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办法?”董孝麟一愣,瞅了一眼徐泽真那澄澈的眼神和单薄的小身板,语气中却不免带了些怀疑,“这链子我剪都费劲,你能有什么办法?”
徐泽真却是一脸诚恳:“铁链看着复杂,其实不难解开,只要先取了这些铁钩就好办了。我、我怕血……还得是你动手!”
见她说得信誓旦旦,董孝麟立马决定再信她一次。
可真要动手取那些铁钩的时候,还真是又让他有些犯难。虽说刚才徐泽真那一枪托已经把钱宝生给砸晕了,少了这家伙的挣扎抵抗倒是比较好取,可那铁钩可是直接钩在皮肉里的啊!只要一上手,鲜血就跟白给似的往外涌,即使是他这在巡捕房见多了刑罚的探长,都有些下不去手。
见他还在犹豫,徐泽真立马说道:“你再不动手,他不烧死也流血过多而死了!快!”
这一声带了命令口气的“快!”,让董孝麟瞬间豁了出去,捏住铁钩的末端迅速从皮肉中抽出来,很快就把铁钩一个个取了下来。
直到第十六个铁钩离开钱宝生的身体,昏迷中的钱宝生连肚皮的肉都**了起来,董孝麟也已经结结实实地出了一身的冷汗。带着一脸的厌恶扔下手里的铁钩,心说要是今天能活着的话这辈子也不再干这血腥到惨烈的活儿了。
他累瘫似的一下坐在了滚烫的车斗里,一口气都还没喘上来,一旁用手蒙着自己眼睛不敢看的徐泽真已经在催了:“好了没啊?”
“好了好了!”董孝麟赶紧答应着,“接下来咋办?”
徐泽真这才放下手,瞥了一眼已经惨不忍睹的钱宝生就赶紧移开眼神:“抓着他的脚,直接把他拖出来!”说完就直接往车斗的边缘靠了靠,一副已经准备跳车逃跑的样子。
董孝麟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些铁链子跟蜘蛛网一样缠绕在钱宝生身上,能不能拖得出来暂且不说,现在他一身的血窟窿,现在拽着腿往外拖那不跟拧毛巾一样给他彻底放血了?
可情况却由不得他想太多,汽油烧着的速度越来越快,钱宝生之前被扑灭火焰的后背这会儿眼看就又要被点着。再拖下去,就算人救出去,能存活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一不做二不休,他也不管那些铁链缠得多紧了,两手一下就抓住了钱宝生的脚脖子,正要使力往外拖就见刚才还因为害怕退到卡车边缘的徐泽真,此刻竟然不顾危险地两步就冲了过来。
弱不禁风的徐泽真此刻宛若天神,用自己细嫩的手直接抓住那一大团缠绕在钱宝生胸口上的铁链,一脸痛苦冲董孝麟喊道:“现在,快!”
董孝麟刚才就发现,随着火势的增大,那铁链早已经烧得十分烫手,眼看徐泽真徒手抓着那些滚烫的铁链,他一时之间心跳都漏了一拍,发狂似地一声怒吼,趁徐泽真把铁链搂起来的瞬间,一下子就把钱宝生从那巨大的“蜘蛛网”里给拽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十分混乱。
徐泽真刚把手里的铁链扔下,从围栏边窜上来的火焰就直接蔓延到了车后斗一侧的篷布上,篷布又点燃了铺在围栏内侧的一层保护用的木板。一瞬间,整个车后斗都被火焰包围了!
在人们的惊呼中,董孝麟直接一个飞跃就跳下了车,把钱宝生拖下来就直接扔给了来接应的警探,这才仰头看着还呆呆站在车上的徐泽真喊道:“快下来,我接着你!”
徐泽真这两天被吓得太多,之前的枪战已经要把一向胆小如鼠的她吓破胆;现在这熊熊火势,烤得她连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烧灼,直接让她整个人都吓傻了似的,只能一脸绝望地看着下面的董孝麟,却一步都动弹不得。
看她整个人僵在那里像只被山火吓呆的小兽,董孝麟简直要气疯了,张开臂膀就吼道:“徐泽真你干嘛呢?快下来,别烧着你!你想死吗楞什么楞?我接着你,没事的!”
