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退而求其次
林郡阳心口一滞。暗色里,只见沈时俊朗的面容缓缓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幽森森望过来,周遭又暗得看不见其他人,只听到嘈杂的窸窸窣窣声似远似近,林郡阳顿时吓得手都僵抖了。
沈时问道,“你想要什么?能答应,就罢。不能答应,我也只能说声遗憾了。”
静声中,林郡阳的呼吸声重得连苏晚都听见了,才要上前,便被沈时抵住了,只对着林郡阳笑声道,“沈家的本事,我想林总该是听说过吧。”
林郡阳一骇。庆幸灯光暗,没让他的恐慌落进沈时眼里,否则他连筹码也不剩了。
殊不知沈时视力好得很,再暗两盏,他也能洞若观火。
林郡阳咽了口口水,缓了半晌才道,“我要继续做苏氏董事长。除非我死,别想我退位。除非……”他看了看苏晚,见她剜肉似的冷眼瞪着自己,忙移开视线看着沈时,“你们也不想路婉君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苏晚耐不住,一个上前,抬手就要打林郡阳,沈时想拦却又不想让她憋着这口气,终收了手,任由一声脆响在暗色里炸开。
林郡阳一哂笑,摸着脸,笑得无赖似的,“苏丫头,你敢打我,我就敢把这一巴掌往苏老太身上招呼。”
苏晚手一紧,愣是把火往心尖上收,一只素手死死被她扣成了半爪状,手背的细骨在皮下清晰微耸,贝齿直相互紧咬着。
半晌,切齿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奶奶?”
“呵呵,”林郡阳一笑,似看待顽童,“苏晚,你当我傻吗?放了她,下一秒我就没命了。我女婿说得没错,沈家的本事,我可是清楚得很。”又一副可怜状看着苏晚,眼泪婆娑,“爸爸老了,还想多活几年。你也替我想想,怎么说,我也养了你七年。你……怎么就不知恩图报?”
苏晚知道奶奶救不成,也没什么可急,只冷冷看着林郡阳,讽刺一声,再无话。
林郡阳见状,忙把准头放在沈时身上,嬉皮笑脸道,“好女婿,你怎么说?”
“好。”沈时才道,苏晚一扬脸,一双凤眸惊骇地望着沈时隐在暗色里的削薄侧脸,却并没有开口。
“好好好,还是女婿懂事。”林郡阳喜上眉梢。
沈时只笑道,“我也有一个条件。”看着林郡阳面上谨慎,他淡道,“也没什么,只是你保了董事长之位,晚晚这个正牌继承人总不能还连苏氏大门都摸不着,你心也难安,下头这帮媒体也不会放过你,现在这个时代,你也该知道,口诛笔伐可不再只是买断几家报社杂志就能堵住悠悠之口。外头这上千上亿的人可都等着各抒己见呢。岳父也该与时俱进才是,贪多嚼不烂,害得可是自己。我们的话,可是放出去了,就看你怎么给自己圆场了。”
这话,林郡阳自然知道。只是这会儿被沈时特意拎出来警告,还是冷汗半身,眼下骑虎难下,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恨道,“你们要什么?”
苏晚也不知道沈时要帮她要什么,直看着沈时,好奇心不比林郡阳少。
新郎官淡淡一笑,轻呵一声,似薄雾越山,清溪拂石,不疾不徐地掸了掸前襟,“也没什么。让晚晚进董事会,成为正式的股东。这,不难,也是应该的吧?”
