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照,夜静而柔美。
繁星闪烁,月儿透过淡淡的云层给这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湖泊镀上一层薄薄的余晖。
一袭淡黄衣衫的我独坐在窗前,望着对岸随风拂动的杨柳枝,纤弱惹人怜。月色正好,晚风袭来。我低头轻拂琴轻轻呤唱起来:飞雪落蝶舞翩翩,眼波流转现从前。
昔日黄昏秋梧桐,绿蔓秋千人与共。
春暖牵手放纸鸢,盈盈笑颜美若仙。
梧桐树下梧桐语,琴歌夜夜到天明。
谁在夜里轻轻唱,谁在梦中声声和。
何日君才归,盼君早日回。
谁在夜里轻轻唱,谁在梦中声声和。
何日君才归,愿与君同醉!
待我再抬头的时候,对岸长亭一抹雪白的身影正伴着我的琴声翩翩起舞,水袖轻弄,眼波流转,举手投手足之间像极了一朵纯美绽放的睡莲,她叫清忧,我的姐姐。虽然是亲姐妹,可每次看清她的容貌时却总有一种惊为天人的羡慕与感叹。
而我,芨舞。在这样轻风相送,歌声相伴的夜晚却只能做拂琴弄月的陪衬,即便这样,我也乐意,只因那绝美的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我在世上唯一的姐姐。
还好,上天对我不算太薄,我虽没有清忧绝色的容貌,但却有一副天籁般的好嗓音,每晚夜夜低唱,总能看到鸟儿掩着小小的翅膀,依偎在暖巢里静静陪伴倾听,萤火虫发出淡淡柔柔的光轻轻围绕在我的身边,我极爱夜,也只有在这样的夜里,我才能找到片刻的自我,才能感觉到活的真实。
琴弦拨落,曲调婉转而宁静,清忧在对岸舞的极美,与我配合的天衣无缝,她侧过头看我,长及腰部的青丝轻甩至身后,我仿佛在她眼中看到了另一个月亮,姣洁明静,纯的看不到一点儿瑕污。
她对我莞尔一笑,身子忽然微颤了一下,我一惊起身,手中的弦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巢中的鸟儿受到了惊吓,扑拉一声飞离了鸟巢,等周围安静一些,方才回到巢中发出低低的一声鸣叫,似在对我刚才的举动报以不满的情绪。
“清忧,你没事吧。”清忧仰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怜爱暖洋般的目光,好看的剑眉微收,此刻他正用温暖的怀抱迎向了清忧,清忧轻轻摇头,两人目光对视许久。
他叫漠帧,是我未来的姐夫。
在我眼中,清忧是月,他是暖阳。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般配的一对,只可惜,天妒红颜,清忧自几年前不小心跌入寒潭后,便寒疾缠身,受不得一丁点凉,但她在这样微凉的夜晚,却整夜整夜为了我的姐夫夜夜舞蹈。
清忧说,她的时间要到了,所以她舍不得睡,舍不得闭眼,她只怕一闭上眼睛便再也看不到第二天早晨的太阳。
漠帧也说,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太阳。
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绞痛,我转身不忍再看对岸那一对相互依偎的情侣,清忧,你要幸福,还有漠帧,你也一定要幸福。
清忧寒症发作了,她瘫软在**,脸白如纸,漠帧在她床前守着一步也不敢离开,他的眼中布满深深的血丝,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有几缕松乱的散在脸颊,握住清忧的手也忍不住轻颤起来。
清忧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以前不管寒症如何发作,也只不过一柱香左右的功夫她便能行动自如,可今日一直到黄昏时分,清忧的脸色一直持续苍白中。
“漠帧,漠帧。”昏睡中的清忧叫漠帧的名字。
漠帧应允,眼窝深陷下去。
“我快不行了,不能再陪你了。”清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来,看着眼前她所深爱的男子,一双纤长的手轻拂上漠帧的脸颊,她的眼中有太多的不舍也有着对生命太多的遗憾。
“清忧,你要坚强,我会想办法救你,你要撑住。”漠帧将清忧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头微转。似乎不忍再看到清忧苍白如纸的面容。事到如今,其实他也没辙了,他早料到清忧的这一天了,可是却不能面对,忽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双眼神彩焕发:“清忧,你听说过烈火金盏吗?它是一种生长在深山至热的植物,它常年吸收太阳精华,全身发出火红的光灼热耀眼,只要是它出现的地方寸草不生,它能化千年霜,万年冰,清忧,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烈火金盏救你的性命,你要为我撑住知道吗?”
清忧轻轻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再说出什么话来让漠帧失望。
漠帧起身,轻轻为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我在门外将一切都看的那么真切,可怜的清忧。
当漠帧看到我一身轻便服装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我冲他点头,他心神意会,用那双坚定的眼神看着我,加油。
一切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山路陡峭蔓延,杂草荆棘丛生,根本找不到前进的道路。漠帧在前方手持长剑为我披荆斩刺,我只管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一刻也不敢松懈。
在山间盘旋攀爬一个多时辰,却始终不见烈火金盏花的身影,天际边留下太阳最后一丝余晖,漠帧抬头看向天空,又望向山下我们来时走过的路,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清忧。然而他并没有停伫多长时间,转身继续向上攀岩。
山路越来越崎岖,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我开始后悔不该跟来,纵然漠帧有一身的好武艺,一个人攀岩本应轻松,可带着丝毫不动武艺的我,他又怎么能没有负担呢。漠帧拉着我几乎是趴在岩上向上攀爬,我贴在石壁上听到他大声喘气的声音。
“漠帧,我不爬了,你一个人去。”
我忽然用力将他的手甩开,漠帧关切的回头看我:“你一个人在这里行吗”?
