爬山,这种天气,山上有个鬼风景啊。”
陈暖回去的时候,教室里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班长来了。”一群人拥上来。
“怎么了?啥大事?”陈暖把水杯放下。
“刚刚班导说了学校组织秋游,我们正在想要去什么地方。”
“秋游……”陈暖满脸黑线,“这都到冬天了,还有,学校组织的秋游,你觉得这种集体活动需要我们动脑子想去哪儿吗?我们不会有选择权的。”
“啊,这也太坑爹了吧。”一群人开始为刚刚的过度兴奋感到懊恼。
唐心看陈暖兴趣缺乏,问道:“大哥,你不想出去玩啊?”
“鬼才想去,以我这么多年参加学校活动的经验,不是上山就是下海,要么就是把一群人拉到一个坑里去看遗址和古物,然后回来让你写几千字的心得再附上插图,再做成PPT上台进行汇报演讲,最后你发现这就是一个阴谋。”
“大哥,我们学校有过很多郊游活动吗?”唐心想想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参加。
陈暖愣住了,想着自己嘴又快了,解释道:“我说的是以前我上初中,还有小学的时候。”
班主任戴明脚步轻快地从外面走进来,和屋子里的怨气冲天不一样,他显得尤其高兴:“同学们,学校通知这回我们去骊山。”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陈暖一副我心已死的表情,摇了摇头。
戴明看到大家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说道:“怎么了,冬季去爬山很好的,又暖身又健体。”
“老师,我们不想去爬山,累死了。”终于有人在下面抱怨了。
“不要这样嘛,你们想想这是高中最后一次旅行了,而且大家一起爬山多有意思,彼此加油打气,说说笑笑,以后回想起来都是美好的回忆啊。”戴明积极主动地鼓励。
“一群人爬山更累。”陈暖想起以前的悲惨经历,她自身素质极好,每次都蹬蹬爬在最前面,然后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大部队早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满山都是杂兵,电视上那种“互相扶持,不要放弃,加油”全是假的。尤其是南华大学里那些高才生,每天除了看书就是搞研究,完全不注重自身的保养与锻炼,还没动就喘上了。
上次,陈暖可是生生地背了沈月这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大半程,她现在回想起那满地伤亡的场景,愤怒的小宇宙依旧不能自持。
“虽然这次两天一夜的行程大家可能会有点累,但是那里冬季的风景特别美。”戴明继续不放弃地鼓励。
“两天一夜!嗷!”教室里刚刚已经半死的人突然又活了起来,“那是不是男生和女生可以住在一起了?哈哈哈。”
班里传来猥琐的笑声,一声比一声大。
“你们太年轻了,大冬天都裹得男女不分,前后不分的,能看到啥啊?”陈暖曾经也像他们这么天真地想入非非,但是血淋淋的经验就是,到时男女帐篷会隔得十万八千里,男老师带男学生,女老师带女学生。她知道不能再继续打击他们了,无忧无虑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也挺快乐的。
“大哥,骊山里面好像有个温泉。”唐心看她好像没兴致的样子,给她找点乐子,“到时候,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也行,比起跟一群人上山下乡,不如我们自己找乐子。”陈暖下课之后,主动去找戴明聊想法了,当然遭到了强烈的拒绝,理由是独自行动不安全,然后陈暖伸手就把桌子砸坏了,顺利过关。
旅行定在三天后的周六,陈暖在家里收拾东西,把买来的帐篷和睡袋一起带上,围了几圈准备出门。穿着白色睡衣的陈玉凤顶着鸡窝头,怪异地看着她把自己装扮得好像要去毁灭世界一样,问道:“小小,你拿得了这么多东西吗?”
