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董孝麟彻底钉在了原地，嘴角抽搐半天才傻呆呆地说道：“哈？”

不应该是说那个贾玉卿和步翩翩都知道的秘密吗？更或者不应该是跟他聊聊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

再者说，如果要说的是这种事，之前说有事要跟他说时那含羞带臊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儿？

看他这一脸失望和震惊掺杂的表情，阿针愣了愣，只以为是他没听清楚，又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今天可能看到十三先生了！”

董孝麟差一点就一口老血喷出口，对着这状况也只能干咳哦两声悻悻地说道：“哦，我听见了。”

他这反应明显要比阿针想象中的要淡定得多，倒是让阿针有些意外，她原原本本地把从步翩翩遇袭到去银行避难，再到有神秘人忽然出现把那几个杀手给灭口的过程给他讲了一遍，董孝麟这才微蹙着眉头说道：“你觉得那个开枪的人就是十三先生？你看清楚他的模样了？”

当时离得有一段距离，而且还有汽车的挡风玻璃隔着，徐泽真完全看不清开车的人到底是男是女，甚至连车里到底有几个人都看不清，只能失望地摇摇头。

“我没看清……但是我觉得应该就是他！那个人弹无虚发枪法非常好，而且杀人的时候果决地吓人，似乎就是把人命当作玩物摆弄一样！上一次让我有这种感觉的，还是咱们去救钱宝生的时候，那天我看到楼顶上那个穿黑衣服戴黑礼帽的男人，他就那么高高在上地看着下面的一切，明显是想看着钱宝生坠入地狱，似乎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一样！”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形容那天的感受，董孝麟此刻半点旖旎的念头都没有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你那天不是也没看到那人的长相吗？光凭感觉的话，很难认定两个是同一个人啊！”

这一点阿针自然知道，但她略一思忖就立马说道：“感觉一样不能当证据，但是如果枪也一样呢？”

董孝麟侧目：“枪？”

“就是枪！”阿针一旦思路打开，头脑立马就回到了快速运转的状态，连眼神都坚定了起来，“营救钱宝生那天，十三先生想要利用子弹撞击汽车外壳产生的火花点燃汽油，所以是开过枪的！那个枪声我记得，跟今天那个人开枪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这人是个绝对的用枪高手，基本可以说是弹无虚发！今天他打中两个人虽然是开了三枪，但是其实一枪都没有浪费。他第一次开了两枪打中老吴已经打伤的一个杀手，是因为那人腿虽然受了伤但手里还是有枪的，而且胳膊都已经抬起来了准备往我这边开枪，所以他一枪打手腕卸了对方的枪，第二枪才打头，当时他连车都没停稳，这两枪基本上就是连着发出的，等他杀掉第一个准备偷袭的杀手，接下来他就没再浪费子弹，一枪就解决了最后一个杀手！最后这个人当时是站着的，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先开枪打他，而那人却在短时间内迅速判断击毙顺序，并且立马付诸行动，这一定是长年训练的结果……”

听完这番分析董孝麟立刻想到：“要印证也不难，上次营救钱宝生的时候现场是发现了弹壳的，只要跟今天枪击现场的弹壳做比对，应该就可以确定是否出自同一把枪了。”

说到这里，董孝麟的唇角忽然浮现出些许带着冰冷的笑意：“如果真是十三先生干的，那这家伙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侠客了！替天行道？救人于水火？”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阿针也只能认同这一点。这位作案累累手段残忍的十三先生，今天忽然出现与其说是来灭口，倒更像是专程赶来救人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单纯见不惯劫案本身，所以来救人还是为了救人本身而来呢？如果是救人，那又是为救谁而来呢？

如果这次是为了救人，那么之前从棘尾德路把他们救回来，而且还把枪给送到巡捕房的人，难道也是他吗？

十三先生，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

太多的谜题让人想不透，董孝麟这下连说出自己想法的心思都没了，拍了拍阿针的肩膀说道：“早晚会找到真相，知道他是谁的。”

话说出口，董孝麟看到阿针抬头看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是“找”而不是“抓”，这一字之差却天差地别的情感走向，让他瞬间自己心里就惊讶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十三先生在他心里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罪犯而已，而是变成了一个善恶、正邪、是非之上都有些模模糊糊的符号——