“行,我行。”我将整个身体趴在石壁上,大声喘气,我不能再拖累他了,姐姐还等着烈火金盏救命。
“那好,你要小心,我找到烈火金盏便回来寻你。”
依旧是那温暖如阳的话语,有一刻我神思一恍,我真希望那躺在**的人是我,虽无法掌控自己未来的命运,可是拥有这样痴情守望的男子,值了,什么都值了。
漠帧系紧肩上的包袱,用力向上攀爬,没有我在身后,他身轻如燕,速度果然快了一倍。
我稍微休息了一阵,便又用劲向上爬去,没有了漠帧的保护,一个人困难好多,天色越来越暗,还好月色明亮,借着月光我一步一个脚印靠着周围草木的力量艰难的向上攀去,往事在我脑海一幕幕散了开来。
那年山间飞泻而下的瀑布前,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小女孩蹲在岩石上哭的伤心,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爹爹早逝,娘亲病故,只剩下了她和姐姐相依为命,她不敢在姐姐面前掉眼泪,不想让姐姐担心,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想爹娘的时候只敢一个人跑到湖边来发泄来哭泣。
“小妹妹,你怎么了?”
好温暖动听的声音。
那天,当我泪眼朦胧的抬头时,我仿佛看到了画中的仙人,一袭飘逸的白衫,超凡脱俗,美的俊逸潇洒。
我初遇漠帧,这一年他十五岁,他骑在高高的白马上对我微笑,那如阳光般温暖和熙的笑容刹那间赶走了我心底悲伤的情绪,儿时少言寡语的我那天很奇妙的竟然跟他讲了好多话,他将我拉上马背,微风袭来,我闻到他身上一股好闻的香草味,让人迷醉。
他的言语轻柔温暖,极像凉天里开起的一杯暖茶,一直暖入心间。他的眉真好看,浓浓的有一把剑的弧度,见我在看他,他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家。”我没有回答,痴痴的看着他,时值今日,漠帧当日的笑容仍暖意犹存。
回家的路上,我提议为漠帧唱一首歌,漠帧欢允点头。
飞雪落蝶舞翩翩,眼波流转现从前。
昔日黄昏秋梧桐,绿蔓秋千人与共。
春暖牵手放纸鸢,盈盈笑颜美若仙。
梧桐树下梧桐语,琴歌夜夜到天明。
谁在夜里轻轻唱,谁在梦中声声和。
何日君才归,盼君早日回。
谁在夜里轻轻唱,谁在梦中声声和。
何日君才归,愿与君同醉!
这是娘亲生前为父亲写的歌,叫梧桐语,淡淡的忧伤,却有着淡淡的相守,淡淡的幸福。
漠帧在我身后沉默许久,扬起脸看我,又笑了,他轻刮我的鼻梁:“小鬼,你还小了。”
我嘟嘴不再理他。
自那以后,我开始读懂了娘亲梧桐语的真正含义,淡淡的等候,淡淡的守望,还有淡淡的幸福。
从此我变的勇敢而坚强,那条初遇漠帧时的瀑布被我取名“念帧湖”,这里拥有了太多我值得回忆留恋的记忆。每当看到瀑布流淌,阳光普照,总能让我想起那张如浴春风的脸庞,笑语盈盈,婉如仙人。
五年后,我从山间打柴归来,清忧因为二年前不小心跌入寒潭,干不得重活,但她总是静静的站在长亭等我回家,一阵悦耳的萧声传来,清忧条件反射般起身,她挥动水袖,轻挪莲花步,轻唱了一曲娘亲的梧桐语。
曲终,萧声嘎然而止。
一抹雪白的身影跃入亭内,他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惊喜,温暖如阳,如浴春风。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漠帧,却也是我第一次看见清忧脸色微红,羞颜初开的模样。
清忧轻挪身姿,水袖翩翩,像极了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一抬头,一并足,均有着仙女的天姿。
萧声再起,自打寒症缠身后,清忧便很少笑了,可那日的笑容灿若星辰,美到极致。我开始感叹于漠帧的魅力,只有他才可以让清忧如此的快乐。
我躲在假山后,呆呆的看着他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肩上背着重重的柴火,身穿鹅黄绿的短褂长裤,浑身脏兮兮,活像一个烧火的丫头。我转身,不忍观看长亭的绝美风景,眼角却被一层淡淡的薄雾迷失。
三年的时光转瞬而逝,清忧有了漠帧的陪伴,病好了很多,可由于昨夜我一时情不自禁弹琴,招惹她来伴舞,她受凉一病不起。
我真是恨透了自己,明明知道姐姐身体不好,昨晚就应该阻止她的,却还由着她跳舞直至病重,在这个世上,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想着手一松,向下滑落了数步,幸好我及时抓住崖上一棵野草定住了身体,石头在山间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吓的额头直冒冷汗。
稍稍平缓了情绪,便又接着向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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