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决定要直接回家找徐国良问个清楚开始,直到董孝麟把车听到徐公馆门口,阿针都没有再说过任何话。
看她一路上都忐忑不安的样子,董孝麟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哄着她:“总要面对的,不是吗?如果他是冤枉的,那么早点说清楚摆脱嫌疑,也不算是坏事。”
“那……”阿针用手腕敲了敲额头,斟酌了好半天才满面愁云地开口,“如果他直接承认了呢?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亲手抓他吗?”
话一说完,她整个人就垮了下去,胳膊肘撑住膝盖,两手捂着头声音沉闷地说道:“怎么办啊?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他承认,我为难;他拒绝,我……我却有一肚子疑点等着反驳他……”
董孝麟知道她此刻满心都被不安的情绪所占据,根本就提不起勇气面对徐国良。可现在的情况,对徐国良十分不利,如果迈不开这一步,那么后续可能就会有更加艰难的抉择在等着他们!
毕竟按照石川信一所说,他已经打算把徐国良给扳倒,就算他们不跟徐国良挑明,以石川信一那样的小人习性,如果他真是被徐国良所控制继而忍无可忍准备“造反”,恐怕也不会拖太久。
“阿针,今天就你和我两个人来,在莲若寺的录音我也都带在身上没有让小梁带回捕房,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咱们这一趟不算是正式的讯问,你只是以子女的角度来向他证实一下,后续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保证他都会受到公正的对待。你信我吗?”
这话成功让阿针愣住了,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董孝麟的眼睛,又一脸愁云地低下了头:“我信你!可是……如果他真的……”
她又开始紧张地抠手,董孝麟看着她再一次回到初相识时她常出现的那种紧张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抽痛,拉过她的手强迫她看向自己。
“阿针,是你要我陪你回来的。你心里很清楚回来会面对什么,你也知道我们先获得答案才能最大限度地帮他,你现在优柔寡断,就是在给石川信一留下对付你爹的时间!我们现在除了一段录音没有任何他犯罪的证据,他如果想要把一切都诬赖给你爹,到时候会更麻烦!”
这里面暗藏的危机,以阿针的聪明智慧如果不是心乱如麻就一定会想得明白。她心里也很清楚董孝麟愿意跟她以这种非正式的方式来见徐国良,已经是不符合规矩的格外照顾。
她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闷声说道:“走吧!哪怕是他做的,我也要他亲口告诉我原因。”
董孝麟捏了捏她坚强面庞下微微颤抖的肩膀,叹了口气:“不要这么紧张,不放过任何疑点,这是作为一个警探该做的事,我们无愧于心。更何况现在只是石川信一的一面之词,你父亲或许有自己的解释?”
听了这话,阿针尽管知道这是安慰,却也是提不起半分精神,行尸走肉一样慢吞吞地下了车,往徐公馆大门口一步步走了过去。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她抬起手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鼓起勇气拍门。锁好车的董孝麟跟上来,一脸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果断地就往门环上拍去。
可让他俩都没想到的是,董孝麟的手刚一碰到大门,那刷了黑漆的大门就被他拍开了一条缝,门竟然没关!
阿针有些诧异地看向同样有些惊讶的董孝麟:“这……陈伯,怎么会忘了关门啊?”
她和徐国瑛都不常回来,徐国良患病后性格古怪及其厌烦嘈杂,平时这偌大的徐公馆也就只有徐国良和陈伯住着,帮佣的厨娘平日里也就只有饭点儿之前才会过来。陈伯自打五十岁过后耳朵就有些不灵光,为了保证门户安全,他就特意在门口安置了个手摇铃铛,平日里大门都是从里面关好的,但凡有人来访,陈伯一定能第一时间知晓。
像是现在这样大下午的连大门也不关好,对于一向行事严谨周到的陈伯来说,实在是有点奇怪。
尽管心中有些疑惑,但为了给本就紧张的阿针宽心,董孝麟还是挤出个笑容,用故作轻松的口气说道:“陈伯不是生病了吗?也可能是一时半会儿疏忽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有时候也老是忘东忘西的,有时候连车都忘了锁呢!”
