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如果你还当我是妹妹,你就让我去,漠公子已经不是从前的漠公子了,这两天我看着他就觉得害怕,我一定要救你出去。可是如果云溪哥哥不相信我怎么办?”
见小葵话已至此,我知道她是个认死扣的丫头,如果我不答应,她说不定真会干出傻事,我从怀里掏出那块只剩下“闻”字的焦木递到她的手中:“你把这个交给云溪,他自然会信你。”
把焦木放到小葵手中的那一刻,我似乎把我的整颗心都放了上去,我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漠帧正用药一点点消耗着我的功力,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月魔功一旦消失,重练是不可能的,而小葵此刻却是唯一可以帮到我的人。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云溪哥哥。”小葵将焦木小心的用手帕包好,放入怀中,又说道:“现在外面下雨,我正好趁机跑出去,姐姐,你等我的好消息。”
虽然外面的天气阴暗,小葵此刻出去会有诸多的危险,但我和她都找不到一个比今晚更合适的时间,再次嘱咐过小葵,小葵便带着我所有的希望从后门溜了出去,我打开窗,看着外面下的正猛的雨,此刻除了为她祈祷,我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一个黑影在我眼前一晃而过,似是朝小葵跑的方向追了过去,我的心猛然一惊,不容多想,我便冲出房门跑下了楼梯,是占明,如果我看的没有错,一定会是他,糟糕,不能让小葵被他抓到,否则他一定会将小葵交给漠帧。
拼尽最后一丝全力,我施展轻功挡在了占明身前:“如果你一定要追,那么先杀了我。”
占明愣了愣,说道:“这是大哥的命令,我没有办法违抗。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让开的好。”
若是前几日,十个占明我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今非昔比,我不仅无法伤他分亳,就连自保的能力估计都没有了,但是我不能放弃,我现在每耽搁他一分钟,便能为小葵多争取一些时间。
占明看穿我想故意拖延时间,便亮出剑来指向我,厉声道:“你若再不让开,休怪我无情。”
我依然站立,纹丝不动。
占明冷眉一横,一道闪亮的剑光便朝我劈来,我侧身闪过,和他拼杀起来,占明因为不想和我过多纠缠,虽然不想伤我,但是招招猛烈,我根本无招架之力,很快便体力不支,倚在一棵树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我态度依然坚决:“你杀了我,我就让你过去。”
谁料占明无心与我纠缠,脚尖用力一点,整个人便施展轻功跃过了我的视线,我顾不上体力不支,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保护小葵,小葵今日的异常令我担忧,她是铁了心一定要找到云溪的,这个时候如果占明前去,她说不定会以死相博,而我,不能让她有事。
“这是姐姐的东西,我不能给你。”雨越下越大,我跌跌撞撞的,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地。
“快给我。”占明冲小葵怒吼着,小葵双手紧紧的护着那块焦木,因为紧张,她娇小的身体在风雨中不停颤抖着,她的眼睛瞪的很大,她一边摇头一边倔强的向后退去。
“小,小葵,别,别退。”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冲她大喊,可是喉头的声音只能我自己听到,我实在太虚弱了,别退,小葵,后面是湖泊,别,别退。
“小葵。”漠帧不知何时来到了湖边,他侧身而立,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湿湿的头发紧紧贴着他的面颊,他一步步朝小葵逼近:“你这样做才会害了你的姐姐,把东西给我,给——我。”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小葵吓的脚步有些踉跄,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漠帧,或许她心目中的漠帧和我一样,是温柔儒雅的,而今日,漠帧突然的一声厉喝,她被吓到了。
“给,给他。”我跪倒在树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小葵喊道,小葵的目光朝我看来,我看到她紧咬的双唇忽然松开了,她扬起唇角,冲我笑着,笑容倔强而又温柔,她就那样定定的看着我,雨水如飘泼一样倾泻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衫,她依然笑着,忽然,她转过身去,张开双臂,仿佛一只振翅而飞的小鸟……
风猛烈的吹着,大地一片雪白,我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缓慢走着,雪越下越大,不时有雪滑落到我的衣襟里,一股透心的凉向我袭来。
小葵走了,只到今日,我竟然连一滴泪都没有流过,人到悲伤至极之处,是不可能再流出眼泪来的,短短一年时间,我失去了两位至爱的亲人。
小葵的墓碑旁,开了一些不知名的花儿,即使在这样的寒冬时节,依然如一朵素梅悄然绽放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小葵送给我的礼物,离开我已经有半个月了,她还好吗?一个人会害怕,会寂寞吗?
