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洛川回来的时候,刘芳还在画廊里跪着。
见月香扯不起来她,于是孟洛川上前去,双手一携,把她给提了起来。
刘芳恳求不止:“月香,求求你了,看着我这个妈的份上,饶了他吧,他已经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千万别送他去坐牢!要不然,蒋文这一辈子可就全毁了!”
孟洛川越听眉头就皱得越深,要不是看在见月香还叫刘芳一声妈的面子上,他真想扯了眼镜,亲自将她给赶出去。
看着见月香眸光里的不忍,孟洛川出声:“见月香,你该不会是已经想要撤诉了吧?”
“撤诉?”见月香顿了顿,“哪个罪人没有亲人?如果都撤诉,那要这律法又有什么用?”
孟洛川展了眉。
“妈,你说你只有蒋文这一个儿子,我也只有新儿这一个儿子。”见月香接着说,“你是母亲,我也是母亲,蒋文即便是去坐几年牢,可他还活着,新儿……新儿却已经死了。”
“是我们蒋家对不起你!”刘芳哭得更凶了,蒋林新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亲孙子,心里的难过不比见月香少多少,眼泪鼻子一齐流了下来。
“我认你这个妈,可不是饶恕蒋文这个认法。”见月香上前去,替刘芳抹了泪,“妈,你放心,即便蒋文去坐了牢,只要有我在,我会照顾你的。”
“只是,这诉,我绝不会撤。”
……
见月香要送蒋文去坐牢的消息一传出去,她连走在路上都会遇到蒋文的“说客”。
不是劝她回心转意和蒋文复婚,说女人离了男人那下半辈子就没法过的;就是指责见月香红杏出墙,不仅害死了自己儿子,还要害蒋文这个可怜的男人。
人的悲欢从不相通,见月香也不和他们多解释,只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可这天,当她从通雅画廊回到租住的亭子间楼下时,却被面馆的老板给叫住了。
傍晚时分,本该是面馆生意最好的时候,此刻这楼下的桌子却空空****,只有最外边一个角落里坐了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正在慢悠悠的吃面。
面馆老板把见月香叫到了馆子里边去,背对着门外,难为情的开口:“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楼上的屋子,我不能租给你了。”
接着老板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钱:“这是后边半个月的房租,还有你付的午餐费,我都一并还给你,这多出来的一点算我补贴你的。”
“怎么了?”见月香奇怪,她在这儿住了大半个月,老板一向待她很热情。
“嗬哟,你还没听说吗?外边都传开了,说你和别的男人勾搭踹了自己的男人不说,还要把自己男人告进牢里去!”老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他听到的都说了出来,然后皱皱眉头,接着说,“我是不信的,你看着就是本本分分的姑娘,可这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你看,你在我这儿住的事一传出去,我这面馆都没人来了。”
青川是个小地方,一有什么热闹的事很快就能传得人人皆知。
老板越说脸色越苦:“我也是小本买卖,家里还有两个女儿等着吃饭呢,可经不起这样没有生意的耗下去……”
见月香明白了,干脆地接过钱,把多的钱数出来还给老板:“我东西也不多,今晚就能搬走。”
“也不用这么急,这天都要黑了,现在走,你住哪儿去?”面馆老板也有些不忍心,“这多的钱你就收下吧。”
见月香说什么也不要,把钱往柜台上一搁,自己转身上楼收拾东西去了。
她的东西确实是很少,因为亭子间狭窄,也没办法画画,见月香把之前那些画画的工具都拿去了画廊里,这里仅仅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几幅画。几样东西一下就打包了起来,等她下楼来的时候,外边那老大爷的面都还没吃完。
见月香不知道自己能到哪儿去,不过留在这儿给人家老板添了麻烦她也过意不去,拎着包袱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积墨巷,通雅画廊的门还开着。
整条积墨巷里,也只有通雅画廊和紧挨着的四季斋亮着灯了。
四季斋垂着帘子,看不清里边,通雅画廊里孟洛川站在画案前,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刚裱好的《海林新望》,见月香犹豫一瞬,还是迈脚走了进去。
听见响动,孟洛川抬起头向门口看,见是见月香,他笑了笑:“加班我可是不付加班费的。”
等见月香走近了,他才看见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难处,微扬了下眉,轻声道:“我刚刚忽然想到我那儿还有张空床,不如搬到画廊里间去,你就住在画廊里好了。”
