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卡塞尔？”

路明非楞楞地看着老唐说出自己大学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其中占据最多的情绪叫做慌乱，他没由来地不想让老唐和自己那些所谓的屠龙学校扯上关系。

那里面的家伙都是疯子，动不动就拿出机关枪突突突的，而且有一个算一个都带着暴力倾向，真亏他们还自诩贵族。

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天真烂漫的大姐头和脑子一根筋的楚师兄要来这破学校，路明非肯定是不乐意来的。

不对，也不好说，也许他心中的某一个角落里渴望过自己成为英雄，一个超人，自己拯救世界的小画面，只是这个小愿望肯定远远不如自己和大姐头以及师兄去个普普通通的学校混个大学四年要来的痛快。

好吧，话说回来，进了这个火坑的路明非已经逃不出去了，但还是希望把老唐给推出去。

但仔细想想，自己要来美国这件事情早就和老唐说过了，隐约间记得，好像连卡塞尔这个名字也提过。

哇靠我这个衰仔，怎么什么都和别人说啊！

但幸亏路明非急中生智，在承认了自己的学校就是卡塞尔后便顺势和老唐吹嘘起来自己的校园生活。

什么屠龙一个字都不提，最多和老唐说说卡塞尔掰手腕大赛以及什么校园选美活动啥的。

老唐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就安静地听，时不时插上两句话，还要路明非细说一下校园选美大赛。

见老唐没似乎真的对卡塞尔一无所知，也没有要往深的打探，路明非就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尿意也就顺着上来了，路明非打了个招呼就说自己要去厕所。

啪嗒。

“先生，这餐盘可以拿走了吗？”

“嗯。”

路明非走后，只留下老唐坐在餐桌上，他乐呵呵笑着送走了服务员，然后缓缓抬起手……

捏了捏自己的脸。

那憨厚嘚瑟的傻笑逐渐褪去，变得冷漠无比，老唐轻轻从鼻腔出了一口气，背向后仰，靠在了椅子上。

装的真累。

自己以前在路明非面前，一直是这样吗……真是蠢到家了。

老唐，不对，现在应该说是……

伟大的炼金术巅峰，黑色皇帝的爱子，以“术”之艺抵达神位的尊贵至尊。

青铜与火之王。

诺顿。

……

自从诺顿从失忆中结束自己的迷茫后，已经过去了数个月。

从最开始的邯郸学步，到现在已经能够完美契合自己曾经的形象，诺顿只花了很短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做了很多准备。

调查，取证，找回自己曾经的荣耀，与辉煌的忠诚。

世界的格局已经变了太多，多到让龙王大人都大为惊叹。

人类空前的繁荣下是孱弱的根须，龙王从未有过的衰弱期但却也迎来了从未有过的龙王集体复苏，而那位根源的皇者也已经逐渐苏醒。

如果自己不快点做什么的话，那大概只会走向自己曾无数次“看到”的未来吧。

只是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即便是他也寸步难行，更何况还失忆了这么长时间。

啧，如果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也已经醒来了，那估计早就建立了比自己要更大的优势。

尤其是耶梦加得，那个女人的话，肯定已经……

算了，她不重要。

总之，废了很大功夫，诺顿才终于有了站上棋盘的感觉。

剩下的，就是比拼手牌了……

诺顿的脑中不自主地浮现了某个橘色的背影。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当然有想尽一切办法来收集有关于这个时代混血种的情报。

炼金术也要。

直接造访这个时代的混血种组织也好。

他看到了。

他看过了。

达芬奇，这一世，是那个人类吗……那就是你说的，和你一样璀璨的灵魂吗……

餐厅内，没有人看得到老唐此刻垂下的表情。

那熔岩般炙热的双瞳中倒映出风景，赤岚状的风撕碎了倾世的烈火，伟大的血从天陨落，在地上盛开出红浊的江河。

藤丸立香……

要实现我的愿望的话……

她太碍事了。

哪怕只是远远地观望，也知道那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自己的未来可不需要那种存在……抱歉，达芬奇——

我会将她处理掉。

压抑着心中的某种情绪，诺顿还是做出了决断。

（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感受到的元素波动，那大概是有谁对路明非进行的探测吧。）