我扬起头来,大朵的雪花漫天飞舞,布满了整个天空,我伸出手来,轻轻接下一朵,雪花落在我冰凉的指间,许久才慢慢溶化:“小葵,是你吗?你回来了吗?”我轻轻的问着。
“回去吧,芨舞。”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件雪白的狐裘轻轻披上我的肩头,我僵直在那里,并不回头看他。
“你恨我?”漠帧问我。
恨,我多希望我此刻能够恨他,起码我还能感觉到自己活着,可是在那一刻我竟然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幅躯壳,我的灵魂我的心早已随着小葵长眠于墓穴之中了。
“不要这样。”漠帧弯下腰来,轻拍我的肩膀,说道:“芨舞,别恨我,小葵的死我很抱歉,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依然木然如一尊雕塑,漠帧陪在我的身旁,许久。
自那日以后,漠帧便很少在我面前出现了,又或者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一直沉浸在失去小葵的悲伤里,并没有过多的去注意到他。一日三餐的时候,占明总是送些吃食过来,然后一声不吭的掩门出去。
天气越发的寒冷,因为功力消失的缘故,即使窗户房门全掩着,我依然抵制不住身体的寒冷,门吱呀一声开了,占明提着一个暖炉走了进来,他将暖炉放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暖炉里的黑碳烧的红通通的,冒出一股股热气,屋内顿时暖和了许多。
“他去了哪里?”我叫住已走到门边的占明,或许是因为火炉的缘故,我的心也暖了不少,漠帧太久没有出现的举动让我觉得很奇怪,虽然我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却仍不愿唤他的名字。
“你还关心他吗?”占明的话有些冰冷,他太敬爱他的大哥,无论漠帧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这些日子我对漠帧的不理不睬,在占明看来,或许是无情无义吧,而我终究是很淡然的。
“像你这样的女人,我真不懂。”占明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我坐在火炉旁边,望着那烧的发红的碳出神,漠帧逼死了小葵,又害我失去了月魔功力,这半个月不见他的人影,以他的性格他决计不是因为怕我看见他生气而离开的,那么他又去了哪里,要做些什么呢?
窗外风雪交加,硕长的冰凌挂在树梢,沉沉的压的大树喘不过气来,风呼啸而过,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打在窗户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屋内的暖意使我越发的清醒和不安,门是紧掩着的,占明一定是将门反锁了,我不可能从那出去。我又转头看了一眼雕花木制窗户,这里楼层较高,占明大概是以为我功力全失后不可能从这里下去,所以没有多作防范吧,正因为他的这点疏忽才让我觉得看到了新的希望。
我将床单撕开,将那些宽布条两端紧紧的系在一起,一条可以逃生的长绳便做好了,待我将踩在木凳上将窗户打开的时候,猛烈的风雪迎面向我撞来,本就身体虚弱的我无处躲闪,面颊被雪打的生疼生疼的,不一会儿就麻木没了知觉,大片的银白色遮住了整片天空,我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便只能凭感觉将长绳栓在窗棂上,然后纵身一步步从窗户上借着布条的力量向下滑落,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脚似乎触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我估摸着是安全着地了,这才松开手中的长绳,周围白茫茫一片,风和雪猛烈的向我的衣襟灌着,我下意识紧了紧颈间的狐裘,艰难的向前行走着。
如果苦苦的守候与痴恋是我一生最最痛苦的事,起码我的心还是甜的,而如今,我独自一人走在暴风雪下的荒原里,天地一片混沌,风雪覆盖了整个大地,我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鸟,迷茫而又恐惧,当日随漠帧去山顶采摘烈火金盏救姐姐性命之时,我也曾是这般恐惧,那个时候我害怕失去姐姐,害怕失去漠帧,可现在我却是独自一个人承受着,连害怕的勇气都没有了,孤独而又绝望。
脑子里最后一点意识也渐渐开始崩塌,我只觉得头像灌铅般的疼痛,身体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已经不受控制,终于我抵挡不住寒冷昏倒在雪地里……
“她还好吧,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知道过了多久,待我稍稍有些意识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已经给她服药了,能不能活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男人叹了口气:“可怜这丫头生的这般标志,只怕这次能过的了鬼门关,也不能像正常人那般生活了。”
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一个月后,山间木屋内,我独自一人静静坐在木椅上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椅子上垫了厚厚的垫子,屋内暖炉内的火烧的噼啪作响,因为练月魔功的原因,我的容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用新月远梦夫妇的话来讲,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我,漠帧只是让我丧失了功力,却不知道用了什么药物让我保持了这般仙子般的容貌,我摸着自己细腻如玉的脸颊,又低头拍了拍双腿,麻木,除了麻木还是麻木,我忍不住嘴角一勾,一抹苦笑和嘲弄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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