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最终以刺杀的近卫在狱中自杀而告终,但种种迹象的确显示拓跋轲被人栽污。靖元帝原想在南伐前择定拓跋轲为太子,但也终于意识到三皇子背后势力太强,太快确立其储君之位反而可能激起哗变,遂再度将此事搁置。
拓跋轲闻知也是霓裳在暗中传讯外祖家相救,寻机前去致谢。
见拓跋轲道谢,她只幽幽轻叹,“大殿下,这深宫里,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拓跋轲动容,默然而退。
身为嫡长子,却无生母庇佑,他如履薄冰;霓裳看似宠冠后宫,可朝中毫无根基,除了帝王宠爱,她一无所有。
他们各自所拥有的,正是彼此所欠缺的;可一句“我们都是孤独的人”,又让彼此的照应多了几分理所当然,少了几分功利市侩。
彼时霓裳又已有孕在身,且因第一次小产的教训,并不肯再和靖元帝同房。她的眼眸不复初见时的天真纯良,淡淡若蒙了层轻雾,宝光流转,萦情含愁,加上皇家贵气熏陶出的精致,遍阅诗书的温雅,愈发显得气韵高华出众,令人心**神驰,故而依然得到靖元帝宠爱。
于是,即便她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靖元帝还是在南伐时将她和其他几名爱妃一起带去了洛城。可能怀孕时长途跋涉受了累,到洛城不久,她竟在偶尔一次出门时临产,幸好母子平安。
拓跋轲跟随靖元帝去接时,她正抱着她的孩子怅惘,“这个孩子……眼睛好像有点蓝。”
靖元帝对她突然生子原有几分疑惑,但看到那男婴的眼睛后立时疑心尽去,笑道:“蓝眼睛有什么不好?像朕呢!不过还是偏黑了些,大约也有几分像你的缘故。”
拓跋轲将他这个刚出世的小弟弟看了又看,也觉得这男婴更像靖元帝,并不像他母亲。
但她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总是一种安慰吧?
可惜,是父皇的孩子,是父皇的孩子……
心里有什么异样的东西萌动了下,连身体都忽然间有些燥热。
这一夜,他将服侍自己的那个清清秀秀的南方侍女抱上了床。
这一年,他十五岁,天下正在靖元帝南征的号角中滑向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混乱。
攻破齐国边防重镇襄城后,齐明帝所征调的援军也已赶到。
齐大将军萧彦与诈降的齐将里应外合,收复襄城。好梦里惊醒的靖元帝急忙撤回洛城时,被萧彦率军趁胜追击,竟在战乱中被一箭射死。
群龙无首之下,洛城顿时一团混乱,遂被齐军攻入。
诸皇子都在洛城,闻得靖元帝败亡,一时难辨真假。眼看城池已破,只得各自逃命。
拓跋轲身边尚有些亲兵,记起霓裳和她才两个多月大的孩子尚在行宫,全无依靠,连忙冲入宫中,让他们换了百姓装束,一起逃离洛城。
霓裳原是战乱中流落到北方的江南女子,论聪慧灵巧远胜寻常北方女子,胆量身手却完全不能比,眼见四处厮杀,满地血腥,惊恐得手脚发软,连孩子都抱不住。
拓跋轲只得将男婴抱在怀中,在亲兵的保护下杀开一条血路,往城北逃去。
出城后,人越战越少,最后只剩了拓跋轲拉着霓裳母子奔逃,而身后尚有五六名追兵穷追不舍。
霓裳虽换了易于行走并掩藏身份的平民装束,到底身娇体弱,早已支持不住,遂哭叫道:“大殿下,不用管我,你自顾逃命去吧!”
拓跋轲不答,只紧紧握住她的手,再不肯放开。
后面是追兵,纵然萧彦军以军纪严明著称,也拦不住这些禁欲已久如狼似虎的齐兵把胜利变成一场放纵的狂欢。如霓裳这样的美人落到他们手中会受到怎样的摧残,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
霓裳还在哭道:“大殿下,真的不用管……我已经多活了两年。孩子也不用管,你……丢开我们吧!”
拓跋轲忽吼道:“闭嘴!了不得一起死了,地下也不孤独,岂不极好?”
霓裳惊悸,果然闭嘴。
而那几名齐兵已冲上前来,杀向已是强弩之末的拓跋轲。
一人长枪投出,中他肋下;另一人挥起长刀,便待砍下……
被甩在一边的霓裳花容失色,竟不要命地冲了过来,抱住那持着长刀的齐兵,跪地道:“军爷饶命,饶命!我弟弟还小,不懂事,求饶命!”
那齐兵本待顺手一刀,将她也结果了,却意外地对上了那张沾了灰尘却依然倾国倾城的面容。
他的刀歪了歪,从她面庞边划过,然后很小心地用刀背拍了拍那绝世的容颜,似在拍着一块无瑕的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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