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姬妩媚一笑,自怀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在身后尾随而来的一名胖教徒鼻间轻轻一晃。那教徒仿佛看见了人间仙境,如若漫步云端,走路带风,浑身轻飘,不由舒服的瘫软在地,轻哼出声,任凭众人怎么叫唤,却仍是一味的陷入一品香所带来的幻境之中。
“香儿,香儿。”胖教徒在幻境中突然看到了自己相思多年的香儿,香儿一袭淡蓝的衣衫,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向胖教徒走来,胖教徒神色痴迷,缓缓向前。
就在两个人双手既将触及的一瞬间,艳姬忽然施法,瓶盖关上,幻境消失。胖教徒竟然像失了魂一样哭喊起来,不一会便神色呆滞,双眼无光,整个人仿佛一尊木雕。众教徒见此场景,均吓了一身冷汗,几个教徒上前将呆滞的胖教徒拖出门外。
“艳姬,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血魔不由小声斥责。
艳姬扣手将小瓶收回怀中,对血魔的斥责丝毫不予理会,向前一步对云溪恭身一拜:“魔君,您认为这一品香如何?”
“好香,自然是好香。”云溪回答。
艳姬起身,一双丹凤眼满含笑意得意的瞟了噬魂一眼,噬魂垂眼,将脸微转。
云溪将一切收于眼底,不紧不慢的对艳姬说道:“此香果然绝纱,只是胖三却无福消受这美人香,真是可惜了。”
“胖三是罪有应得,能让他试香,已经算是对他客气了。”艳姬误以为云溪是在夸他,一时得意忘形,并未注意到云溪此刻脸上微显的变化。
“罪有应得?胖三所犯何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星子忽然问道。
“他,他偷看我洗澡。”艳姬果然是艳姬,当着众多人说出这样羞怯的话来,却依然面不改色。
“我早跟你说了,胖三上回是误闯,不是有意的,你怎么还提此事。”一旁的血魔似乎有些为胖三愤愤不平。
“误闯也不行啊,我好歹是艳坛主,他居然在看见我……那个样子的时候,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让我情何以堪。”
听完艳姬的话,我愕然,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羞愤要惩治胖三,却没想到她是因为过份的骄傲,因为胖三见到她出浴的模样,竟然丝亳不被她吸引而耿耿于怀。
就因为这,居然施香与胖三,令他呆滞成植物人,这女人心也真够狠的。
艳姬这才注意到云溪脸上不悦的表情,不由下意识咬紧了下唇,为自己的言语冒失而后悔。
她只顾着向她的魔君献媚献香,却没想到把自己的恶行一一抖露出来,云溪静静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魔君恕罪,我这就去为胖三解香毒。”艳姬终于是受不了这冷漠的无语局面,面色一白,跪拜在地,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与刚进来那个骄傲妩媚的她判所两人。
血魔和艳魔两个人对云溪前后是大不相同的举动,而云溪始终是一脸坦然,没有过多的言语责备,没有过多的表情装饰,却令他这两个人手下惟命是从,一个赤胆忠心,一个虽采取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可内心深处却是以讨好主子为初衷。
云溪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魔君。鸳静鸳和对他又敬又畏,星子看似是属下,却又像是朋友,这几个性格迥异,在江湖上能掀起腥风血雨的人物,却对他尊敬有加、敬畏三分。
看来云溪才是真正的用香者,他的一品香无色无味,以德服人、宽容、信任,却又公私分明,这是一种人格魅力的香,此香深入人心,中香者也乐在其中。
“去吧。”云溪冲艳姬挥挥手,艳姬慌乱的站起身来,谢过魔君,便要向坛外走去,可是,就在她抬起头来直视云溪的那一瞬间,她呆住了。如同星子刚刚见到云溪时的表情一样,有惊喜,有惊讶,有不解,还隐隐有着一丝痴迷。
噬魂终究是男子,在面对云溪的时候没有星子和艳姬那样的表情,只是他呆在一旁,静静看着云溪的脸,又侧头看了看我,似乎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不会吧,让我娶芊羽小姐。”
宽阔华丽的教坛内,云溪一身黑衣半倚在教主龙头宝座上,玩味似的看着血魔脸红一阵、白一阵。
“江湖中人人得知净水教魔君要娶碧池山庄小姐为妻,你不是已经叛变了么,不如顺便娶个美人回来也不错啊。”
我在一旁忍不住掩嘴轻笑,云溪似乎有意调侃噬魂。
噬魂直来直往的性格一下子就当了真,立马急了:“魔君,这冒充一事可是星主教想出来的,要娶也是她娶,怎么轮到我头上来了。”
“我若是个男子,定替你娶了那芊羽小姐。”星子从侧门走了进来,故作无奈状:“只可惜啊,我父母将我生个女儿身,我也无能为力啊。”
“星主教,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当初我们可说好了,只用这招逼得魔君回来,我就算完成任务了,你现在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血魔这下更着急了,上前拉住星子的胳膊,一阵讨饶,那可怜的模样弄的我都忍不住要大笑出声。