被他这一骂,徐泽真总算是回了神,脑海中却瞬间浮现出小时候自己爬在高高的树上,孙婆婆也是一脸担忧地仰着头,连声呼喊着:“阿针,快下来,别摔着你……”
眼看董孝麟简直要急得跳上来抓她下去,徐泽真直接闭上了眼睛,朝着那本该令她恐惧的怀抱直接跳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极为混乱,她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感觉到自己被打横抱起来奔跑着,似乎跑了很远的距离才把她轻轻放在地上。
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已经变得凉爽,徐泽真这才睁开眼睛。她惊讶地发现,只那感觉只有几秒的时间,自己居然已经离开那燃烧着的卡车足有二三十米远!
整个卡车都已经被火焰笼罩,还在不断地发出噼里啪啦地暴裂声音,已然是彻底报废了。
董孝麟正背对着她,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可那后背的衣服却被火烧出了好几个拳头大的洞,每个洞还都露着已经明显烧伤起了燎泡的皮肉。两个警探正拿帽子给他扑灭着后背的火苗,才不至于伤得更重。
徐泽真看到这一幕瞬间就呼吸一滞,这人……刚才是为了救她才被爆炸伤到了后背吗?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闭着眼睛时的感受,心里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那人刚才就是带着一后背的火焰抱着她走那么稳?她甚至连颠簸的感觉都不曾有,他……不疼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董孝麟一转身就对上了她湿漉漉的眼眸,没事儿人一样给她眨了眨眼咧嘴一笑:“怎么样?说了我接着你没事的,没骗你吧!”
看着他那大咧咧的笑脸,徐泽真觉得自己鼻头一酸,整个眼眶都发热了起来,要不是知道自己天生没有眼泪,她甚至都以为自己已经哭出来了。
一句“谢谢”在喉咙里绕了半晌,出口却成了一句弱弱的:“你……疼吗?”
董孝麟可见不得她这眼看要哭的模样,立马一脸嫌弃:“废话!老子钢筋铁骨,疼也不会告诉你!你小子那么怂,刚才却敢冲上来救我,就冲这个,刚才救你那一命就不跟你要报酬了!”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徐泽真这个人在董孝麟的眼里,从舍身救尸体的傻子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谜。
身负惊人的眼力、记忆力还有那天文地理佛教外语啥也懂的无边学识,性子却是又怂又胆小,看起来还一副弱不禁风病歪歪的模样,实在不像个爷们儿。
像徐泽真不懂他为什么要为了钱宝生而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一样,他也不懂这个瘦了吧唧、半点没有男子气概的小子,怎么会有勇气一次又一次为别人而舍生忘死呢?
她那个搭档老罗或许还能是因为交情到位,可他董孝麟呢?这小子明明一见他就害怕得像只受惊的鹌鹑啊!甚至只要是申小六在场她都不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可见是有多厌恶……
可是,在刚才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这怂包小子居然还愿意跳上车和他一起共患难?这实在是让董孝麟有些想不明白。
看她一言不发满脸自责和感激地看着自己,董孝麟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阵莫名的骄傲感:“你别这么眼巴巴地盯着老子,看得老子都不好意思了!再崇拜我,大庭广众的你也收敛一下吧!”说着,就调笑着一拳怼在了徐泽真的胸口上。
只这轻轻的一拳,算是把徐泽真彻底给怼懵了!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董孝麟那一脸笑意,愣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董孝麟刚刚收回去的拳头,扯开嗓子就吼出了声:“啊~~~!”
尽管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平,她下死手裹了好几层布条,活活把自己绑得像个粽子。可尽管隔着裹胸布、隔着衣服,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被人这么怼一拳,还是让她一瞬间就失去了理智。
在她本能地想要甩出一耳光之前董孝麟的脸色就忽然僵住了。他看了看自己染了钱宝生鲜血的拳头,一脸歉意地说道:“哎呀,不好意思,忘了你有洁癖了!”
徐泽真心里之前对他的感激此刻已经**然无存,咬着后槽牙才把已经抬到半截的右手给生生压了下去。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回头往救护车慢慢走去。
她刚走远了些,背后的董孝麟就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呼哨,还大声地喊道:“嘿!徐老弟!”
她僵尸似的铁青着一张脸缓缓回过头,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个惹了人而不自知还嬉皮笑脸的家伙。
董孝麟却把她这诡异的反应理解岔了,加大了笑容喊道:“你小子可别太自责了啊,救人是我的职责,你哥我就是这么伟大!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回去就辞职来我们巡捕房报道哈!”
自责?伟大?辞职?还得去巡捕房报道?……
看着那个刚耍完流氓的自大狂正演着什么救命恩人的戏码,徐泽真简直想脱了鞋直接砸上他那张帅脸!
还没等她付诸行动,那自大狂就又喊出了让她彻底绝望的一嗓子:“还有啊,你小子怎么练的?胸肌怎么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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