苏晚微惊,方才她全被奶奶的事冲昏了头,完全没精力想到退而求其次,沈时这一要求,正中下怀,比起乍拿到董事长之位,并不差多少。
眼中一喜,被沈时扶住的手臂一弯,伸手扶住了他的臂弯。有他在,总是这样好。所有的意外和惊险,都会变成她现成的踏脚石。
林郡阳自然知道让苏晚进董事会等于是给自己埋了一个定时炸弹,可眼下,沈时这架势是非让他答应不可了。他不可能放走路婉君,再不让苏晚进苏氏,那他能不能活着出酒店大门还是个未知数。
何况……
他一看台下此起彼伏的闪光灯,要堵住悠悠之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本想仗着这路婉君这个王牌全身而退,让苏晚自食自果,没想到……
林郡阳沉眸看着面前淡笑儒雅的沈时,顿觉自己矮了七分,这人,是个危险人物。如果说苏晚是个奸狡却初出茅庐的狐狸,那沈时就是一只身经百战的狮子,他懂得什么时候该蛰伏,什么时候该突击,只要被他盯上,就得时时刻刻注意项上人头。
一个不慎,就会被他连皮带骨的咬下来,吞的渣都不剩。
林郡阳骇然地伸手摸了摸脖颈,还温热着,却让他更害怕失去这个脑袋。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见林郡阳答应,苏晚心中一喜,虽未达到最初的目的,但能进入董事会,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一想到奶奶。
凤眸一眯,喊住转身要下去的林郡阳,“不要伤害我奶奶。”
苏晚这话说的极重,虽缓缓如流泉,却掷地有声。
林郡阳心里也是一个闷声,还没转头,便听沈时替他回答,“放心,他不敢。我可派人时刻盯着他,如果他有动作,晚晚你该感谢他把奶奶亲手还给你。”
林郡阳一瞪眼,一口闷气直在腹腔里回**。“哼”了一声,才要下去,眼前突然一白。
大厅上方所有的大灯骤然亮起,适应了黑暗的众人眼前一茫,刺眼地忙抬手挡住。
等所有人适应了灯光,放下手放眼看去,却见陆深穿着亮闪闪的燕尾服沿着红毯走来,姿态嚣狂,一脸的不合时宜。
沈时微微迷了眼,陆深便讽刺着朗声道,“瞧瞧新郎官,再瞧瞧新娘,果然是珠联璧合,金童玉女啊。好在我这一身也不……”
他才反手从前襟扶下去,后头就有一波警察冲进来,连着惊慌的酒店经理,一声大喊,“小心,他身上有枪。”
苏晚也是一惊,沈时已挡在了她面前,才要下阶梯的林郡阳一吓,脚下一空,就滚了下去,皮球似的一路滚出了两三米,却没人敢笑他。
宾客们个个战战兢兢,鹌鹑似的抱成了团,眼看着陆深一挑眉,从衣下抽出了枪,在众人惊惶的目光中拉上了枪栓。
“啊!!”
“!”
惊叫声此起彼伏,一些见惯场面地仍正襟危坐,一些胆小的名媛早已吓得惊叫连连,蝴蝶效应下,女性孩子皆惊慌着从座位上站起蜂拥逃离。
“诶……”苏晚想要阻止,却见沈时对她摇了摇头,仍护在她身前。
那头老太爷已皱了眉,刚要站起,一声枪响,舞台顶上的巨大水晶吊灯直直坠下,上头的彩球先着了地,沈时忙整个护着苏晚跑到一旁稍远地地方,单手一扯,西装扣子顿时崩裂,手一扬便将苏晚护在了里头。
当水晶伴着灯泡碎片炸的七零八落,苏晚毫发无伤,沈时的手却被割破了扣子,一道血痕在白袖黑衣里触目惊心。
惊叫声更甚,已有不少人因为仓皇被绊倒在地,长及地毯的桌布被牵扯着,桌上碗盘皆摔倒了地上,虽有地毯护着,杯盘撞击仍是碎声迭起。
再有水晶吊灯的碎片飞起,首当其冲遭殃的便是主桌。好在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沈老太爷一看,好好的喜事被这畜生给弄成这样!一拍桌子,抓起一只厚实的水晶杯就抡过去,直直砸在了陆深的手上,他手一吃疼,枪就掉在了地上。
沈时一听声,眼疾手快冲上去就抢在陆深面前捡起了枪,手指一翻便卸了所有的子弹倒在手心,九颗明晃晃的子弹挤在他细白的手心。
他一抓全放进了口袋,看着面前病态笑着舔手背血渍的陆深,墨眸一凛,想到身后的老太爷,终是一言不发拿着空枪去扶苏晚。
刚才跑得太突然,苏晚虽没受波及,可脚还是扭了,穿着13公分的高跟鞋,可想而知。
开始她还想忍着不说,可下阶梯的时候鞋跟一断,这才露了马脚。
沈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再看她眉心皱紧一脸痛色,眼一沉,把枪塞到苏晚手里打横抱她到主桌。
顾宁婧率先发现,忙上前探看,“怎么了?伤着了?”
“啊?伤着了?伤哪儿了?”沈老太一听,忙过来探看,被沈老太爷拉住了,沈老太一瞪他,才要斥责,便见沈老太爷难得对她坚持,也只得松动,坐下。
老太爷一看苏晚坐在对面淡笑着直对顾宁婧摇头说自己没事,鹰鸷的眼瞄向那头正欣赏残局的陆深,拄着金丝楠木龙头拐走过去,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斥道,“孽障!大喜的日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不顺心?”
沈老太爷的掌力,旁人单看着都觉得吃疼,何况挨这一掌,陆深的嘴角殷红,一张细白的脸眨眼便肿胀起来,只是那抹笑仍肆无忌惮,松松垮垮,似无骨的猫。
“爷爷,我只是给亲兄弟来贺喜的,谁让那帮不长眼的要拦我。您说说,我一个沈家人,来参加婚礼要什么请柬?你们是防着我呢……”他顿了顿,才看沈老太爷脸一凝,又嬉皮笑脸道,“还是忘了交代看门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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