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的,被白如玉拆穿秘密,阿针倒还真是没有太吃惊。
她看了一眼那个离了两三步远的少年,确定他听不清白如玉刚才的低语,这才放下心来。
她也没有打算抵赖,两眼清冷地看向白如玉,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如玉自然知道她在为什么,苦笑一声拿下巴指了指董孝麟之前离去的方向:“刚才看到你在董探长跟前的表情,一下子就知道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忽而头一偏轻笑了一声:“怪不得……我就说没有男人在看到我的杜丽娘时能坐怀不乱嘛!”
这话听得阿针脸蛋臊得通红,干咳了两声才摆了摆手,语气中带了些求饶的意思:“白先生快别这么说……”
白如玉看她这样倒更是没了正经,拿眼把她上下一打量,就一脸可惜地摇摇头:“看你这娇滴滴羞羞怯怯的样子,我可真是该早点发现的,那会儿就不逗你了。”
阿针想起他之前那副根本不怕别人知道他喜欢男人的样子,心里非但没有半点看轻,倒是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
毕竟,现如今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大上海,敢像白如玉这么活得洒脱坦**凡事只以自己好恶为先的人,还真是难得。
她想说些什么,但白如玉似乎已经对她彻底没了兴致,扭头朝那之前扶着他的少年招了招手,那少年就一脸高兴地跟了上来,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忽闪着清澈的眼睛说道:“师父,咱们回家?”
“回家。”白如玉点了点头,任少年挽着胳膊,连刚才就一直捏在手里的擦泪帕子都收回了口袋。
见阿针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的小徒弟,他倒是笑得坦然:“忘了介绍,这也是我的徒弟,艺名仙,八九岁就在班里跟着学戏了,既然伍三儿和阿成都折了,干脆就让他当了关门弟子……”
说到这儿他笑起来,眼神里满是骄傲:“别看才十六,最迟明年这个时候,他就会是上海滩最红的角儿!”
他这明显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明明是绝情至极却还能如这般坦**,倒还真是让阿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如玉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主儿,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挑了挑眉笑道:“你以为我这是又找了相好?”
阿针没说话,但一脸都是“不是吗?”的表情,看得白如玉一阵好笑:“这个小徒弟,就只是徒弟!我白如玉虽然性子**了些,但不是畜生。”
这话说得阿针好一阵尴尬,结结巴巴地慌忙摆手:“没没没,我没有那个意思!”
“有没有,都不要紧的。”
白如玉明显不怎么在意,回头看了一眼医院的方向,低头沉吟了几秒,像是跟过去做了个决断似的,再抬头就又是那一副名伶派头十足的模样,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起身就往来接自己的汽车走去。
看着白如玉离开后的汽车尾气,阿针都还是怔怔地。
她太内敛,偶尔情绪爆发也就是直来直去,完全搞不懂人们在情感里的那些百转千回的弯弯绕。
那白如玉若是有情,知道伍三儿的失踪有问题,却还能带着嫌疑人到巡捕房报警,到了广玉楼还有心思勾搭她?!
而且,他刚才把伍三儿的尸体送进停尸房,这会儿就能跟没事人一样搂着小徒弟谈笑风生!
可若说他无情,如果阿针没记错的话,当时他看到伍三儿的尸体时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反应,根本没有半分虚假,那眼中流露出的真情也是真的。
他仿佛不断在追逐爱,可当爱人逝去,他却也不纠结。那么,他是爱伍三儿?阿成?还是这个新徒弟?
亦或者,都爱?亦或是,都不爱……
没等她想明白白如玉的真心,医院大楼的外墙底下就忽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三楼上一个病房的窗户被人砸了个稀碎掉了下来,好在是过年期间天气也冷底下没有人路过也没人晒太阳散步,要不然这一通噼里啪啦砸下来,就算是有铁脑袋恐怕也得就近被送进急诊室了!