“没问题。”她一只手扛一个,脖子上还挂了一个。校车是早上六点,她五点多就出门了,外面依旧漆黑一片,路灯还亮着,莫言飞已经骑在车上,哈着手等她了。
她看他只背了一个双肩包,问道:“你怎么什么都没带?”她不解道,“这是两天一夜,要在山上过夜的。”
“我睡在别人的帐篷里就可以了。”
“好主意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莫言飞从她的手上接过帐篷,背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个人就潇潇洒洒地出发了。
校门口停了几辆大巴,班主任戴明已经早早到了,站在车外等学生过来,其他班的班主任也等在大巴前面,来一个就塞到车里去。陈暖看这场景特别像半夜全家潜逃躲债,透露着一种诡异感。
唐心他们看到陈暖过来,下来帮她拿东西,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封好的小蛋糕塞到莫言飞的口袋里:“今天太早了,我妈懒,还没来得及煮蛋,你拿这个垫垫肚子,我尝过一个了,挺好吃的。”
“嗯。”
“我走了。”陈暖把东西拖上去,莫言飞转身把车停到学校门口画的停车线内,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肖杰笑盈盈地看他,说道:“社长包了车,你跟我们一起坐吧。”
“嗯。”莫言飞跟着肖杰在黑天里面走,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着,肖杰拉开车门,季美嘉笑了笑和他打招呼,顾唐在玩手机,季云坐在前面,天云社的人都在。
他的视线落到了最后一排里面的位置,黄潇戴着大帽子,把脸埋在里面,双手抱臂在睡觉。
自从上次他过完生日,他们两个好像没怎么说过话了。只剩下后排的位置,他拉拉书包一脚跨上去,坐在黄潇身边。
车里放着轻音乐,一开始还有肖杰叽叽喳喳说几句,过了半程之后,他也开始犯困了,车里的人都开始补觉了。
莫言飞想把耳机拿出来,伸进口袋的时候碰到了包装袋,是刚刚陈小小给的早餐,他掏出来撕开,咬了一口。
“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一直在睡觉的黄潇忽然来了一句,他把大帽子拿下来,揉了揉头发,像在跟他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偶尔吃一个。”他两口吃完,把包装袋塞回了口袋里。
黄潇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玩,两个人又是沉默不语,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你们……”他顿了一会儿,问道,“在一起了吗?”
莫言飞看了他一眼,刚准备说,他就收回手机:“算了,反正跟我也没关系。”他抿了抿嘴巴,重新戴上帽子睡觉去了,好像他刚刚做的所有动作都是为了说这两句话一样。
“天云社”平时维持学校秩序,相应地也有不少特权,其中之一就是可以不必参加集体活动,自由组织活动。
季云多花了一个多小时,把车开上了半山腰。今天的天气很好,雾气在早晨太阳的直射下早早地散了,能够在山腰看到下面郁郁葱葱的风景和不知道弯到哪里的曲折道路。
“这是什么山间温泉啊?”季美嘉一下车就大呼不满,他们也是在手机上搜索找到的这个地方。因为位置偏僻,所以来这里的游客很少,面前只有两座不知道是人工还是天然合成的假山,中间汩汩流出只有手指粗细的细流,下面是一汪黑水。
“你看到长篇大论说它的历史的时候就能猜到啦,你不应该抱太多希望。”肖杰在旁边说风凉话。
“你烦死了。”季美嘉伸脚踹他。
“我们把架子搭起来,先开始烤东西吧。”季云去后备厢拿烧烤工具,黄潇和莫言飞也去帮忙,季云把铁叉子递给他们,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接,又同时松了手。季云看看他们两个,嘴巴张了张,“要不黄潇先去搭架子,阿言帮我把食物拿过去。”
“嗯。”两个人彻底贯彻了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
“这两个人气氛尴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肖杰装模作样地搓手臂。
“女人的威力简直比核武器还要大。”他转头问坐在旁边不干事、只看风景的大少爷顾唐,“我想采访一下,你这个同时有五个女人的男人是怎么解决这么多核武器的?”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这事你知道了对你也没作用。”顾唐不冷不热地酸他。
“谁喜欢男人?”
“你整天阿言阿言叫得不知道多亲热,以前黄潇在社团的时候,也没少遭你的毒手。”
“他们可是我的偶像。”肖杰抖抖卷毛,不服气道,“哦,我知道了,我刚刚挤对季美嘉,所以你在报复我。”
顾唐眉头一皱:“神经病。”她转头就不理他了。
“你就不能少说一句吗?”季云对他哭笑不得,“哪天被他们联合起来灭口了,我可帮不了你。”
肖杰不以为然道:“他们那些小心思还用别人猜吗?顾唐喜欢季美嘉,季美嘉喜欢黄潇,黄潇和阿言喜欢那个陈小小,陈小小喜欢黄潇,但是现在属于闹别扭阶段,不就这么点事吗?都自以为藏得很好似的,其实超级幼稚。”
季云笑起来:“你看得明白,也不一定要说出来啊,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社长,你这么聪明都不管,我能有什么办法?哼。”他摇头晃脑道,“这种时候就缺一个陈小小,就全圆满了。”
“她可是我们天云社的敌人啊。”
“我们内部已经沦陷两个了,现在说这个太晚了吧,而且我说她出现,她也不能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啊,哈哈。”他豪放地笑了两声,草丛里面突然砰的一声,响起和爆胎差不多的音量,随即传来一个喊破了音的女声:“我去,大白,你这个导航是不是过期了?还会自爆!”