让人打从心底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彻底的恶人！

或许，是在看过奇迹会那些人渣败类之后吧……毕竟，肯挖空心思耗费人力财力和多年时间和这些败类斗法，又能是什么大恶之人呢？

徐泽真看董孝麟那犹豫不定的表情就大致猜出他在想些什么，她叹了口气，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才抬头说道：“希望这一天能早一点，毕竟就像你说的那样，人间的秩序确实应该交给法律，而不是靠着‘替天行道’这种念头就可以胡来，如果人人都觉得自己站在道义这边就去杀人放火，那就真的乱套了！而且，就算是想要惩奸除恶，至少有百八十种方式可以用更合法、合理的方式来处理，而不是动用死刑充当人间判官不是吗？”

想同意思的话，之前是董孝麟说给她听的，现在她在消化之后又成了安慰董孝麟的话，倒是让人不禁有些唏嘘。

董孝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淡淡地笑着说道：“你倒是记得住。”

他这一笑，阿针的心都明媚了起来，一时间内心藏了许久的话就险些要鬼使神差地说出口，可想起答应了步翩翩在她消气之前不许跟董孝麟交底，她只能自嘲地叹了口气：“我倒是宁愿什么都记不住……”

看董孝麟挑眉一脸疑惑似乎想要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心里一急直接想起董孝麟之前好像一脸深情要跟她说些什么，还说让她别走，他现在心里很乱什么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说什么……

想不出答案，她索性目光灼灼地抬起头：“我要说的说完了，你之前说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

我的妈呀，怎么现在想起这茬儿了？！董孝麟此刻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原本想着跟徐泽真说说真心话，主要就是想知道徐泽真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对方对他有意思，那他就顺势把两人的关系给定下来，然后再去考虑怎么处理步翩翩、步一风还有徐家那些人。

可现在这气氛……完全不浪漫了啊！

说聊完案情，又说了半天杀人犯，现在忽然开始表白心迹，就算神经再粗线条，董孝麟也觉得时机完全不合适。

而且，看徐泽真那模样还有刚才那完全跟告白不搭尬的话，董孝麟真的是在心里都有些发怵，如果现在老实说出不想当兄弟了向改当情侣的话，会不会被这家伙给抓住好好分析一下两个男人在一起有可能要经历的百八十种磨难？……

他越犹豫不决阿针就越是好奇，她一脸探究地看了看董孝麟那一脑门的汗，眨了眨眼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很难开口吗？”

看他那为难的样子，阿针心里那个好不容易被自己劝退的念头瞬间就活了过来。难道，董孝麟真的像是步翩翩所说的那样，连她是女的都还不知道，就……爱上她了？！

一瞬间，她的手都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得把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才可以勉强让她看起来每那么紧张。

而董孝麟更是这辈子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即使徐泽真还没有说明白心里的想法，但他跟本不想等了，一刻也不想在猜测之中煎熬了！

即使被步翩翩不齿、即使让义父失望、即使成为身边所有人的笑柄、即使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他心里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人，值得！

哪怕是死胡同，他董孝麟也要撞一下才知道有没有生路！

董孝麟的手紧紧握着拳，四根指头死命掐着掌心，才能勉强让自己的语调稍微平缓些：“那个……我是想说……”

尽管他努力让自己自然一点，但他的声音从未如此暗哑和低沉，低沉得简直接近无声，轻咳了一声才勉强让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抬眼看了一眼徐泽真带着期待和探寻的眼神，咽了口唾沫，皱着眉头像是很烦躁似的甩了甩头好让自己抛弃一切杂念。

看着好像是一只湿了水的大狗狗正在努力让毛发甩干一样，弄得阿针有点想笑。

可是她没有笑，而是轻轻地发出了一个探询的音节：“嗯？”

董孝麟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气，粗着嗓子说道：“我、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有点惊讶，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深思熟虑过的，你不可以当我是开玩笑！”

阿针看着他，脸上瞬间飞起一团红晕，好半天才点点头，郑重地说道：“嗯！”

董孝麟把心一横：“徐泽真，我喜……”

“砰！”

没等他说出欢字的“呵”音，急诊室的门就被人大力地推开了，是申小六和贾玉卿！

一向大胆的董孝麟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弄得差点咬了舌头，看向闯入者的眼神简直要喷火：“你们俩要死啊？！”

两人的眼神在红着脸的倆人脸上流转片刻，意识到自己仿佛打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心虚地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申小六先说道：“老大，出事了！不止一宗劫案！”

贾玉卿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也跟着说道：“谁让你占着我的急救室，医院来了好几个受了枪伤的，看打扮是几个随扈，说是有几个黑衣人持枪劫走了他老板！”

董孝麟立马变了脸色：“被劫的是什么人？”

申小六：“翩翩应该认识，之前跟她一起拍电影《夏夜之梦》的大明星——苏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