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呼吸可闻……
触手可及的距离……
5年的分别之后,淬不及防的……丁红豆就这样和楚南国再次实实在在的见面了。
她心底像是暴风雨中的海面,**澎湃的难以抑制……能不激动吗?这么多年她一直咬着牙,自己扛下所有的苦痛,不就是因为心里有爱,不想连累对方?
现在见面了,她当然也想抓着楚南国,诉一诉别后的离情,聊一聊他们的孩子。
然而……
不行!
一想到身边还有安庆这个“潜在的敌人”,一想到如果暴露了自己就是丁红豆的身份,就会无形中把楚南国也一并牵扯进这些无谓的争端里。
丁红豆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心里多么挣扎,面上却做出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淡淡的一笑,“这位先生,你贵姓?你好像认错人了吧?”
楚南国被那笑容晃了一下神。
认错人?
怎么能认错?
虽然那颗美人痣不在了,可唇边的梨窝依然是那么楚楚的动人。
一如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楚南国压根就没听见丁红豆否认自己身份的话,不由自主的往上又跨了一步,抬起了双手,仿佛要去抓住她的肩……唯恐她就此在眼前再度消失。
丁红豆直望着他,在男人那深邃的双眸里,依稀看到了痛苦和思念。
她的心软了,真想就此放弃报仇,马上夫妻相认。
可一转念……
即便是她可以放下恩怨。
安庆呢?
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安庆都找到美术馆来了,正站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想要确认着她的身份,等待时机再下手呢!
这一场“战争”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
现在都只能继续下去了。
丁红豆是做大事的人,心里最明白,只有彻底的斩草除根,不拖泥带水的留后患……自己和孩子以及家庭,才能够真正的拥有平安和幸福。
一念至此……
她几乎立刻就放下了相认的念头。
挺了挺小肩膀,高扬着小下巴,干脆又向着楚南国重复了一遍,“先生,您贵姓?”
楚南国愣了愣神……面前女人的声音,长相,笑容,举止,分明就是丁红豆,可她为什么还要装作不认识自己呢?
他一时之间有点儿没弄明白。
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
冯庸在旁边瞧见了这一幕……他当然不想拱手让位了,要不然,这五年“备胎”不就白做了吗?
索性跨上一大步。
拦在了楚南国的身前,梗着脖子,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要干什么?”
他决定把自己的身份搬出来了,“楚南国,我现在就郑重其事的跟你介绍一下……”
回手指了指,“这位是窦鸿,她是美籍华人,是我在美国正式登记注册的妻子,不是丁红豆,你的丁红豆已经在那场大火中烧死了,永远回不来了。”
妻子?
丁红豆不喜欢他这个介绍,厌烦的皱了皱眉,可目光飞快的一瞄安庆……见对方的那双小眼睛,正叽里咕噜的在三个人的脸上乱转,仿佛一时还摸不清头绪,正在心里衡量真伪。
丁红豆只能紧抿住嘴唇没反驳,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笑容。
必须沉得住气。
不能意气用事!
楚南国笔直的站在原地,视线凌厉的望向冯庸……眼底的深邃,仿佛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海面,深沉而威力无穷。
说实话……
楚南国这一辈子最忌讳的话,就是冯庸嘴里的那句“丁红豆在大火里烧死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这是他心里最深的伤口。
一碰就会痛!
楚南国把双手捏成了拳头,因为用力过猛,关节处都放白了……真想一个大电炮扔过去,打的冯庸满地找牙。
然而……
他的目光一转。
立刻就注意到了冯庸身后的安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从安庆的神色中,敏感的就察觉到了什么,略一迟疑,就忍住了心里的狂怒和冲动,缓缓的把拳头放下了。
再放眼望向展厅……
马上又意识到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无论无何,这是“丁红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自己不能给她添堵,不能在她的画展上闹事儿,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担当。
楚南国沉着性子,缓缓的向后退了一步……他懂得退让,尤其是为了心爱的女人。
冯庸倒是被他瞬间恢复的平稳和沉静弄愣了。
念头一转……
马上明白了……楚南国这是不知道安庆的底细,不愿意在安庆的面前多说话,贸然的认媳妇儿。
冯庸在心里也暗自赞赏楚南国的“审时度势”……这个男人即便是在情绪最激动的瞬间里,还是能够控制住心境,迅速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丁红豆清咳了一声,不失时机地开始做戏给安庆看了,“咳咳,你是……楚先生?我想,你大概也把我认成了丁红豆了吧?真是太巧了。就在你之前,这位安先生也这么说!我和她长的真那么像?”