“火坑”,星子眉头一皱,说道:“据说芊羽小姐是个十足的大美人,你却说那是火坑,唉,看来你也真是无福了,倘若那小姐嫁给你,指不定让你给气成什么样了。”
“是是是,所以还是让她别嫁的好。”噬魂好不容易找到个出口,马上找着路给顺了回来。
云溪嘴角微扬,修长的手指抚过脸颊,轻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了我一眼:“这下你放心了吧。”
我微愣,瞬间明白了他语里的意思,我原以为他是戏弄血魔,却原来是为了让我放心。
多多少少此时有些感动,我冲他点头表示谢意。心底却有一丝淡淡的失落袭来,芊羽的花轿不用抬进这里来了,那么漠帧便也不会来了。
说不定此刻漠帧已在半路拦下了芊羽的花轿,他们是不是会再一次琴箫合奏,共谱仙曲呢。
“你没事吧”,云溪察觉到我脸上异样的表情,关切的问道。
“没事”,我若无其事的笑笑,内心却泛起浓烈的醋意。
人若有心事,最怕暮深沉。
离开那华美的教坛,沿着青石板的小路,我来到一处僻静宁和的竹林,天边月色尚好,透过叶片的缝隙,月光如一根根银针光彩夺目。
是夜让人无法安然入睡,是夜让人学会了寂寞和沉思。
想着那日我鼓起勇气的失败告白,不由嘴角噙起一抹苦笑,他心无我,我心却依然放不下他。
天边似有流星陨落,那托着华美星尾的光芒在空中一闪而逝,这个做了九年的梦终究还是如流星般陨落天际,留下那抹星尾的余晖照不进爱人的心里,却深深烙在了那陨落的心上。
我是否该选择放弃,重新找回自我。这个想法跳出脑海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大胆,漠帧该是我的全部才对,我现在居然能自己劝说自己学着放弃那些原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什么改变了我,是那种枯木久未逢春的绝望,还是自己真的已经看破红尘,超然入境。
只是这一切我不想多想,剪不断,理还乱。不管我是逃避,还是看破,这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我已经说了,此生无悔无憾,至于漠帧怎么去看待我,我虽怅然失落,但终究却只能报以深深的祝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竟趴在那竹林石桌上睡着了,有微微的风吹来,我却觉得身上温暖,似乎不觉得风凉。
这样的反差令我觉得诧异,我睁开眼来,云溪一脸笑意,神色温柔,我的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雪白的披风:“风大,小心着凉。”
来净水教也有半月之久,这半月是我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虽说这里是魔教,可是每个人都对我很好。
噬魂的轻功了得,他时常飞走在那些丛林树木之间为我采摘新鲜的野果,艳姬很会化妆打扮,经常把我当她的试验品,在我脸上画一些鲜艳的花钿,然后跑到云溪面前炫耀。
每每云溪看见我脸上新画的妆容,总能出神的盯着我半天,他空闲的时候,会教我弹琴唱歌。
鸳静鸳和乖巧的呆在一旁,静静的为我们倒上新泡的茶水,倒是星子很少露面,她总是呆在她的佛坛内很少出门。但偶尔她来找云溪,听到我的弹奏,脸上的讶意之色总是有增无减,我只当她是喜欢我的琴声,并不多想。
时光一天天流淌,转眼炎热的夏季即将过去。
这天傍晚,云溪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出于好奇我跟了他去。
夏日的夜晚轻风阵阵,赶走了白日的炎热与不适。
云溪在前,踏过那条熟悉的青石板小路,穿过竹林,我这才发现今日的竹林很特别,那些排列整齐的枝叶均被弯曲折在一起,形成一道绿油油的拱形门。在穿越那扇拱形门的时候,我闻到了来自于竹子特有的清香。
竹林外的世界让我眼前一亮,我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清水阁楼,那不是我的家吗?怎么完整无缺的呈现在了这里,难道这世间真有一模一样的两个地方吗?
那些在湖边搭建的楼台阁宇,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居然都跟我原来所住的清水阁楼一模一样,如果没有真正用心,这是很难办到的。我感激的看向云溪,他一脸温柔的笑意:“喜欢这里吗?”
我冲他使劲的点头,这岂止是用喜欢来形容的,是太大的震撼,太大的感动。
“歌飞,你跟我来“。在清水阁楼里,云溪似乎才是主人,他拉着我顺着阁楼走入一间房内,那是——我的房间。
我轻轻推开门,如果我没记错,左手桌边应该放着一盆兰草花才对,那是姐姐生前送于我和漠帧的,我满怀期待的看过去,那里竟然真摆着一盆兰花。
“这怎么可能,云溪你是怎么办到的。”我被巨大的震惊所包围着。
“是花费了一些功夫,尤其是你屋子里的这些桌椅,都是好多年前的摆设了,现在根本没有卖的,不过庆幸的是我找到了一个老木匠,他花费了一些时日终于帮我做出来了。“云溪指了指那红漆木的短桌,问我:“你看和你屋里那个像吗?”
岂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的以为这是在做梦。我伸手抚过那些桌椅,还有那床,就连被褥上的花色、花形都分亳不差。
感动震惊之余,我却沉默了,云溪如此待我,我却更觉得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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