他这番安慰倒也还算有效,阿针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又把目光投向那半开的大门。
董孝麟心领神会,立马抬手把门又推开了些,率先走了进去。踏进了院子,他才回头看向阿针:“你这是回自己家,别那么紧绷,自在一点。”
阿针这会儿哪听得进这些,别说是一脑门子官司要回来质问徐国良,就是让她平时正常回家她都能紧张地手足无措。
看她那副手脚都开始变得僵硬的样子,董孝麟也是十分无奈,只能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带进院子,倒是有种反客为主的意思了。
院子里自然也是没人,阿针自打踏进院子以后显得比刚才在门口更紧张了些,每一步都踩得极为踏实,仿佛下一刻就要刨个坑把自己埋了似的。
屋门是木框镶着玻璃,董孝麟走到门跟前,客客气气地敲了敲玻璃门朗声说道:“您好,有人在家吗?”
他的音量不算低,可是屋里却根本没有任何回应,整个徐公馆静得吓人,倒像是屋里根本没人似的。
屋门虽然主要是玻璃,但门的里侧却钉着一层白纱,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
董孝麟快速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阿针,直接就抬手摸向门把,“咔嚓”一声直接打开了房门。
“我进来了!”
董孝麟一边缓步往进走一边不由得蹙紧了眉头,这几年办案的经验让他有了一种类似于野兽一般的能力,那就是对于隐于暗处的危险哆哆嗦嗦能有所感知。
自打进了徐公馆的大门,他就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路从街门走到屋里都没见有人,他这种危机感一样的感觉就更甚,要不是担心会影响阿针让她更紧张,恐怕他这会儿就要直接把枪给掏出来了!
不出意料,屋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来回应他。
阿针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表情立马就由紧张转变成了担心。她快走了两步越过董孝麟往屋里走。“陈伯?你在吗?爹?你们在不在……”
她的话没有说完,眼神就定在了客厅沙发那边——在背对着她和董孝麟的三人沙发正中间,一个人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声息,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屋里进来人了一样。
尽管那身影被沙发挡得只能看到后肩和后脑勺,但阿针还是十分确定,这个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们的,就是徐国良没错!
可是……他难道没有听见声音吗?怎么会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呢?
这不对劲!
阿针瞬间觉得有点腿软,她的鼻腔已经被浓郁的血腥味充斥,但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一边往沙发正面绕一边说道:“爹?你怎么坐在这儿?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整个人却在看到徐国良正面时彻底被定在了原地,一阵晕眩之后,她腿一软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眼前的一幕对她来说简直要比莲若寺的“地狱”还要骇人——徐国良,竟然死了!
而且,在他的脚下,还趴着也已经没了命的陈伯!
阿针跪倒在地的一瞬间,董孝麟就已经冲到了她身边。他一边把瘫软不堪的阿针往起扶着一边去看徐国良,立马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徐国良此刻已经毫无生气,他的眼耳口鼻嘴无一不在流血,血红的眼睛怒视着前方,从脸上流下的血液渗透了他身上的米色长衫,让他看起来像是穿了一件血色衣衫一样,整个人活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厉鬼,看起来十分骇人!
尽管没有法医在场做出详细尸检,还无法断定徐国良的准确死亡时间,但董孝麟以自己的经验判断,徐国良七窍流出的血液依然鲜红新鲜几乎没有什么凝结的痕迹,死亡时间应当是就在一个小时以内!
而陈伯的死因就更加明显,他的右手还握有一把手枪,右侧太阳穴还有个正在冒血的窟窿,应当是开枪自杀没错。
出于职业本能,董孝麟几乎是立刻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手套戴上,在不改变现场状态的情况下,把手附在陈伯手里的枪管上,果不其然感觉到了仍然烫手的温度——这把枪在很短的时间内还开过,陈伯的死亡时间就在他们进屋前不久,前后误差应该不会超过一刻钟!
如果是他杀……
董孝麟脑海中打了个激灵,立马意识到这房子此刻或许是危机四伏——如果徐国良和陈伯都是死于他杀,那么凶手或许有可能还在屋里!
考虑到这一点,董孝麟几乎是一秒内就从腰侧的枪套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枪给子弹上膛,一边拖着阿针往起站一边在她耳边低吼。
“阿针,我知道你伤心,可是……这里危险,我必须先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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