（有意思，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士还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运用吗……弗拉梅尔？又或者……是我的老朋友醒来了……）

诺顿的判断看似毫无理由，但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到炼金术与言灵，这两个同根同源的事物的概念。

要说对于这两个概念的理解，没有人，龙能够超过诺顿。

作为掌握了至高权能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与其他的几位龙王几乎可以说是划开了一道界限。

那么，首先要从世界的本质开始说起。

这个世界是由“元素”构成的。

在这个星球上，元素就相当于是人类所看见的元素周期表的无限取最小化。

证明起来很简单——因为一切物质只需要五大元素就能够生成，而没有人能够得到比元素更小的管理概念，所以自然元素就是世界构成的最小单位。

但是，就像人看不见夸克，元素本身也是人类肉眼是无法看见的。

这是龙和人类的第一个区别。

对于常规的次代种，初代种来说，用眼睛就能够直接观测到整个世界的“内侧”，也就是充斥着元素的世界。

在那里，龙王能够观测到其他生物的精神元素，也能够看见空气中的元素流动。

但是，局限于“看”。

那么，为什么龙可以使用言灵，使用炼金术呢？

这个问题的提出者正是诺顿，作为龙类里面的异端，他和那些大脑简单的同族不同，常常和自己的双生子蜗居在山洞里的龙王闲的没事就会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既然知道了元素的本质，那么言灵的本质呢？

诺顿建立了一个假说。

对于龙王来说，言灵是语言，炼金术也是同理。

但和人类不同的是，龙王从出生起就不需要学习这种语言，这是比母语还要更加深刻，更加铭刻在灵魂中的文字。

当龙王通过本能驱动元素，本质上来说，是在自己的“大脑”，更准确地说，是在自己的【灵魂】内进行演算，创造出矩阵模型，再将这种算法运作在现实。

一定要用言语来概括的话，应该叫做……

【个人现实Personal Reality】

也就是说，龙王通过本能将元素形成一定的规律进行运转，就能够对现实世界造成大规模的影响。

而混血种本质上就是龙王的无限劣化版本。

如果说龙王是韩剧第一集的男主，那么混血种就是大结局的男主，至少已经被车创过五六次，失忆地差不多了。

再一次提示，生物的三要素。

【肉体】

【灵魂】

【精神】

一般而言，人类在这三种要素上都远远弱于龙类，除了极少部分的人，可以通过自身的经历蜕变，从而让【精神】超越龙族。

那么，孱弱的肉体和脆弱的灵魂，自然是无法承载“运转元素”所需要的【灵魂】。

但是也有部分的人，直接性依靠【肉体】的大脑对【灵魂】进行辅助，不是依靠“本能”，而是靠着“理性”创造出算法，模仿龙类，使出了所谓的炼金术。

所以，历史上的炼金术大师才基本都是天才，而且是各个领域上的超天才——还基本都是科学家。

脑子不够好用的混血种，连使用炼金术的资格都没有。

而之所以能够使用炼金术而用不了言灵，则是因为言灵本质上就是算法极端复杂的炼金术，如果说炼金术是两位数乘法，那么言灵就是傅里叶级数展开，两者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但这也意味着——

理论上来说，只要存在一个人的脑子足够发达，灵魂足够强悍，那么她就能够使用所有言灵，也能够创造出任何炼金术。

也就是——

【全知全能omniscient and omnipotent】

而曾经最接近这个层次的……除了那两位皇帝外，就是诺顿。

而对于诺顿来说，在直接“看到”空间中的元素振动后基本就确定是有人在用这种方式进行广域空间定位，而会用这种方法来找人的只有炼金术士，能够做到这种思考和操作的，选择则是更加狭窄。

但是，诺顿其实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被发现。

哪怕被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诺顿也已经做好了多层防备。

第一层，自己此时只是一个血统低下的混血种，而且除了故意带着路明非走这些没有监控的路线外，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即便被发现了，自己也可以以此来装傻。

第二层，就算真的被发现发现自己有问题，对方也猜不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为诺顿，或者说罗纳德唐前半生的履历是完全公开透明，且除了出生信息外完全不存在任何疑点的完美履历。