孟洛川一到青川就买下了房子,两室一厅一卫的套房,他自己住一间,还有一间辟做书房,书房里有张一人宽的凉板他用来当椅子坐,要是铺上被褥也是可以做床的。
谣言传得连面馆老板都不敢收留见月香了,孟洛川自然是也有所耳闻的,所以他想把那凉板床搬到画廊里来,而不是叫见月香去他家里住,只为了见月香的名声着想。
“听说最近积墨巷里闹了贼,好几家铺子都被人撬锁偷了,你搬过来夜里看着画廊,我付你一部分夜班费,怎么样?”孟洛川又添了一句。
他不确定见月香想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窘境,所以打着看店的旗号,只为顾全她的尊严。
“好哇,面馆老板给我退了租,正好我没地方住了。”见月香不遮不掩,“沉默下去可不是办法,蒋文他们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再这样只怕全青川的人都以为是我对不起他。”
“他能登报我们也能登报。”孟洛川听见月香自己说开了,于是立马开口到,“我明天就去报社把你们之间的事原原本本的刊登上去。”
当天晚上孟洛川就叫了人把那张凉板床给抬到了画廊里来,第二天一早他又去了报社,和人说好了将告示随下一刊报纸登出。
可他等来等去,一直等到了一个月后,那告示还没有发出来。
找到报社去,报社里的人只说最近前来登告示的人太多,得排队,孟洛川于是明白了,这是蒋文他们卡着不让他发呢。
蒋文是报社里的人,他的好友又都和报社扯着关系,孟洛川不过是新来青川没几年的生意人,虽然钱多,可接触的都是些爱惜清誉的书画家,要卡他一个告示再容易不过了。
蒋文不仅卡着见月香澄清的告示不发,自己反而还又写了好几篇关于孟洛川和见月香的私情,以及因为见月香的疏忽导致儿子蒋林新惨死的通稿,连刊发布在报纸上。
这下街头巷尾里的谈资全成了见月香,在人们口中,见月香成了一个嫌贫爱富,一嫁到青川就背着一穷二白的蒋文出轨富商孟洛川的**/女人,甚至蒋林新究竟是谁的孩子也有了疑问,可蒋文不计较孩子是谁的,对见月香仍然一如既往的好,直到孟洛川特意为见月香开了家画廊,蒋文受不了这份欺负回家质问见月香,两人吵架中,见月香自己不小心摔了水壶,砸死了儿子……
“你们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歹毒的女人!”一个大婶蹲在地上,一边挑菜篓子里的菜,一边嘀咕,“我听说那个什么见月香是看儿子越长越不像自己男人,怕被男人发现了自己的私情,故意整死儿子的!”
“放屁!”王大花正好在旁边菜摊前,听见这边的声音连忙冲了过来,“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蒋文都多久没回过石桥巷了!要有人也是蒋文先在外边有了人,见月香可是本本分分,从没做过出格的事!”
“嗬哟,妹子,你还没看今早新出的报纸吧?”那大婶也不气,站起来向王大花到。
王大花眼皮一翻:“我不识字,不会看报纸!纸上写的那不是任由人想怎么写怎么写?我只信我自己眼睛看到的!”
“怪不得呢!”大婶摇摇头,“妹子,你这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报纸上写的可都是记者调查出来的,你知道那蒋文为什么不回石桥巷吗?你还能看到人家家里边的事?”
大婶接着说:“因为那见月香早早就打算谋害亲夫了!蒋文两年前就见到见月香把老鼠药往米缸里放,他在外边住那是为了保命,你知道不?”
“对啊,要不然那孟老板怎么偏偏替见月香开这么大间画廊?要说没点私情,我可不信!”
“她那儿子,蒋林新死的时候,陪在旁边的人可是孟老板!谁是孩子亲爸不一目了然吗?”
“全是胡说八道!”王大花急红了脸,可周围附和那大婶的人越来越多,她竟不知道怎么辩驳了。
通雅画廊里,见月香刚刚得到孟洛川的消息,她的诉讼失败了。因为蒋文一口咬定了那水壶是见月香自己摔的,证据不足,只能做无罪判定。
他们两个都没料到,蒋文竟是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在法庭之上也能睁着眼说瞎话。
孟洛川坐在画案旁边,取下眼镜来擦了擦,好半天,才重新把眼镜戴上,慢慢说:“月香,要不然离开青川吧,换一个新的地方,所有流言蜚语自然烟消云散了。”
见月香低垂着头,在今天之前她从没想过离开,只因为她从没觉得自己有错过,就这样离开岂不是更让人觉得她是心中有愧,落荒而逃了……
可眼下,她有些动摇了,又何必这样坚持下去呢,既然让自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那就算别人觉得自己的落荒而逃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犹豫片刻,见月香还是冲孟洛川摇了头:“等等吧,等美术展的选送作品确定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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