“是唐心抢过去,按到自动保护装置才会自爆的。”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变态,在导航上还装个自爆装置,这都要怪孙木,谁要他不懂装懂,偏要自己弄。”
“你怪我?有没有搞错,还不是因为这导航不准,绕来绕去都在这个地方转,我想拿过来看一下,你偏要抢。”
“那就怪大破!”唐心喊。
“关我什么事啊,我都没碰它。”
“就因为你在旁边捣鼓指甲什么都不做,导航才坏的。”
“你们女人就会无理取闹。”
“大哥,他骂你。”唐心打小报告。
陈暖叉着腰:“我觉得这事就是大破的错。”她说了一句十分公道的话。
“大哥!”他号叫着喊起来。
前面草丛里忽然露出一头小卷毛:“我去,真的说什么来什么。”
“肖杰!”陈暖看到这些天云社的人就头疼,季云居然也在。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从草丛出去,就看到在烤火的黄潇、顾唐、季美嘉,天云社的家伙一个都不少,转头看到莫言飞居然也在。
“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莫言飞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
“我来找那个山间温泉,然后迷路了。”
莫言飞伸出手,往假山的方向指了指。
“我去,居然是这么个玩意。”陈暖憋不住内心的吐槽,眼神一转,正好瞥到站在旁边的黄潇,愣了一下,两个人同时别扭地转过脸去。
“啧啧。”肖杰摇摇头。
“我们走吧。”陈暖招呼唐心他们。
“你们要去哪儿?”莫言飞问,“刚才过来的路上没有看到适合露营的地方。”
“除了这里,哪里都好。”陈暖瞅了一眼,季美嘉正凑到黄潇跟前喂他吃东西,陈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到就饱了。”
“走。”陈暖招招手,带他们一起走,虽然说得雄赳赳气昂昂的,但是真的如莫言飞所说,周围都是山地,他们绕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老大,这山里没信号,我们也不能再去和老师他们会合了。”
“我们现在应该回到刚刚的地方。”大白正在修理刚刚自爆的仪器,冒了一句话。
“天云社的人都在那里呢,你想去找不痛快吗?”
“现在是冬季,最好在日落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听说这个山上曾经发生过野狼吃人的事件,可能是熊,我也记不清了。”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吓得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大哥,这只是一座小山,又在风景区里,怎么可能会有熊呢?要是有,比我们这几个加起来都要值钱。”陈暖是这里唯一还有理智的人。
“对啊,就是骗人的。”听到她这么说,大家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草丛忽然一阵耸动。
“真有熊啊!”大破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几个人迅速往后退,一会儿伸了一个脑袋出来。
“莫言飞?”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陈暖问。
“我来找你们。”
“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我不是让你们回去的,是跟你们一块走。”他把大书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的塑料袋,袋里有肉串、鸡腿,都是烧烤。
“你不会把他们刚刚烤的东西都偷过来了吧?”