楚南国点了点头,声音轻的仿佛是自言自语,“像,太像了。”
这才又把好奇的视线转向了安庆……当然要弄清楚心里的疑问了,“你以前也认识红豆?哦,对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楚南国,丁红豆是我的……媳妇儿,请问,你和红豆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啊?”安庆的目光里带着躲闪……可既然人家问到脸上了,也必须得答了,“哦,我和丁红豆并不熟,实际上,也谈不上认识。她应该没见过我,我很早之前在一张照片上看到过她的脸,印象还挺深,今天一看到窦馆长,就以为她……”
“什么照片?”
楚南国也没等他说完,就立刻犀利的抓住了重点。
“啊?”安庆飞快的找着借口……可当着冯庸的面,他也不敢隐瞒自己的身份,“好像是在我妹妹的影集里吧,你们在日本……哦,对了,我妹妹是安童。”
楚南国彻底明白了!
安童的哥哥?
怎么会热心地来看“丁红豆”的画展?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可到底是藏着什么鬼呢?
楚南国一时还搞不清。
他心底思绪万千,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略一沉吟……
这才大方的转向丁红豆……不管怎么样吧,先顺着丁红豆的意思来,“窦女士,请原谅我刚才的鲁莽。我确实认错了,你和我媳妇儿虽然像,可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他绅士而儒雅伸出一只手,当着安庆的面,戏必须做足了,“别的不多说了,认识你很高兴,我叫……楚南国!”
他说话的时候,左边的眉毛微微上扬,双目炯炯有神的直视着丁红豆的脸,一双大手有力而宽厚,还有脸上那种沉稳而落落大方的表情……
实在是让人没法拒绝他得体的“社交礼仪”。
丁红豆略一迟疑,只能轻轻的回握住了他的手。
楚南国迅速地把五根手指合拢。
双手交握。
丁红豆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的大掌里的温热和有力。
5年之后第1次“亲密”的接触……他们虽然面上看似沉静如水,可两个人的心里却都是涟漪**漾。
明明握手的时间只有几秒。
可又仿佛长的像半个世纪。
丁红豆轻轻的一挣,这才把手抽了出来。
她下意识的垂一下眼皮,躲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楚南国不再多说了……当着外人也不方便多说,礼貌而客气的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安庆站在一边,清清楚楚的听到楚兰国承认“认错人”了,心里再无怀疑了。
本来嘛!
人家丁红豆的丈夫都说认错了,这还能有错吗?
哪个男人能把自己的妻子认错了?
安庆放心了。
淡淡的一笑,“那什么……冯大公子,我也告辞了,窦女士今天还挺忙,客人太多了,大家都想和她说两句,就不耽误她的时间了,咱们以后再有机会再见吧,我还要在城里呆一段时间,常联系啊。”
也不再多说了。
他今天的“目的”算是圆满了……只有丁红豆彻底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没有人再会追究以前的事情了。
安庆心情大好地低声吹着口哨,直接就出了美术馆。
冯庸望着他的背影,冷冷的摇了摇头,“你看到他那个样子没,他这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红豆,我想,你的猜测90%是正确的,他一定跟那场火灾有关系,不然,他干嘛急着到这儿来确认你的真实身份,他是做贼心虚,怕你万一没死,就会找他报复。”
只有这个理由说得通了。
冯庸自顾自的往下说,“还好我在这儿,及时的点破了他的身份,又说你是我的媳妇儿,给你打了个掩护……他这才相信了,要不然啊?后果不堪设想。”
冯庸故意不提楚南国……
可是……
不提归不提。
当他把视线调到丁红豆脸上的时候,分明瞧见丁红豆嘴角边那个幸福的笑容,是从来不曾为自己展露过的。
冯庸嫉妒的冷哼了一声,“红豆,我可提醒你啊,你别忘了你这次回来的初衷,既然我们已经锁定安庆这个目标了,下一步就是要把他绳之以法,这可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你稍微掉以轻心,安庆也许就反过头来咬你一大口,他以前做过什么,你心里也是有数的,这小子心狠手辣着呢……你可别把楚南国也牵扯进来,平白的让他跟着吃瓜烙。”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为楚南国着想。
实际上呢,他就是不想让丁红豆和楚南国接触……怕人家两口子旧情复燃,带着孩子走了,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丁红豆是聪明人,怎么能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呢?
可也没点破。
只淡淡的一笑,“冯庸,这些话还用不着你说,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就是!
