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董孝麟以为自己听错了,“‘管家’什么意思?不是‘十三先生’吗?”
看他表情明显带着讶异,步一风楞了一下,继而斩钉截铁地说道:“就叫‘管家’,我绝对没有记错!你说的这个‘十三先生’,我记得不是你这几天正在查的人吗?他跟‘奇迹会’也有关系?我以前可是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董孝麟转头去看徐泽真:“一个人不应该有两个外号吧?会不会是麦瑞克那家伙说谎,知道我们查‘十三先生’还没结果,所以用他的名号来转移视线?”
徐泽真不置可否地垂下眼眸,还没想明白这个中缘由,步一风就蹙着眉头问道:“我还没问你呢,麦瑞克是怎么回事?国瑛小姐和翩翩告诉我,说麦瑞克带着杀手袭击了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不是警务处处长吗?怎么会跟罪犯搅和在一起?”
董孝麟冷哼一声解释道:“何止是搅和在一起?那家伙现在跟一宗命案扯上了关系,为了阻止我们继续查下去也为了破坏我带走的证据,所以才说出了关于‘奇迹会’的事。其他再具体的情况我也没法跟您细说,反正就是他现在一身污泥根本甩不干净!为了防止他还有同伙,我这才安排泽真和他姑姑暂时先住在家里,多少能安全点儿。”
“对对,就应该这样!”步一风重重地点头,看向徐泽真,“泽真啊,您可千万不要客气!我早前跟令尊徐国良先生曾有数面之缘,十分敬佩徐先生刚正不阿为民做主之风骨,深感当年淞沪警厅有徐先生统帅实乃人民之幸!之前听孝麟多次在我面前夸赞你过目不忘学识渊博,翩翩那丫头也说你精通数门外语风度翩翩,他们两个从小就吵吵闹闹难得意见统一一回,我这就对你是愈加好奇!都说虎父无犬子,今日一见泽真你这儒雅斯文的气度,绝对是能当得起‘青年才俊’这四个字!他们两个跟你交往,我可是再高兴不过了啊!”
这帽子戴得极高,徐泽真想起之前父亲对步一风的评价是“左右逢源”这种听起来明褒暗贬的词汇,仿佛既是华商会副会长又是工部局董事会华董倒成了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一般,不由得觉得有些汗颜。更何况,当时父亲还说了不少步翩翩的坏话,更让徐泽真面对步一风的热情无法自处。
“伯父快别这么说,晚、晚辈愧不敢当……”徐泽真吞吞吐吐许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脸上窘得当即就红了起来。
她这副语无伦次的窘迫模样反而更让步一风喜欢得紧,连声大笑着说道:“哎呀,刚才这话要是夸奖孝麟,这小子肯定早就摇头尾巴晃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谦逊有礼、进退有度,不错!”
听他这夸起来没完,徐泽真手心都出汗了,一旁的董孝麟一眼就看出她现在浑身不自在,赶紧假意生气地说道:“义父您还真是见异思迁,前几天给您送张恨水亲笔题字的《新斩鬼传》和《金粉世家》时,您可是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就成了我摇头尾巴晃下巴扬上天了?可真是枉费我一番心意啊!”
步一风斜睨了他一眼:“你那是去办案的时候偶然遇上了张先生,这才顺带着给我弄了两本书回来而已,要不然恐怕又跟往年一样给我打个黄金财神回来,可别以为我不知道!”
说到这儿,步一风发现徐泽真竟抬头正看着自己身后书架上的一点,心中一惊立马也扭头看去,那目光所到之处,果然就是摆着那两本书!
“泽真,你怎么会知道那两本书摆在那里?”步一风一脸惊讶,“两本书都是只有书封上有题书名,书脊上可什么都没有啊!而且,看你不过二十岁上下,也不像是会读这种书的年纪啊!”
徐泽真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晚辈在读书时曾有幸在《夜光》上连载的一部小说《春明外史》,那本书对当时官场和社会的奇闻怪事那种揭露、嘲讽和谴责让我感到十分震撼,所以就一发不可收拾,特意去找了之前的连载来看,这一下就追到了1929年1月底全文刊载完毕。之后,我就成了张先生的书迷,刚才你们提到的那两本书我都有的,看到书皮颜色就觉得眼熟。只是,我可没有张先生的亲笔题字……”
这一番听得步一风目瞪口呆,他自己喜欢读书也喜欢买书,身边的亲友知道他的爱好也都喜欢给他送书,所以他的书房里书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跟他如此畅谈,因为送他书的人也不一定都看书,比如董孝麟。
可徐泽真却不一样,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却眼光狠辣,不止可以在近三千本藏书之中一下子就发现了特定的书籍,而且对书的内容居然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简直就是给了步一风一个巨大的惊喜——那是一种终于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回身从架子上把那两本宝贝书拿下来,两步走到徐泽真跟前就郑重地递给她:“难得现在还有年轻人这么真心喜爱读书,这两本,送你了!”
