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凝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她从来没有睡得如此沉过,没有梦境,没有担忧,没有纷扰。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般温暖安心。
不知道这样混混然睡了多久,绿凝只觉一阵淡淡的冷香传进鼻子里,虽然很轻很淡,但是却熟悉之极。像是一种召唤,绿凝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很幽静的空间,被满满的烛光映出一室的温暖。绿凝看到,在离烛光很远的窗前,静静地立着一个人影。纵然室内烛光摇曳而温暖,而他却单单只是选择了站在烛光温暖不到的,透射着清冷月光的窗前。任凭月光照得他满身孤独。
绿凝只是不知道,原来最美的,其实也是最难以与世间相融的。被提防着,被异样的眼光追随着,内心的感觉却又是谁能够体会的呢?
“你醒了?”绿凝没有说话,他,却可以感受得到绿凝的声息。
绿凝轻轻地牵动了唇角,却没有说话。
他缓缓地转过了头来,目光,与绿凝相遇。
紫色的长袍,静立在温暖的烛光和清冷的月光之间,那样不相融合的色彩,在他那件充满了魅惑色彩的长袍间、在他那银制的面具上游走,像是生与死,水与火的相生与相克,竟是那般的难以理解,却又如此微妙有趣。
“你都知道的,是不是?”绿凝缓缓地问道,“从始至终,都知道的,是不是?”
他没有说话。
绿凝就这样望着他,许久,许久。然而便是这许久之远,他也仍然是沉默着。
“而今,我却是应该叫做阿离,还是唤你何紫梓?”一抹微笑浮现在绿凝的脸上,看在何紫梓的眼里,却只是兀自带了一丝嘲讽味道。
“眼下,叛军已然自边塞之城,渐渐地影响至了个中诸多枢纽要道,甚至连朝中很多城市都有叛军结集在了一起,大有燎原之势。想来,定然是朝中潜伏的各种反对势利,早已经在暗地里悄悄达成了共盟,只待伺机便一举谋反了。”何紫梓没有回答绿凝的问题,反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说道。
绿凝望着何紫梓,从他的面具所露出的双眸里,看到了深邃有如黑夜般的眸光。那是郑重其事的态度,让绿凝明白,眼下的何紫梓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极为认真地说着这件事情,告诉绿凝,眼下的形势已然到达了如此严峻的地步。
“即便是有诸多叛军,有诸多各派势利,既然纠结在一起,总是有一个领路之人。纵然他们把这整件事情的导火索全部推向洛瑾,但我绝对不相信洛瑾可以成为叛军推翻我皇兄之皇位的借口。如若没有确凿的理由和站得住角的借口,如若没有比我皇兄更加合适的继承皇位之人,他们这一番折腾,岂非空谈?”绿凝冷冷地笑着,说道,“总有一个人坐收渔翁罢?那坐收渔翁之利之人,便断然就是幕后操纵一切之人!”
“公主殿下果然是冰雪聪明。”何紫梓淡淡地笑着,由衷说道,“但是此事恐怕远远要比你我设想的复杂得多。整件事情,洛瑾到底有没有分,谁也说不清楚。至少到现在,他还没有露面,而奇怪的是,所有的一切却果真都是洛家军在操纵着,在所有的叛军中,洛家军也是确确实实的主力。如果没有洛瑾的分,那么到底又是谁在指挥着洛家军?”
何紫梓的话,让绿凝亦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是谁在指挥着洛家军?除了洛瑾,便极有可能是洛瑾身边最为亲近的人,这个人,足以让整个洛家军见之犹见洛瑾。
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绿凝的脑海里像是拉开了一场戏台,每一个洛瑾身边的人都在眼前晃过,而自皇宫回到北靖侯府的一幕此时又浮现在眼前。
绿凝陡然想起,那一夜,是谁在号令北靖侯府潜藏的弓箭手。
洛安。
难道是洛安?
“不,如果果真是洛安的话,那么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在幕后的,肯定另有其人!”绿凝一面思量着,一面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这个人不是皇族中早有谋反之心的人,那么便定然是一直野心勃勃地想要占皇位为己有之人!”
“难道是华南翊?”绿凝猛地抬起头来,问何紫梓。
“不,”何紫梓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们所要推崇之人,倒并非是华南翊。”
“不是华南翊?”绿凝顿时错愕,“那会是谁?”
“乃是华南永昌。”何紫梓一字一句地说道。
|“永昌!”绿凝愈发地惊骇了,“他不是早在很久以前,华南翊起兵谋反之时,便已然被斩立决了?”
“他并没有真正的被斩。”何紫梓道,“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给了他最后一念慈悲,放了他一条生路。他当时说过要诚心的悔过,并且立誓发愿出家,一生一世行善积德,为华南王朝祈福。念在当初他与皇上一起在宫里长大,并且一直照顾于永昌,皇上,终究还是心软了。皇子参与谋反本就是大罪,皇上心念之下,便斩了永昌的侍卫,放走了他。据说后来,记昌便一直在白马寺出家为僧,许多年来一直潜心修习佛法,从不曾有逾越之举。”
“不曾有逾越之举?”绿凝冷笑,“他便是这样未装甲车逾越的?想当年他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皇兄身后,若不是我皇兄怜悯与他,他又如何能熬着活下来?想当初,他渴了饿了,宫女太监,哪有一个肯服侍他们母子,给他们端茶侍水的?若不是依傍着我皇兄,他那些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皇兄赏赐于他的,他哪里还能活得到今天!哪里还能站在这里,指挥着人马站出来与我皇兄敌对!”
“绿凝,”与绿凝这激动而气愤的态度相反,何紫梓只是漠然地冷冷说道,“没有一个人,生下来便是高人一等的。也没有一个人,生下来便应该像乞讨一样接受旁人的恩赐。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想当然的,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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