阿针站的位置在医院大厅外面,根本看不清三楼到底是哪个病房居然闹出这种动静,听到那声音嘈杂的病房里居然传出步翩翩的怒斥和尖叫,她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好看清楚位置,果然看见那被贾玉卿捉去关起来的步翩翩这会儿正骑在窗户上,而且还不断指着病房里劝她赶紧老实下来的警员,情况看起来十分混乱。
董孝麟不在,阿针只能硬着头皮赶紧往三楼跑,一上到三楼,步翩翩的咒骂声就更明显了些,吸引了不少陪床的家属都在楼道里探头探脑。
小河南和四眼两个人正劝着步翩翩从窗户上下来,一看见阿针活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立马一脸苦相地凑了过来。
小河南说道:“徐队长,您可算是来了!步小姐根本不配合我们做笔录,吵着闹着非要回家,我们怎么跟她说她都不听……”
阿针还没说话,一条腿跨坐在窗户上的步翩翩就理直气壮地说道:“凭什么不让我回家?!谁、谁来了也没用!现在有人要抓我,他们都有枪,明摆着是要我的命!我要是在这儿待着,万一出了事你们谁担得起责任?”
小河南一脸无奈,转头看向阿针,意思很明显:“你上!”
阿针叹了口气,刚要开口,步翩翩就冷笑一声说道:“喂,你敢劝我?你觉得,你劝得动吗?我步翩翩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么大的气?居然说我有肺痨还敢抓住我?!以前我猪油蒙了心,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刚才那个王八蛋贾玉卿让人抓我去隔离你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是吧?你亏心不亏心?”
阿针摇头:“亏心。”
“刚才他们说我有肺痨,我有吗?”
阿针低下头:“没有!”
“那不就得了?”
步翩翩瞬间气焰更加嚣张:“你们就这么污蔑我欺负我,还想让我乖乖听话?想得美!”
“那你也先下来啊!”阿针想了想,还是使出了杀手锏,“楼下有记者,楼道里这会儿全是人,你想这个样子上明天的头条……”
还没等她说完,刚才还一脸愤怒死都不肯从窗户上下来的步翩翩立马就乖乖把迈出窗外的腿收了回来,一边从窗户上下来一边埋怨:“怎么不早说?!我这个样子要是被拍到,那可真是丢脸死了!”
看她这前后差别之大,小河南和四眼看着阿针都是一脸的敬佩。阿针让他俩看得不好意思,赶紧凑到窗户边,扶着步翩翩站稳,还赶紧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就是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阿针忽然发现窗外似乎有些不对劲——就在医院大楼的对面,似乎有人在盯着这里!
没有时间考虑,为了搞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神经太过敏,她一边装模作样地在窗户边探了探头看了看楼下玻璃掉落的情况,一边回头就大声骂道:“你一个女孩子像什么样子?居然敢拿暖水瓶砸窗户,你知道玻璃掉下去很有可能会砸死人吗?”
步翩翩都让她骂傻了,目瞪口呆地盯了她好几秒都说不出话来,阿针却一点都不收敛,继续大声骂道:“你别跟我说这些理由,我不听理由!你爹有钱又怎么样?真的砸死人,你就等着进监狱吧你!”
骂到这儿,她状似气急把胳膊一甩,刚才还大敞着的窗帘就瞬间被她的胳膊带着拉上了一多半!
她这一番行为太过匪夷所思,步翩翩愣愣地看着她在窗帘拉上的一瞬间就搂着她往病房门口走去,一时之间还真不明白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一走出这间病房,阿针立马低声叫所有人都从病房里退出来。
这情况,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肯定是有问题,步翩翩即使再委屈再好奇也没有开口,只是愣愣地看着阿针拉住一个护士就问:“靠北的这一排病房,还有哪个空着?”
护士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可她知道阿针是贾玉卿的朋友,所以也没耽搁,赶紧领着他们往北边的一间病房走去。
打开病房的门,阿针先让护士进去拉上了窗帘,这才摆了摆手示意步翩翩和小河南他们进来。
等到护士离开,病房的门关好,步翩翩这才终于忍不住:“你、你在干什么?那间病房怎么了?”
阿针没有立马回答,又检查了一下门外和窗外,这才叹了口气回答问题:“被监视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脸紧张:“什么?”
“那个病房对面是栋三层高的民居公寓,楼顶上有人在监视这边,恐怕……还是为了确认翩翩你的位置。”
步翩翩一脸惊恐:“是、是那些要劫走我的人吗?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啊!”
“应该是那些人!”阿针皱了皱眉,“而且你恐怕还不知道,去年跟你合作拍摄电影《夏夜之梦》的苏若梅和霍媛媛,也都被劫走了!”
“什么?”这下子,步翩翩都不止是表情惊恐,而是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那、那我怎么办啊?”
阿针略一沉吟:“你钓过鱼吗?”
步翩翩没懂她什么意思,愣愣地摇摇头。
“有人监视是好事,正好撒下鱼饵,把他们都给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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