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教授表扬周公子说：“小周可算立了一大功啊，搞清了受害者的身份，使得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

周公子谦逊地说：“还是梁教授英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侦查重点没有去调查厨师，而是放在失踪人员身上。”

画龙说：“周公子，你这马屁拍得够到位。”

苏眉说：“周公子太辛苦了，熬夜奋战，眼圈都黑了，值得表扬。”

包斩说：“接下来，我们要重点调查一下这个杨千舞，掌握她的全部信息。”

苏眉说：“这个活儿，交给我好吗？我也要主动请战，我也要获得表扬。”

苏眉只用了一个小时，敲了几下电脑键盘，就把杨千舞的信息汇总整理，打印成几份，分发给特案组众人。信息包含杨千舞的各种照片、电话、微信号、抖音账号、网购订单、身份证使用记录、户口簿上的家人资料等等。

苏眉说：“这个千舞，她是一个假名媛。”

包斩不解地问道：“什么叫假名媛？”

苏眉说：“就是装×女孩，装×贩子。”

这个上淮名媛，其实是个东北女孩。她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东北老家的亲朋好友都觉得她在上淮混得不错，因为她朋友圈里发布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照片。她身份证上的名字叫杨淑芬，到了上淮后，微信、微博、抖音、小红书的名字都改成了千舞。她对上淮朋友说这就是自己的真名：杨千舞，杨花万千舞春风的意思。她从来不肯给人看她的身份证，并不是因为身份证照片太丑，而是觉得自己名字太土气了。

她在微信上对舅舅说：“老舅啊，我在上淮做麻豆。”

舅舅回复：“啥是麻豆啊，淑芬，听着像是做豆腐的，还是卖豆瓣酱的？”

她说：“哎呀，就是model，你不要喊我淑芬，要喊我的艺名：千舞。”

舅舅回复：“我哪懂个der，der呵der呵的。”

她说：“model就是麻豆，就是平面模特的意思。”

杨千舞是个短发女孩，身材高挑，长得妩媚动人。她确实是个平面模特，不过，她上班的地方就是在她自己的微信朋友圈。每天和塑料花姐妹一起拼单拍照：她在丽思卡尔顿酒店端着一杯下午茶，深情地眺望窗外的繁华都市，长长的睫毛，忧伤的侧颜；她在宝格丽外滩景观房优雅地吃一份蔬菜沙拉，纤细的手指，洁白舒软的睡袍中酥胸半露。各种角度自拍之后，她就得放下刀叉，因为后面还有几个名媛等着进房间自拍。

离开酒店，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里，她开始跟十几个男人聊微信。她打字很快，一些暧昧的文案张口就来。她用手指甲剔了剔牙齿缝里的菜叶，其实，她极度厌恶蔬菜沙拉，但为了保持身材不得不经常吃这些。她更怀念东北的蘸酱菜，给她一碗鸡蛋酱，她能啃二里地的绿化带。用干豆腐皮卷上葱丝、青椒条、水萝卜、洋葱，蘸点鸡蛋酱，酱香浓郁，清爽鲜脆，令人回味无穷。

梁教授问道：“这种假名媛，是卖**小姐吗？”

苏眉说：“假名媛并不是卖**小姐，不会轻易和人上床。她们是以婚姻为目的，要么骗个富二代结婚，要么想被富一代巨资包养。”

画龙说：“周公子，你不就是富二代吗，你有没有遇到过假名媛？”

周公子说：“画龙大哥见笑了，我哪是什么富二代。我平时忙于工作，没有遇到过。”

包斩说：“富二代可不是傻子，富一代更是精英中的精英，假名媛能骗到婚姻啊？”

苏眉说：“骗点小钱罢了，她们只是做白日梦，包装自己，一心想着嫁入豪门。”

低级的假名媛去酒吧和夜店广泛撒网，那些能够在酒吧开一瓶黑桃A或路易十三的人是她们重点注意的对象。中级的假名媛去打高尔夫球和滑雪，或者去画展以及文物拍卖会现场，那里是认识富豪的绝佳场所。更高级的名媛去海钓，去狩猎，去学习马术，这是富一代非常喜欢的休闲娱乐方式。

她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和技巧要到高端男士的微信，即使失败也不气馁。

千舞在名媛群里大开眼界，迅速成长，学会了怎样打造自己高端名媛的形象。

名媛在打造人设的前期，还是需要一笔资金的，比如租豪车、名牌包的钱，住豪华酒店的钱。只有舍得孩子，才能套得住狼。为了节省开支，群里的名媛们开始拼单，AA制。假设一个名媛住豪华酒店需要一千元，那么十个名媛只需要每人花费一百元，就可以到酒店里拍照，营造出自己住豪华酒店的假象。

摘录几段名媛群里的聊天记录：

名媛甲：“明天下午有姐妹拼丽思卡尔顿吗？丽思卡尔顿酒店，景绝了。”

名媛甲：“三千块一晚，一起拍拍拍。”

名媛乙：“几个人啊？”

名媛甲：“一共15个哈，我这边有9个人了，还差6个人。”

名媛丙：“举手，报名。”

名媛丁：“我可。”

名媛丙：“下午几点，我来。”

名媛甲：“四点集合。”

名媛甲：“还有姐妹吗？差俩人，来素质高的姐妹。”

名媛甲：“对面就能看到陆家嘴。”

名媛甲：“发小红书和朋友圈都很美。”

名媛丙：“酒店浴袍能给我留着吗？我想穿浴袍拍照。”

名媛甲：“可，浴袍共用的，大家排队拍，不要弄湿，不影响下一个人拍就好。”

名媛甲：“有没有姐妹拼租包包的啊？”