接着又语气严厉地补了一句,“还有啊,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你对外宣布……我是你的妻子。”
冯庸兀自强辩,“刚才不是情势所逼吗?如果我不当在安庆那么说,他能相信你就是窦鸿吗?我这是让他卸下防范,我们才能更准更狠的出手对付他。”
话音刚落……
又有记者赶过来了。
丁红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仪态端庄的应付场面。
冯庸没皮没脸的跟在一边,不管丁红豆怎么瞪他,甚至暗中用胳膊肘怼他,冯庸都只装作无知无觉,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就是不走。
楚南国呢?
离开了展览厅以后,心情烦糟异常……各种情绪憋在心里,各种想法在脑海里盘旋,搅得他头仿佛都要炸了。
相见争如不见。
刚才和丁红豆的一席对话……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神态,以及她清澈双眸里的妩媚和温柔,分明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媳妇儿。
这一点……
楚南国自信不会看错……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爱人,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勾画出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怎么能认错呢?
然而……
既然对方就是丁红豆,为什么不承认呢?为什么要躲避呢?为什么要诈死离开?又为什么会成为冯庸的妻子?
这些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徘徊,纠结成一个个谜团……虽然他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了答案,不过,这么大的事儿,没有确切的证据,总是难以主观的就下定论。
再加上丁红豆一味的回避推脱,咬紧了牙关,就是什么都不说。
媳妇儿终究还是没认成!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真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天人永隔是一回事儿……没有人能逾越生死的障碍,既便思念,也只能无奈。
可咫尺天涯……明明相爱的人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跨过的鸿沟,只能看,却摸不着,这种距离才是最煎熬的。
他缓步到了走廊的尽头,在一个僻静的窗前站住了,倒背着双手,视线毫无焦距的望着窗外……挺拔而笔直的身姿在和暖阳光的照射中,清晰的在地面上拉出了一条匀称而帅气的阴影。
他轻轻叹了口气……此刻真想抽一根烟,解一解心头的烦乱。
可他承诺过丁红豆“戒烟”的。
这么多年了,无论他多需要香烟相伴,都未曾失过言。
楚南国烦躁的把一只大手捏成了拳头,塞进了裤兜里。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
忽听的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双小手,轻轻的扯住了他的胳膊……
楚南国扭头一瞧……
心脏猛的狂跳了起来……
只见丁楚仰着漂亮的小脸蛋,乖巧的轻声问,“叔叔,你怎么在这儿啊?”
楚南国弯下腰,细细地瞧着他……分明就在孩子的脸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把声音压得柔柔的,好像是唯恐惊到小丁楚,“我来看画展!你呢?”
视线飞快的向四处一瞄,没看见他身边有大人,“谁陪着你来的?你一个小孩子,自己在美术馆里乱跑,是很危险的,知道吗?”
丁楚眯着眼睛笑,“哈?不危险!有人陪着我的!妈妈的秘书李阿姨一直跟着我,她去上厕所了,临关门的时候,交代我等她,哈哈,我才不在厕所里站着呢,臭烘烘的一股味儿,我就跑到门外来了,本来想老老实实的等她,可我远远的看见你了,叔叔,我还记得你呢!你是不是那个漂亮妹妹的爸爸?在医院我们见过的呀。”
丁楚说话的时候口齿伶俐,思维清晰,再加上他脸上那个可爱的小表情……真是让人喜欢。
尽管如此。
还是故意沉着脸,“你说那么多也没有用。你一个孩子,没有大人陪着,就是不许到处乱跑,知道吗?”
边说着话,边牵起了他的小手……只觉得入手软软暖暖的,皮肤细嫩光滑,让人不想再放开了。
可他怕丁红豆找不到孩子会担心,“嗯?这样吧,我送你去找你妈妈?”
话一出口。
忽然又有点后悔了……孩子是最天真无邪的,不会说谎话,也许,可以从他的口中侧面问出来,丁红豆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楚南国缓慢的又蹲下了身子,一本正经的伸出了手,“咱们俩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吧?男人对男人的?我叫楚南国,我是楚爱丁的养父。”
深吸了一口气。
迫切的等着对方的答案,“你呢?你叫什么?你上次说……你妈妈是叫窦鸿吧?那你们都住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你妈妈以前伤过吗?在医院住过吗?”
楚南国决定了!
先从孩子这儿入手!
丁楚就算再聪明,也毕竟才五岁……说话的时候也总会有露出马脚的地方。
对!
就这么办!
老子问儿子?
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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