徐泽真大惊,赶紧站起来连连摆手:“这可不敢!这是董探长对您的一片孝心,也是您的心爱之物,我怎么可以据为己有啊?这不行!真的不行!”
步一风见她十分坚持也不再强求,立马就转变了策略:“那好吧,你刚才说这两本书你已经有了是吧?那这样吧,反正你也要住在家里,我这里的藏书也不少,你要是想看什么书就随时进来看!可好?”
徐泽真打一进门就瞅见了好几部十分难得的线装古书,一听这话立马就笑弯了眉眼,大大方方地点头:“好!晚辈求之不得!谢谢伯父!”
董孝麟一看步一风那表情就知道,老爷子这是对这个“准女婿”十成十的满意,这是变着法子想把徐泽真给留在家里呢!估计要不是怕被人说闲话,他都能立马安排人去测八字定吉日!
步一风:“这也中午了,你俩在家吃了饭再去忙。我让家里的黄师傅多烧几道好菜,年前特意准备了几只四五斤的三黄鸡,配上母子酱油做白斩鸡正正好,可是黄师傅拿手的哟!”
一听这话,董孝麟立马就知道肯定是中了徐泽真这家伙的下怀。这小子平时斯斯文文,一吃东西那吓人的劲头他可是看一次能笑半年。
此时一看徐泽真那副被哄得昏头昏脑的模样,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就站了起来:“走吧,消息也问到了,得去医院看看麦瑞克那家伙死没死了,下午还有一堆事儿要干呢!”
徐泽真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外皮黄澄澄鸡肉白条条吃起来油光水滑还爽口的白斩鸡,压根还没意识到董孝麟这是想救她,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才愣愣地看向他:“啊?”
啊个屁!董孝麟简直要拿她气笑了,刚想用口型提醒她外面还有一大帮子亲戚虎视眈眈,书房的门就被“卜卜”敲了两下,老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少爷,圣欣医院打来电话,说是找少爷有急事。”
一听这话,董孝麟和徐泽真立马对视一眼,彼此都在担忧会不会是麦瑞克那小子在医院断气了。
董孝麟赶紧往门外走去,徐泽真跟步一风说了一声也赶紧跟了出去。等她走到电话跟前,握着听筒的董孝麟眉头已经拧成了个深深的“川”字。
“你就直接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能不能拦得住?”
他语气十分严肃,听得徐泽真也是一阵心慌。
似乎听到了对方的答复,董孝麟的表情稍微有所缓和,但还是带着冷意说道:“那就好,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那家伙,我现在就赶过去,去到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见他!听懂没有?”
他这才挂断了电话,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对一脸担忧的步一风说道:“义父,我和泽真得出去办事了,饭是真吃不成了,晚上我们回来再说!”
步一风知道他一向雷厉风行再劝也是枉然,凝重地点点头嘱咐道:“那你万事小心,凡事护着点泽真。”
这话说得原本一脑门官司的董孝麟心里瞬间一酸:“义父,您这么偏心真的合适吗?他身手好得很还需要保护,就我皮糙肉厚不会受伤是吧?”
步一风白他一眼没说话,转头对老郭说道:“把年前收到的那盒牛肉干拿来,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徐泽真本想推脱,董孝麟却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拦着她说话,等到老郭把一个巨大的礼盒拿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接过,这才大咧咧地对步一风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独吞的!他现在可是我头号千里马,必须得哄着啊!”说罢就搂着还一脸愣怔的徐泽真就扬长而去。
直到走到车跟前,董孝麟才算是把一个劲挣扎的徐泽真给放开。他把手里的礼盒塞到她怀里,悻悻地说道:“你小子可是成功夺走了我所有的宠爱啊!这可是步翩翩的二舅爷特意从内蒙来的肉干,一年就这么一盒,平时义父可舍不得都拿出来!”
尽管牛肉干独特的浓香已经透过盒子在勾引徐泽真肚子里的馋虫,但想到董孝麟刚才接电话时候的表情,她还是一脸担忧地问道:“贾医生那边怎么了?麦瑞克没事吧?”
董孝麟一听这个立马就垮了脸:“快别提了,一个还没死,另一个麻烦鬼就来了!这次这个,可比麦瑞克要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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