“我还留了一点给他们。”
“哈哈。”陈暖笑起来,“你这个内应不错。”
几个人赶紧拿东西开始啃,跑了半天山路已经饿得不行了。
陈暖吃完把东西收起来:“我们等会儿还是回去山泉那里。”她冒了一句。
“你不是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吗?”莫言飞问。
“我看过了,这附近真的没有地方能搭帐篷,我们离他们远点就行了。”
他们原路返回,天已经渐渐黑了,日落西斜,他们在与天云社隔了百来米的地方安营扎寨。那边炊烟又升起来了,还飘来阵阵肉香味,虽然之前莫言飞塞了不少在包里,但是几个人分着吃还是一会儿就饿了。唐心肚子叫得跟打鼓一样,一会儿几个人的肚子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
“你们都带什么吃的了,都拿出来。”陈暖首先把自己包里的倒出来,其余人也各自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看到地上的东西的时候,陈暖觉得人生好累,两袋方便面,一根半火腿肠,三块巧克力,还有两包薯片,以及还剩一半的吐司面包。
“我们这么多人,居然只能拿出这么点东西。”陈暖捂着头,“算了,总比没有好,大家赶紧吃,抢得快就吃得多,开始。”她还没喊完,几个人就迅速上手,果然食物面前无上级,食物面前无兄弟啊。
几个人呆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一堆零食垃圾袋。
“我更饿了,大哥。”
“还不如不吃呢。”
莫言飞看着眼前几个人就像马上要濒临灭绝的动物一样,站起来,把他的大书包拉上拉链背好,然后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陈暖有气无力地喊。
“我去拿点吃的。”
唐心举起大拇指,夸道:“有义气。”
莫言飞回去的时候,架子上堆得满满的,都是刚烤好的食物。
“哇,你……你……你居然回来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还把我刚烤好的食物拿走了。”肖杰装作哭腔,甩动着小卷毛一下子跑过来。
“我饿了。”他老实地表明自己的处境。
肖杰愣了愣,看他一副特别需要帮忙的样子,又于心不忍了,关键是帅啊,叫道:“你过来吧,这里有烤好的东西。”
“嗯。”他走过去,转身看看季云他们都在一边休息聊天,自己吃了一个,又趁其不备往包里塞了几个,一会儿架子上就空了。肖杰喝口水过来,一看食物都没了,惊道:“你是真饿了啊,吃这么快,我再帮你烤一点。”
“我去喝口水。”莫言飞找了一个借口,就偷溜跑到陈暖那边去了,一会儿又拎着空包回来,打算第三次要跑的时候,被一个声音叫住了,黄潇站在一边,头撇了撇,示意他过去。
黄潇去车上把自己的大包拿下来,一打开,里面有各种熟食饮料,还有高级便当,说道:“这是刘叔给我准备的,你拿过去给他们吧。”
莫言飞低头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的时候,黄潇已经走了。
他拿着食物回去,几只小饿狼本来瘫倒在地上,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你终于来了,串串串串,我的串串。”陈暖还临时起兴编了一首歌。
莫言飞把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几个人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直到他把东西全部放到地上。
“你是把他们所有人的食物都偷偷拿过来了吗?”陈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别回去了,在这儿躲躲吧,那些人以后尽量别见面了。”她说着惋惜的话,眼睛却一直盯着食物,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刚刚是饿得失去了知觉,吃完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天光已经暗下去,山上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在脸上刮,刚刚胡乱扎起的帐篷,也被弄得东倒西歪。避免一群人裹着棉袄餐风宿露,陈暖踢了每个人屁股一脚,强迫他们起来活动,以防被冻死。
陈暖在大风里面拉扯帐篷,莫言飞去其他地方找石块把帐篷压住,往下踩了踩,两个人蹲在地上绑脚。
“刚刚那些吃的东西,是黄潇给我的。”莫言飞说了一句。
陈暖低着头,耳边是呼呼啦啦的风声,她抬起头看了看莫言飞,视线对上,他的脑袋又埋起来,“这里帐篷不够,我去那边睡了。”他站起来走得飞快,似乎很怕被人叫住,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弄好了帐篷,几个人忙活了一天,很快进入帐篷睡着了。唐心打呼打得跟山雷一样响,陈暖睡不着,侧过身子,脑袋枕在胳膊上:“什么意思嘛,你不是跟季美嘉好上了吗?又送东西给我吃,渣男,渣渣男。”她气愤地捶了一下枕头,更加睡不着了。
她起身穿上棉袄,从帐篷里走出去,隔壁男生在帐篷里也睡得四仰八叉,在外面也能听到呼噜声。她抬起脑袋,漫天的繁星,月亮亮得像一个大银盘子,把地面照得透亮。
她把棉袄上的帽子戴上,两手搓了搓,在四周晃悠,打算找一个开阔一点的地方看星星:这么好的景色,她不拍点照片回去炫耀一下就太可惜了。
走了几步,她从树林缝隙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块石台,估计是已经废弃的景点。她走过去,下面有层层叠叠的台阶,连接着另外一个小石台,她往下面走的时候,发现台阶上面坐了一个人,戴着黑色的大帽子,两手撑在台阶上,抬着脑袋看天。
陈暖走神差点踩空,滑了一下,发出惊呼。前面的人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她,眼睛忽然亮起来:“陈小小?”