为什么？

因为我失忆了啊。

所谓的记忆就是生命的经历，而这其实就是对应【精神】的概念，对于龙王来说，对于他们这样生命层次无比高贵的存在来说，失忆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要诺顿想，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完美保存自己的记忆。

所以——

（没想到故意让自己失忆的计划实施的效果还算不错。）

没错，故意。

诺顿是故意失忆的。

【只有无知的人才能够演出白痴的纯洁】

虽然说早早苏醒并对炼金术进行准备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但是那不过是人类的想法。

第一，在之前的那么多次轮回中，只要诺顿以自己的本身复活，就会立刻被奥丁围剿，别说有没有时间发展势力了，连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以前奥丁只是不露面，催动混血种来杀死自己，给自己结茧的时间。

但是，如果那个黑色的皇帝都要苏醒了，奥丁是否还会留自己一条活路那就难说了，这个时代已经到了双方将筹码梭哈的境界了，这一次奥丁大概会对自己动真正意义上的杀心。

死了都还好，最糟糕的情况是被对方控制。

那个装神弄鬼的奥丁所一直戴着的面具，那个操控着无数傀儡的面具，能够将被奥丁击败的存在的意识完全覆盖。

即便是龙王级的存在，也会被完全控制。

什么？诺顿为什么知道？

废话，他做的。

基本上整个地球上，所有最顶级的炼金道具都是由诺顿亲手制作的产物。

能够将世界上任何攻击防御下来的盾，能够将一切盾牌击穿的矛，能够漂浮在空中的城堡，能够反转因果的枪，能够减缓时间的钟表，能够在天空行走的马车……

诺顿和其他龙王不在一个层次——这句话可并非是乱说的。

如果不是因为一次失利后被奥丁算计到死，诺顿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所以，在所有的龙王里，诺顿也比谁都要更加憎恨奥丁。

说话之前的话题，之所以要自己失忆，就是为了骗过奥丁。

【精神】是生命的经历，而只要失忆，就意味着【精神】会变得和普通人无异，再给自己制作一个和龙王不同的混血种炼金人偶，对于诺顿来说也不是难事。

没有人能够看穿他是诺顿。

终于，时隔几千年，他第一次突破了奥丁的阻拦，成功混入了人类社会中，最终苏醒自己的记忆，获得了发展的时间。

风险也是有的，失忆就意味着诺顿自己都无法控制这几十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甚至无法完全预测自己作为“人”时会做些什么。

但死当然不至于，诺顿为自己留了很多后手，如果在必死的情况下自然会唤醒诺顿的意识，也偷偷在自己结茧的地方塞了常驻发动的炼金道具来给自己提高幸运度。

一切都和诺顿预料的一样。

躲过了奥丁的追杀。

躲过了混血种的捕猎。

要说有什么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那就是，自己作为人类的时候，交到了所谓的“朋友”吧。

如果是诺顿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他生性残暴而冷酷，被世人评价为“最接近黑王”的龙王。

这样的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向所谓的朋友寻求帮助。

但作为罗纳德·唐的他却擅自交了一个，两个朋友，还欠下了人情。

甚至于，还影响到了一部分诺顿的灵魂。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

——龙虽然寿命漫长，但实际上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茧里，平日里更是完全没有和其他同族或者人类的交流。

对于这样的龙类来说，从未有过的“和人类的亲密关系”，是冲击力巨大的事物。

说起来，耶梦加得好像也有和我警告过这种事情……

她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才那么喜欢和人类混在一起吗？

……啧。

无所谓，那个女人怎么样都好，重要的是我诺顿绝对不会对人类有那些无用的怜悯，甚至是喜爱之情。

而之所以在白王复苏这么关键的时候，还要选择分出一部分精力，特意跑来美国和路明非见面——

（看样子已经被对方察觉到了违和感，那么故意阻止路明非接通短信和电话，以及躲开摄像头范围的行动也都没有必要了。）

（自己大概已经被盯上了吧，但——无所谓。）

（我只需要确保路明非没有拆穿我就行了，剩下的无所谓，还完了人情，我就会离开这里。）

没错，老唐来赴会，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担心对方太担心自己”这种变扭又令龙作呕的理由！

这都是为了偿还人情。

我，诺顿。

从不欠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