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爸爸！不要！不要啊！！不要离开我……”

又是这个梦！惊醒过来的夏如雪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再一次体验到了生不如死的感受。无力地抬起胳膊蹭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虚汗，想要下床喝口水，可却连动一动的力气都用不出。

无可奈何之际索性翻了个身，这已经不知道是重复了多少次的梦了，可是每每想着父亲从窗口坠楼的那一幕，心总是揪着疼。而这可怕的梦魇竟折磨了自己十多年。夏如雪的眼里又一次变得湿润……

二十年前。

傍晚，家中，夏如雪看了看已经关上了许久的房门，父亲说想自己静一静，却已经在里面呆上了整整一个下午。又看了看一直坐在自己身边强颜欢笑的母亲，即便夏如雪只有六岁，也已经感受到家中压抑的氛围。

“妈妈，我们去看看爸爸好不好？”夏如雪轻轻靠在妈妈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服，害怕的心情，透过弱弱的声音传到了母亲耳边，“妈妈，爸爸他……怎么不出来？”

“小雪乖啊。”摸了摸女儿软软的头发，母亲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我们去看爸爸。”说着便拉着夏如雪起身朝房间走去，夏如雪的小手紧紧地抓住母亲失掉了力气的大手。夏母依旧温柔但太过怀疑的口气，不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身边的女儿，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夏如雪随母亲缓缓走向房间敲门，却久久的不到回应，“爸爸一定是睡着了。”孩子天真的笑脸，反倒是让夏母心情沉重了几分。

可是，再多的安慰在夏如雪和母亲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变得不堪一击，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待母亲反应过来站在窗边的父亲多么危险的时候，父亲熟悉的声音却止住了母亲的脚步。窗口吹进来的风，吹散了父亲突然之间苍老的声音，也吹淡了那些一次又一次构建起的自欺欺人般的希望。

父亲的声音仿佛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变得苍老，“一切都完了，来不及了……我不想再连累你们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父亲无奈的用手蹭掉了眼里的泪，又吸了

吸气才继续说了下去：“要不是陆齐……唉，算了！我，我知道为难你了，苦了你了……是啊，小雪还小，你一个人带着小雪也会好的……”

“萧山，我们还会好的……萧山！”

“爸爸！”

待母亲反应过来要奔过去拉住父亲，已经为时已晚。母亲的哭喊声显得声嘶力竭，好像随着父亲跳下去的身影，母亲仅有的一点希望也随父亲的离开消失了。

风透过窗吹进屋子，沉重的窗帘也微微晃动，原本温和的风，这一刻却让人觉得冷冽刺骨。

她看到已经半坐在地上的布满泪水的母亲，夏如雪举着白乎乎的小肉手，凑到夏母的跟前，有些吃力的伸手，想要为妈妈擦掉眼泪。

房间内，夏母用力的把瑟瑟发抖的夏如雪抱在了怀中，“陆齐……呵呵，都是陆齐啊！”眼泪未干的夏母，此时的眼神却变得决绝，“夏如雪，你一定要记得，从今以后，你就没有爸爸了。只有恨！”

父亲的葬礼按照母亲的想法操办，虽然简单，气氛依旧显得格外沉重。夏如雪还记得，在葬礼之前，母亲再一次把她叫来了身边，用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告诉着她，“夏如雪，爸爸的这个葬礼，不是离别，也不许有泪水！”

当天阴沉的天空，衬着人的心情，也失去了很多起伏。

本是面色苍白的夏母，在一身黑色衣服的映衬下尤其露着太多哀伤，不爱多言的母亲近些日子更是少言。夏如雪看着失去了表情的母亲，她想问但是又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巨人一般的爸爸会跳窗自杀；为什么妈妈都不许自己哭，还说，不是离别，没有泪水。太多的疑问萦绕在夏如雪的脑袋里，有太多的不解困扰着这个原本乖巧可人的孩子。

但是，周围气氛的沉重也影响不到六岁孩子对周围环境的窥探，夏如雪眨着一双水润的眼睛观察着出席父亲葬礼的宾客。

夏如雪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然后又看到母亲像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世界的战士一般冲到那人面前，没有了以往的儒雅和蔼。紧接

着，“啪！”的清脆的一声，母亲当众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走啊！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害死了萧山还不够！还来这里做什么啊！”母亲一边拖着男人，不愿他再靠近里面一步，一边呼喊着，赶他出去，“萧山不愿意看到你，他怎么想看到你呢！你走啊！”

“弟妹，我……你听我解释……”男人想要安慰母亲，让她冷静下来。

“我不要听！”听到母亲的叫喊声，夏如雪还未等靠近母亲身边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被母亲一个用力拥在怀中，然后她指着那个男子说道：“夏如雪，是他害你没了爸爸，是他害的咱们家破人亡的！”

“弟妹……”

“都是你！陆齐！都是你！”母亲激动的吼道，“你滚啊！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男人有些不忍的看了看早已瘫坐在地上的母亲，无奈之下只好离去。母亲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眼泪再也无法控制般布满脸颊。

那个疯狂的大吼大叫着的，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说话向来轻声细语的母亲，也不再是那个被人人称道具有女人气质的母亲了。这也是夏如雪唯一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母亲，毫无形象可言但却强大无比的母亲。

奈何被母亲样子吓到的夏如雪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想要抱住母亲，泪水已经成了孩子脸上最常出现的晶莹，却抵不过母亲内心的痛苦，同时这也是仅有的一次看到母亲这个样子。

夏如雪还记得日益消瘦下来的母亲，即使每天依然有营养丰富的饭菜，也没有了往昔的轻松愉快的气氛，而这些一点一点耗尽母亲最后的力气。直到有一天，夏母一病不起。

“小雪，其实妈妈不记恨爸爸，妈妈最幸运的事情是遇到你爸爸，可是最不幸的事情是好像没办法继续陪你生活下去了，”母亲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想把这些话说给夏如雪听，“小雪，记住陆齐的模样，他害的咱们家破产，他害的爸爸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咱们母女。他是咱们家的大仇人，一定要记得他，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十倍讨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