名媛甲：“爱马仕Kelly25奶昔白。”

名媛甲：“下周去见金主要背，但是起租一个月。我14号到20号背，最好来三个姐妹拼单，一人一周。”

名媛乙：“Gucci丝袜有姐妹拼单吗？”

名媛乙：“600出，找姐妹一起拼单。我只有23号去深圳穿，其他时间都是你的。”

名媛们会在群里肆无忌惮地交流勾引男人的心得，有时候也会诉苦和抱怨。

名媛甲：“呀呀呀呀，我去画展了，今天。”

名媛乙：“人多吧？我昨天去，人巨多。”

名媛丙：“今天没多少人啊。”

名媛甲：“我今天真的巨倒霉。”

名媛甲：“开始我盯上了一个戴里查德[1]的弟弟，个子又高人又帅。”

名媛甲：“但是我去之前没做功课，好多画我都不懂，最后没搞到手。”

名媛甲：“后来我又盯上了个戴金劳[2]的弟弟。”

名媛乙：“我都和你说了，先看画展介绍，恶补一下。”

名媛甲：“晕了，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出了画展才知道金劳弟弟开的宝马。”

名媛甲：“我还以为他开法拉利。”

名媛甲：“吃完饭还想带我去酒店，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名媛甲：“刚才还给我发微信，约我明天吃饭。我暗示他带我逛街，他一直给我推来推去打太极，烦死了。我说去死吧，渣男。集美们，真的，开宝马的巨抠门儿。”

名媛乙：“现在好多屌丝去画展钓白富美的。”

名媛丙：“经验来说，开宝马奔驰的都是穷鬼，不要碰的，小气吧啦，事还多。”

名媛甲：“姐妹们安慰我一下下。”

名媛丁：“我今夜向三个特优秀的男孩子表白了，都被拒绝了，好伤心。一个都没成，唉。”

名媛的照片，不管是坐着拍、站着拍，还是躺着拍，胸大的露胸，腿长的露腿，此外还可以露锁骨、手指、小蛮腰、穿着丝袜的脚丫，甚至高跟鞋、裙摆，名媛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最美、最值得展示。

她们发布的照片都充满着暗示性，潜台词就是：我又漂亮又性感又高贵，快来花钱泡我！

拍照是一门学问，只拍手，很低级。

纤纤玉手优雅地执着一只高脚杯，旁边桌上不经意间露出12000元的拉菲酒瓶，这与生俱来的气场令人不能等闲视之。再配上朋友圈文案：一杯拉菲安抚今天的烦心事，我的男朋友怎么还不来点赞？

就说名媛吃水果，初级名媛发布的朋友圈——你是我的大呀大苹果，我爱吃大苹果、大西瓜、大菠萝、大香蕉。然后在评论里说：统一回答，没有GHS（搞黄色），想歪的，一巴掌抽飞。

中级名媛发布的是：车厘子自由有什么了不起，我实现了砂糖橘自由，这些橘子是山区农民伯伯种的，因为疫情大量积压，朋友们，集美们，都买一点吧，不仅仅是为了献爱心哦，砂糖橘真的好甜啊。

高级名媛发布的是：我一般会吃一些符合我健身要求的水果，例如南洋红香蕉，日本的黑皮watemelon[3]（每年都会请人从北海道带一些回来，可惜产量真的太少了），还有罗马红宝石葡萄。说真的，一些进口水果虽然贵一些，但是吃起来的口感和国内的水果相比确实有一些很subtle[4]的区别。为了保持身材，感觉每年花在水果上的钱很值了。

千舞发布的照片，服装华丽，一身名牌，出入各种奢华场所。精致的生活，高贵的气质，令没钱的屌丝望而却步，还吸引了不少优秀男士，如同花朵般招蜂引蝶。她每年的生日，还有情人节、七夕、520表白日，还有儿童节、圣诞节、春节，都会收到大量红包。巅峰时期，她周旋于五个男人之间，她和五个人同时谈恋爱，其中一个，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千舞去见了那个男人的妈妈，也就是她认为的未来的婆婆。

千舞穿一身素雅的旗袍，只化了淡妆，特意戴了眼镜，一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样子。

准婆婆的手上戴着枚硕大的帝王绿戒指，脖子上是一条沉甸甸的翡翠项链，手腕上还有两个洁白无瑕的和田羊脂玉手镯。

准婆婆不动声色，举止得体，陪着千舞吃完饭。趁着儿子去买单的空隙，准婆婆微笑着对千舞说：“淑芬，你回家替我给你家人问个好。你爸爸是不是叫杨春喜，绰号‘大板牙’？他腰不好，别让他干那些农活儿了。”

几句话如惊雷般炸开，准婆婆已经暗中调查了千舞的家庭，甚至还打印了千舞的身份证开房记录，那是很长的一份列表。千舞慌里慌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至忘记说“谢谢阿姨”，最终尴尬收场。千舞后来也自觉地离开了那个男人。

恋爱可以情投意合，结婚必须门当户对。

富豪联姻是一门政治，更是讲究财富和权势。结婚是两个家庭甚至两个家族的事情，而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

注释：

[1]里查德，是指一家创立于2001年的瑞士高级制表品牌。品牌名称RICHARD MILLE，官方中文译名是“里查德米尔”，中国买家习惯简称为“里查德”。

[2]金劳，是早年香港以及广东地区的民众对瑞士著名钟表品牌ROLEX（劳力士）的一种称呼，因该品牌众多系列腕表为黄金或镶金产品，后来该说法在全国普及开来。

[3]watemelon，是英文单词watermelon（西瓜）的错误拼写形式，以此暗讽该名媛知识水平较低。——编者注

[4]subtle，英文单词，用在此处有细微之意。——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