漆黑的瞳孔折射的光像是星星,陈暖尴尬地咳了一声,左右踌躇了一下,往下走了两阶和他保持一个人的距离,坐在同一台阶上。
两个人一时没有说话:“你刚刚为什么把吃的给我们?”陈暖心里这个坎还是没有过去。
“反正我也吃不完,我知道你们就在附近,阿言老是跑来跑去太明显了。”他的两只手在台阶上撑一撑,“你和阿言还好吗?”他问得像是很久没见的生疏朋友,在陈暖听来有些没头没脑。
陈暖愣了愣,别过头下意识地白了他一眼,说道:“哪儿有你跟季美嘉好,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恶不恶心。”她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伸手把挂件快速取下来,扔在他怀里,“这个就当还你人情了。”
“这个?”黄潇彻底失控了,语气里明显带着激动,“黄色剑士限量版!这个很难买的,现在都已经绝版了,它是所有《赤道联盟》剑士玩家心目中殿堂级别的收藏啊。”
黄潇激动得前仰后合,呼天抢地,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他的屁股移过来,直接抱住陈暖。陈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顿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心跳加速,连忙伸手推开他。
黄潇被她推得一愣,缩缩手,脸上的灿烂笑容收敛起来,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伸手挠了挠头,说道:“我太开心了,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陈暖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她刚要转身,手忽然被拽住了,黄潇扬起头来,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她心里一缩,满身的悲伤像要倾泻出来,问道:“陈小小,你干吗不理我了?”
陈暖被他说得心里发酸,背过身去:“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
他也站起来,陈暖抬头看见漫天的星空此时越来越亮,银盘子的月光似乎要滴下来。慢慢地,深色的乌云开始滚动,竟然慢慢变成了红色,那种心慌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星星一颗一颗变成了红色,在这苍穹里,彼此连接,形成壮丽宛如瀑布一样的红色流星雨。她听到了背后那微弱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悲伤:“陈小小,我还是很喜欢你。”
灿烂的天空在她的身体周围翻天覆地地旋转,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声音正在努力把自己挤出去。
“陈暖,我才是陈小小!”她听到脑海里响过一声又尖又刺耳的声音,眼前瞬间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了。
黄潇看她背对着自己没有反应,伸手拍她:“陈小小?”
她慢慢转过脸来,眼神忽然变得温和起来,慢慢咧嘴露出笑容:“你刚刚说什么?”
“我很喜欢你。”
她笑起来,脸上的红色几乎要滴出血来,手用力搓着衣服的下角。黄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右边的脸颊就被印上了一个吻。他立刻呆住了,心里一瞬间被一种叫作喜悦的东西充满了,天空好似下着一场烟花聚会的流星雨。原来对着流星许愿真的有用。
“你们在干什么?”后面突然响起尖锐的女声,黄潇刚刚回头,一个人像风一样刮过来,重重给了眼前的人一巴掌。
陈小小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五个手印,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干什么?谁准你打她的!”黄潇伸手拽住眼前发狂的人,季美嘉的嘴巴里不停地念叨着:“无耻,下流,不要脸。”
莫言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走过来,陈小小望着他,以为他是季美嘉的帮凶,往后退了两步。黄潇伸手把她拉到身后:“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们管不着!”
听到动静,季云他们一起过来了。
“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肖杰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像是随时要打起来。
黄潇看看他们,又看看眼前的两个人,陈小小低着头,手害怕地抖起来,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睁开眼就在这里了,刚刚看到黄潇,而且还说喜欢自己,一时情不自禁就亲了他。
现在突然一下子跑出来这么多天云社的人,她觉得自己紧张得要立马缺氧死掉了,不敢看任何人,也不敢说话,就一个劲地往黄潇后面藏。
黄潇把她拉出来,伸手牵住她发凉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听清楚,从今天起,陈小小就是我女朋友,我不准任何人欺负她。”
“什么?”陈小小一脸蒙,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她不会是在做梦吧?自己的情书不是被抢走了吗,明明还没送出去啊,怎么回事?她脑子里一团糨糊的时候,就被黄潇拉走了。
“黄潇!黄潇!”季美嘉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他,莫言飞抬头看了一眼,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也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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